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篱隐隐催动起右手咒文的力量，灵魂集聚成的温热力量在他身体里流淌着，像刺猬耸起布满尖刺的脊背。历经诸多变故，他那几把随身带着的匕首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眼下要在没有兽血支援的情况下提防眼前这个举止不定的异邦人，万篱也就只能将全部的机会都赌在这咒文和指尖火焰上了。
他无数次死里逃生，大概已经不怎么相信奇迹的眷顾了。
“我不清楚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在黑山降临后漫长岁月里经历了些什么，不过作为印象里那些四处迁徙流浪的蛮人之一，你很特别，也很强大”，面对这个刚交手不久的敌人，乌灵人倒毫不掩饰自己对万篱的赞许，“这算是一个请求，我我希望你离开这里后去帮我做一件事情”。
男人的情感变化得有些突然，从一开始的步步紧逼的狠厉杀意到此刻这般商量似的语气，让万篱隐隐感觉这件事情有些不简单。
是自己身上不同于常人的异状让他有了些许兴趣吗？
“如果可以让我离开这里的话……什么事情？”
男孩倒不是很在意对方接下来提出的要求，他现在真正关心的是眼前的家伙是否会对他出手，也许现在这种状态下勉强单挑还没问题，但他要是再引来其他的乌灵人，万篱就真的是没有离开这里的机会了。
迟疑中他又回头瞥了一眼其异邦人所在的方向，但与眼前单独值守外围的家伙不同，他们早就在宝石眼祭祀的带领下匆匆赶往黑暗深处了。原来因为信仰之类的原因，他也被同族排挤，难怪现在还要万篱帮忙……
毕竟先前在洞外的荒地上狩猎看守的全都是他一个人。
“只要帮我找一个人，我的兄弟，从出生起就纹在我们俩身上的咒文让我很确定他现在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种感觉并非是自黑暗领转生的，而是一直都活在阳光之下。他叫风雪，我希望你能找到他，让他来这里找我。”
“呃，我本来是不想问的，但是……你们族人的寿命很长吗？”
万篱原本预计的这些异邦人可能会有超越百年的生命，但从传说时代到先在已经是近千年了，这对于一般的生命来说根本是难以想象的，若不是眼前的人本身就超乎这个世界的常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乌灵人正常的寿命，应该是两百年左右，但是他的确还活着。当年曾有一批乌灵人在预言中的末日到来之前奉祭祀命令前往北方神灵居住的地方，他也是其中的一员，所以，即使现在还活着也是有可能的……”
新旧神灵的分立，看来，是关于过往旧神的事情。
“那么，我又怎么去那个地方？我所知的北方，只到现在神灵所居住的兴火帝留城而已，再往后的地方已经是无尽蛮荒之地了，而且据传闻称，那边的世界已经被无休止的风暴和从天空垂落的云墙封闭了，谁也进不去。”
“这么说……你打算帮我吗？”
男人显然更加在意万篱的态度而非他所说的内容。
“如果你愿意让我活着离开这个地方的话，我的确愿意尽力而为。”
乌灵人点点头，“这就足够了，如果你愿意，一直向北走应该就能找见通向神灵住所的道路或是别的什么路标，我对于现在的大陆布局并不了解，所以也只知道这些。此外，今后不论是什么情况，一旦见到其他的乌灵族人就躲得远远的，这一点，是我对你和你朋友家人的忠告。”
他迟疑片刻，伸手从自己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一个小包来。
那粗糙的布料大概还是这些部族战士用自己粗糙的大手制作出来的，袋子仅有巴掌大小，植物汁液涂抹的标记上还闪耀着淡淡的金色光尘，显得格外神秘不凡。只不过无需对方打开，万篱就已经感知到了袋子里面的东西。
那应该是一块贮存了灵魂的筑石，就像他们在战斗时使用的那样。
“我见你也用过这东西，所以自然是无需我讲解的了。乌灵人的传统，将力量之源交给对方就意味着无条件的信任，虽然有些不合时宜而且太过着急了，但是我现在无法从这里脱开身，而再遇见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可不容易了，这个眼下就当是我给你的佣金吧，到了那边，你自然会得到别的好处。”
万篱接过男人递过来的小袋子，掂量一下便塞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石头上的语言代表着贮藏与空间，这石头在被激活的情况下可以容纳更多的灵魂”，男人似骄傲般微微上扬嘴角，目光却依旧锐利如鹰，“就之前的战斗来看，这个会比你的那块更好些，只是不知道你的石头上刻画的是什么……”
说起这个，万篱到也有些好奇，关于那两块他无法理解的咒文。
语言本身同文字的相异让乌灵人口中的蛮人试图参透咒文的努力变得尤为困难，万篱拿出两块碎裂开的筑石递给他，其实先前并非是他有意不用，而是咒文本身已经被破坏了，想要使用也没办法。同时，在真正确定咒文的用处之前，就算复制出来贸然激发也很危险。
乌灵人熟练地拿起两块碎石打量了一眼，就像结果纸条阅读般随意。
“这个咒文……应该不是你自己做的吧。”
虽然原本没抱多大的期待，但万篱多少也是明白对方是一眼就能理解咒文内容的，只不过这突然的提问倒让他有些好奇起来。也许这咒文的确是有什么玄机呢，毕竟其中一半可是从堪那镇的底下迷宫里找到的。
“的确不是，是意外得来的，这个咒文的作用是什么？”
“呃”，乌灵人把玩着两块筑石，神情有些尴尬，“光是按照字词结构理解的话，应该是‘被注视者’的意思，这个咒文应该对应了‘注视者’或者‘观察者’一类的词语，对方激发咒文的话，就能了解到持有者的大概位置和状态之类的……”
万篱想了想，听起来似乎是类似于追踪装置的东西。
但是要说有谁在针对着他的话万篱觉得就连自己都不会相信，毕竟起初两块咒文是分开存放的，最后能同时得到也全都是意外，更何况现在筑石连力量都无法激发出来，完全就只是个储存工具而已。
“只能说这个咒文的设计本身带着恶意，但是现在这咒文已经坏掉了，无需去探究它的来历，至于之后怎么使用，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要知道，即使是在乌灵人中，也有不少专门使用这种类似于诅咒力量的人。”
似乎发觉自己已经在解释上花费了不少时间，高大的乌灵男人拍了拍万篱的肩膀，双眼飞快朝着洞口的方向望了一眼。
“记得我说过的话，现在门那边出了事情，我得赶过去了。”
虽然心中海徘徊着些许的问题，但万篱很明白当下自己面临的处境，也没有再作过多的停留，当下在乌灵人的注视中又摸索着跑了一段距离之后，便飞速汲取力量一股脑地加速飞起，直冲洞口。
黑暗中没有丝毫的声响，翅膀鼓张震动恍若山风吹过林海一般自然。万篱不知是第几次看见了那隐现的微光，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领徘徊的时候外面到底过了多长时间。而且既然已经失去兽血的力量，顶着预言和乌灵人复生的压力，又多了件可能要想办法完成的任务，他的心底反而添了些许不平静。
总之，还是先找到格绯他们吧。
万篱拐过最后一个转角，身体却突然猛地颤动了一下。
映入视线的是刺目的白光，没有太阳，满天的浓郁灰云下尽是飘飞的大雪和呼啸于山林间的烈风，光是洞口的温度就低得让男孩直想打哆嗦，风刮得脸上也是生疼。他知道北疆常年有雪，但像这么大的，应该是在深冬季节才有的吧，万篱记得自己先前进洞的时后还是夏末……
这到底是过了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