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秦锋这边还有对抗的余地，不远处的冷杉可就完全是被人压着打了，失去了剑士的辅助，先驱者的力量根本就无法对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试验品造成多大的伤害。爆发的墨绿火焰伴着蜂鸣声呼啸狂舞，就连空气也在剧烈地震荡，女孩正在激发自己的极限。
传承了千年的力量，位于古老教派源头、许诺守护众人的这股力量，绝对不会在这种地方，因为这种原因轻易止步。
鲜红的血线于绿色火焰中剥裂蔓延开来，异象突生，即使是冲在最前面的试验品也终于犹豫着放慢了脚步。只顷刻间女孩脚下的地板就爬满了裂痕，洒落在地上的血迹更是瞬间转为焦黑一片。
再接近半步，估计就算套着铁甲都救不了他们。
“你们虽为奴隶，但在黛冬城生活了这么久，也应该知道先驱者可是不能轻易得罪的吧”，冷杉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
但女孩对面成群的试验品还没来得及说出任何话，整个祭祀之地大厅的上空就突然转暗，即使是冷杉，抬头的刹那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原先天顶上的巨型水晶已经被某个飞起的漆黑阴影完全遮蔽了，就在试验品们的身后，一只横空飞起的书柜整个砸了下来。
霎那，咆哮的气浪席卷了众人所在的宽阔主厅，轰然巨响中，四射的鲜血一直飞溅到远处石壁边两个对打的男人身上，几乎所有人都是一愣，完全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数秒间，原本数量客观的试验品队伍几乎已是全灭。
在夜巢居住了那么久的冷杉自然清楚那些书柜的份量，不管是多么强大的身体都禁不住这么硬砸，只不过能把书柜举起来当作武器的人她也是闻所未闻，这简直像是怪物才干得出来的事。
但这就是万篱在几秒钟之前做出来的。
男孩站在倒地书柜上的身影有些闪烁不定，他大喘着气，几乎是浑身都在冒烟，燃起的光焰中，灰火之轮破开激起的飞尘，如跃动的游鱼般绕着他的身体飞速舞动。
“别乱来啊，灵魂受损超级难修复的！”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冷杉，看万篱的样子已是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了，如果他的身体在这里消散的话可是谁都救不回他的。虽然先前对时间咒文的争议还在，但冷杉可不希望男孩就这样死在这里。
万篱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洛伽。
“不要再其他人因为你的愚蠢送死了，我是葬鸦，我明白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用你那种稀奇古怪的办法复活过来的，都是怪物，就像是现在的你一样。”
“那像你那样就行得通吗？”
洛伽怒吼着，趁秦锋因书柜分神的刹那一下后撤数步。他也不理会近旁手持铁棍严阵以待的白黎，径直走到冷杉身前，顺带着又瞥了斜上方的万篱一眼，老人并不显得有多少惊慌。
“想要拯救那些本该死去的人有诸多的办法，不管是用咒文和灵魂灌注，还是用所谓的时间咒文都是一样的。我想，恐怕就连我们唯一的幸存的先驱者大人也是这其中某种方法的受益者吧，你们没有指责我的资格，只有，打败我的资格。”
冷杉沉默片刻，淡然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能光复黛冬城，在海峡之滨重建我们的古老的伟大城邦，到时凭借着之前你所见的树人的力量，不论是什么程度的兽潮或是军队都无法再对我们构成丝毫的威胁！”
“但是你的心已经死了……”
先驱者的火焰缓慢聚拢熄灭，不知为何，此刻女孩几乎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不过她光是站在那里也能让人感受到一股来自古老信仰的威严感，就恍如当日她站在那广场上对众人许下祝愿一般。
“在你讲述黛冬城的未来时，我只听见了愤怒、固执以及毫无由来的热情，却唯独感受不到你的真诚，不论是对我们的城邦、我们古老的教派，还是对于你即将拯救的这些人，都是一样。”
经历了这么多事，很多坚持早就已经名存实亡，灰飞烟灭了。
众人身后的走廊里响起了密集清晰的脚步声，在等待了许久之后，黛冬霖终于带着剩余的卫队赶到了夜巢。当然，眼下估计这里也没他什么事了，即使万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先前低估了冷杉，过去现在，她始终都是天生的王族。
洛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房间里逐渐响起老人干涩的笑声。
“呵，结果，你们还是不够看啊！”
洛伽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冷杉的肩膀，先驱者残留的能力让他的双手迅速皱缩衰老，但他只是注视着冷杉。活化的咒文爬虫般在他的额头聚集着，于眉心的位置，骤然睁开了一只漆黑的竖眼。
一只只能是属于黑兽的眼睛。
冷杉双肩的骨头禁不住这重压咔咔作响，黑色似野兽般的锐利指爪刺伤了她的肩膀，淋漓的鲜血浸湿衣物，女孩尖叫起来，却无法挣脱那双几乎已经彻底化为骷髅的双手。
“混蛋，放手！”
就在万篱落地冲上去的刹那，白黎已经将手中的铁棍挥到了洛伽的脑后。几乎只要再快一秒她就能够顺利得手，但眨眼的功夫洛伽已转过身，那只还带着冷杉血液的手一下刺人了巫女的腹部。
噗，像极了当初月猴的攻击方式。
秦锋咆哮着冲了过来，但洛伽的身形一阵闪烁，万篱紧随其后，差不多就在黛冬霖带着一众卫队刚刚闯入夜巢祭祀之地大门的时候，废墟上的两人一齐消失了。
光影扭曲变幻着，眼前的景象在飞速远去消散。
天气很糟糕，一些自海上吹来的寒风呼啸着卷起层层碎叶，林荫夹缝之上，大团的阴云正在浅灰色的广阔天幕中纠集着。万篱睁开双眼时恰好看见了不远处隐隐闪动的天光，森林里水汽凝重，近处还能听见轻微的虫鸣声，可以预见，一场夜雨即将到来。
而他又回到了月岩森林，洛伽也来了这里。
力商人寄宿着灵魂的树生长在远离祭祀之地的方向，按照万篱初次见到老人住处时的印象来说，那应该是好长的一段路。但当男孩坐起身时，那棵树的模样已经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万篱感觉自己几乎快要站不起来了。
遍布阴霾的天空之下，一棵近百米高的茂盛巨树仍在向上缓慢生长着，它的枝蔓和根系不断向外延伸，眨眼间便吞噬了附近的那些还未清理掉的黑兽尸体以及阻碍所有到它的树木，所过之处，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幸存下来。
不时有巨大的雷电轰击在它的身上，刺目的强光在经过时带起一些断裂的枝干和轻烟，但整棵树仍在咔啦的噪音中爆发式地生长着，这完全阻挡不住正在吞没整个森林的巨树浪潮。
恍然中，一只手突然搭在万篱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