“嫂子。”
宋廷凡没有像往常一样欣喜，他鼻尖酸涩，却忍着没有在她面前表露出来。
林俏刚想开口说什么，林汉进来了，她喊了一声，“爹。”
林汉瞧见她眼眶忍不住的红了，他赶忙低头，“我先回家，等会过来。”说完转身就走了。
堂屋陪宋秦氏做绣活的李桂芬摸不着头脑，赶忙追了出来，着急问道：“咋个样了？”
林汉强忍着哽咽道：“回去说。”
他的反常，李桂芬心里咯噔了一声，脸色苍白了几分。
一回到家，林山他们都围了上来，林升开口问道：“爹咋样了？”
林汉却没吭声，直径走进了屋子里，李桂芬紧跟其后，“啪”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她声音发抖道：“是不是跟闺女有关系？”
“宋明那个畜牲！他把闺女卖给青楼了！”
林汉气得拍了桌子，随后竟然哽咽了起来。
“他怎么能卖？宋二家还有廷凡！”
李桂芬神情气愤，随即急急道：“廷凡没有盖印，卖身契不是不作数的。”
“是不作数，但要还银子给青楼，不然就还是要闺女抵债，宋三家前两日就搬走了，没法还银子。”
林汉话刚落，李桂芬就急急道：“我们还，我们还。”
“卖了房子、田地都还不起，五十两银子。”
林汉恨恨的捶了自己的大腿，喃喃又道：“都怪我，都怪我！把闺女往火坑里推了，宋三家不是个东西！”
二十两银子家里还能凑，五十两银子就算是砸锅卖铁都凑不出来，李桂芬还存在一丝侥幸，“廷凡还在，宋明那个狗东西不卖闺女，县令大人是知道的。”
“没一个好东西！那狗官收了青楼的银子，不肯给我们做主。”林汉捂住了眼睛，哽咽了几声。
……
这边，宋二家
宋秦氏着急的问宋廷凡，“牛牛，没事吧？”
“没事了。”
宋廷凡看了一眼旁边的年轻小妇人，他眼里闪过一抹愧疚，低头又道：“我有点困，我回屋睡会。”说完就回了屋子。
林俏感觉他有些不对，去厨房端了桃花糕去他屋里，结果房门出乎反常的关上了，她轻轻唤了两声，“小叔？”
屋里没人回应她。
她第六直觉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在门口站了一会，她想到什么，从外试着推开了窗户，没想到推开了。
原本说困的少年，此刻抱膝蹲在墙边，似乎有些无助和难受。
四目相对，少年的眼眶赤红含着水光。
她见过一次，在梦里见过他无助，就是被卖的那次。
林俏的心莫名抽了一下，开口哄道：“乖，给嫂子开个门。”
好一会少年起身什么开门，林俏端着桃花糕进去了，轻轻又将门关着。
“是不是有啥瞒着我？”
少年还想骗她，低低道：“没有，只是坐马车坐久了不舒服。”
“你看我的眼睛回答。”林俏见他不盯，伸手捧着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少年的眼眶越来越红了，豆大颗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掉。
平日里他虽乖巧温顺，但他绝对不是哭哭啼啼的孩子，上山被树枝划伤腿，他没有吭一声。
次次都是为了她的事，他才会掉眼泪。
林俏如同长辈的环抱住他，轻轻拍了他的后背，“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别怕。”
两人“僵持”了一会，宋廷凡才说了出来，他涩涩道：“宋明把嫂子卖了，我没按印，不作数，但官府要我们还五十两银子给青楼，不然……”
“我去找他们，他们已经搬走了，不知去哪了。”
其实不止卖了林俏，还卖了他，不过青楼的人怕处理不好，就没有收他，毕竟是个男娃子。
原来是宋明一家作的怪，怪不得青楼敢抢她，这要是她那天被人糟蹋了，就算有冤，也没处说去。
林俏还没说什么，就听见他又道：“嫂子，你别怕，牙婆说我能值五十两银子。”
反派这是要把自己卖了给她赎身。
林俏第一次正视反派，她以为他是将她当做“安慰”，怕最后剩他一个人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这样，他对她这个嫂子的感情是打心底的真心实意。
这两日心里的阴霾似乎消散了许多，其实这个剧本也没有那么狗。
至少她养着的“反派”是真心待她好。
她突然轻笑了起来，“小叔能卖几次？万一下一次又发生了怎么办？”
“我想办法还。”
如今他们处于弱势群体，找不到宋明一家，这银钱他们不还也得还，至于官府，不会为他们撑腰。
否则就不会有还银这一说。
但她不会让青楼好过，宋明一家也别想好过。
“可是还不起。”
宋廷凡低着头，他不知道在哪去弄银钱，突然想到什么，“把房子卖了能换十几两银子，我再去找大伯借点。”
“卖了住哪？成了，别操心，我有法子。”
林俏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随后捻了一块桃花糕给她，又道：“刚蒸好的。”
见他拿着不吃，她摸了摸他的头顶，“没什么大不了，天还没塌，活着就好了，至于其他的，你不要想了，也不要去难过。”
她大概能明白他的无助，在他这个年龄处于对世事想得比较美好，自家的三伯把嫂子卖了这种没道德事，他一时间估计接受不了。
其实宋廷凡什么都明白，明白三伯一家不好，明白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好人。
他咬了咬嘴唇，“我去打猎。”
打猎能攒点银钱还。
还不上，他就把自个卖给牙婆。
他不会让青楼的人把嫂子带走。
林俏明白他的心思，伸手拉住他，“睡会吧，我守着你睡会。”说完示意他上床睡会。
宋廷凡摇头，“不困。”
“两个大黑眼圈了，还不困？”林俏掀开被子，强行拉他上床睡会，之后拿了根凳子守在他旁边。
她又道：“睡吧。”
少年有心强撑着不睡，但熬不住浓浓的困意，渐渐合上了眼睛，饶是这样也没睡安稳，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林俏心里叹了一口气，弯腰凑近了一些，伸手轻轻拍他的后背，少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许是瞧见是她，很快又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渐渐的眉头舒展开了。
这一睡就到黄昏了，落日的红晕透过窗户撒了进来，给灰色的被子添了一抹色彩。
床上的少年睁开了眼睛，入目是女子枕在床边柔柔的侧脸，眼底的青色清晰可见。
不止他没睡好，嫂子也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