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火光与如夜黑暗交织的缺口中逐渐伸展数十根尖锐巨大的肢节，看模样有点像是蜘蛛的足节，却比万篱见过的任何塔楼城堡都更为巨大。而且门后的怪物并没有彻底进入这边的世界，看上去仅仅只是用身体占时支撑住了即将消亡的门而已，奇异的声音，是从门后黑暗的深处传来的。
“如果之前你能从那扇门出去的话，或许这个世界的整体命运都能得到改变，相信我，那也是你和雅木女孩能够得到的最好的结局了，你的选择本可以保全这个世界，如果你之前愿意做出这样的抉择的话。”
如此将整个世界的命运加之在自己身上的话语，万篱似乎在某个地方听谁说起过，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就好像，那段记忆本就不存在般。
“当然，现在即使你知道了这个答案，也已经来不及了……”
虚无的意识拂过整个坍陷的地洞，所有呼啸着坠落地面的巨石都顷刻间倒转，缓慢漂浮着再次向上聚拢。万篱看见黑暗中闪动着丝线般的银色细线，属于蜘蛛的丝线，此刻正是它们在重构着这个洞穴的的建筑。
“这么说，你就是……无光之神？”
万篱强行抑制住心中的讶异，收束翅膀在一块逐渐上深的巨石上落下。也许眼下这并不是最安全的选择，但在传说级别的神灵面前所有的选择都没有多大的意义吧，要是对方准备杀了他的话。
只不过在南北疆流传的各种版本的神话故事中，神灵从来都是以人的模样在世间显现的，万篱从没想到传说中掌控着黑暗领的神灵因竟然是只形如蜘蛛的巨型怪物。毕竟，能直接用身体打开连接两个世界的门，不会再有其它什么东西能够如此轻易做到这种奇迹了吧。
“叫我白因也无所谓，我，的确就是你们这些造物口中的无光之神，但那也仅是你们心中对我的印象而已。你现在见到的，是支撑黑暗领所在空间的蜘蛛——奇界——的几个肢节末梢罢了，我可不是长成这模样的。”
有些出人意料，那个自称白因的神灵并没有万篱所想的那般威严。
“这么说……之前和我在黑暗领签订契约的神灵不是你吗？”
作为神灵的话，自然是没必要掩饰自己的特征的，既然前后两个已经出现了性别上的差异，那就已经说明万篱肯定不是和白因签订的契约。当然，他也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根本就不是询问这种问题的时候。
神要是会因为想要和造物闲扯而显露行迹的话，就没有这千年的信仰了。
“其实你只要稍稍想想就知道了，如果是我和你签订契约的话，你现在就已经和我的那些代言人一样失去一只眼睛使用权了。虽然很不想说，但据我所知此刻你身上的力量来自曾造访黑暗领的一个客人。”
万篱稍稍想了一下也多少明白了，他屏息站在逐渐接近桥面的巨岩上，等待着神灵对他的审判。他不了解这些强大存在的思考和行为方式，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神灵愿意同自己说那么多一样，但，总该是有原因的吧。
“不准备再问其它的问题了吧，看样子你好像认命了啊”，白因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得意，像是孩子被什么突然闯进房间的东西引起了兴趣般，“没想到那家伙的守望者也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其实之前我是想让你离开的，但门已经打开了，你却傻站着看它把所有的力量用尽，这么说，你不想奈奈了吗？”
万篱抬起仍有些浮肿的眼皮看着奇界所在的深黯缺口，有些意外。
“你知道奈奈的事情？还是说你知道现在我脑海里的事情？”
“我了解所有拥有真实存在的造物，是代表改变与恶念的六个创世神灵之一，虽然六神灵的信仰并不在你们这个封闭的世界里流传，但是我们绝对拥有比你所知任何神灵都要强大上千万分的力量，所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现在的格绯、暗旅、佚名他们在想什么，知道他们全部的善与恶。”
万篱不知道的是，早在很久之前，在这个世界被某个神灵的力量隔绝在所有的信仰外之前它就已经得到了六神灵和三万六千创生界的核心的关注，否则就算是有人在神殿里祈祷一生，也不见得会得到“因”这个程度的神灵丝毫的回应。
“是不是……我知道得越多，就越不可能从这里离开？”
在审判之前这样漫无目的地闲聊，大概也只有这样一个原因吧。
他之前其实隐隐想到过这个问题，如果破坏掉通往黑暗领的门的话，作为神灵的因肯定是能察觉到的，先前他没有趁机从那扇时间咒文创造出来的门中逃离出去，反而做出这种铤而走险的决定，便有很大可能会遇上麻烦。
而且这绝对是他无法解决的问题，与神灵对抗，如何想都是不可能的。
“但我身上还有其他神灵的契约，你的客人的契约，我是没有未来的人。”
“我啊，仅仅觉得你是个很有意思的造物，因为某些原因，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很多事情，只不过是你遗忘了罢了”，出乎万篱的意料，白因的语气一改先前的正经，黑暗中的她似乎正在微笑着，“而且，其实把你留在这里或者是怎么样对我来说都是很无所谓的事情”。
一个稀薄的身影在万篱身前缓慢成型，起初仅是团烟雾般的东西，眨眼间便可以依稀辨认出对方的面貌姿态了。那个人，就是先前万篱在末流城见到的牧林，只不过现在的他看不出有任何的意识，不过是一个空壳罢了。
“你杀了他？”
“不，他在很早以前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这个是我自己做的，根据他留在其他造物心中的印象，我也随时可以再创造出一个与你完全相同的造物来。能够支撑起整个黑暗领的巨兽奇界，当初也不过是偶然爬到我衣服上的一只小蜘蛛罢了，你要明白，在自身纳入命运之前，所有的东西对神都是无意义的。”
“你想要怎样？”
“是你想要怎样吧？现在的你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了，还要再去帝留城实现手中的咒文吗？你在她们中选择了一个，姐姐，和爱人……”
万篱默认，的确，这就是他的选择，最后关头，或者也可能是一直以来，他都有留在格绯身边陪伴她的想法。比起黑暗的过往，他更喜欢现在。
只是，“为什么神灵会关注这种事情……”
“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其他人，我没必要回答，但是你，每次都有点特例”，白因的声音在万篱耳边清晰回响着，变得越发真切，“首先，不论是何种神灵都不会轻易参与到他所创造的世界中去，因为他们一旦在那里改变了什么，命运的轮轴就会将其牵扯进去，就像线团被一点点卷进车轮一样。”
“但是，偏偏在六位代表着最高力量的神灵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在难以用时间来衡量的漫长岁月之前，六位神灵中的一位消失了，进入了某个世界。他就像是那个最开始的线头，在他之后，其他的神灵全都……”
所有的神灵都被卷进了命运吗？
万篱还一直觉得神灵就是编造命运的家伙呢。
“那么奈奈或是格绯，她们与那个消失的神灵有关？”
这话出口的瞬间，万篱发觉自己似乎在说一个天方夜谭般的故事，他认识的人居然和能够创造神灵的六个神灵有关系，而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何必再兜圈子，直接去找奈奈或者格绯就可以解决掉所有的事情了吧。
还有那些很耳熟的话，关于他的选择和这个世界的命运。
“我不知道，这事很复杂，也很烦，关于剩余五个神灵的立场……总之接下来就是我们的私事了。我告诉你的太多了，不能再把答案也告诉你，因为与之相比，我更想知道你选择的答案是怎样的。”
万篱还没明白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感觉自己的身体猛然一轻，先前的伤势陡然加剧了几分，而与此同时，那些潜藏在血脉里的黑兽气息竟然全都一扫而空了。虽然摆脱了血毒，他的身体又变成了最初的脆弱模样。
明明黑暗之中只是吹过了一缕微不可觉的风，整个洞穴都在轰鸣着。
“黑兽和我的力量有关，既然你已经同那家伙签订了契约就没必要再用我的力量了，而且，没了兽血的负担，没必要再为时间咒文而选择的你，是否还有理由再次前往帝留城的想法呢？现在的那里对于你和格绯来说，可是无比危险的，我甚至，想不出你们在那里幸存下来的理由……”
在这一瞬间，这个自称六神灵之一的家伙改变了这个世界的造物，万篱很明白她已经让自己卷入了车轴，又或者，在更早之前便已经是这样了。
仅仅是为了直到最后的答案吗？
但是，那么多的谜题那么多的人，又有多少答案呢？
PS:【三千字大章，冬天快到了，手冷连打字都觉得慢】
【PS：作为历史上少有的几个进入神殿探险反而还吃亏丢了能力的主角，万篱肯定不是那个突然失踪的神灵的，另外，篇幅原因感觉白因这个形象塑造得完全没感觉啊，毕竟也不是这本书的正式人物，最多算番外角色吧，最后，希望自己，越写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