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黑色长蛇吞噬旧时神灵的预言吗？”
老人低头仔细斟酌字句，“那些篆刻在筑石上的古老预言是十分珍贵的，雪泉乡花费了几百年的时间和无数的资金从南北疆域所有可能发现筑石的地点打探消息，但大概你也知道，它们中的大部分最后被修士们带往了帝留城的无朽王座，带到了神灵的身边。”
“但是你的确是告诉过柯雅一些消息，你们肯定多少知道一些预言的内容的。”
“的确，‘千年晨星在无光的白昼下汇聚，黑兽诞生群鸦飞起，巨蛇衔尾吞噬神座’，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了，这也是我在寻找你们这些灰火之轮的寄宿者的原因。”
老人叹了口气，盯着桌上自己那杯渐凉的水出神，万篱看出了他的疲惫。事实就是如果他真的愿意告诉万篱一些什么东西的话，在进房门的时候就该讲了，即使是男孩自己也没有为初见没几面的人无偿提供自己所知的所有的消息的喜好，他更喜欢多观察一阵子。
“那么，预言中有提到黑蛇吞噬神灵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祭司缓慢抬头，似乎对万篱刚刚所说的话感到困惑，但没多久，便摇了摇头。
“在南北疆域各地的古老传说中都或多或少地提到了千年之前的那场灾难，神灵的战争，不少先辈祭祀甚至认为预言中提到的毁灭就是那场战争的延续。但是，你让我相信现在极北神殿里的神灵会被一个还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力量打败，那是绝不可能的。”
万篱点点头，这么说实际的预言里并没有提到所谓的新世界，至于那黑蛇，万篱觉得必然和现在他们遇见的黑兽有着分不开的关系。他曾经获得过暗旅的记忆，但那只是些支离破碎的印象，除了黑色的墙壁和模糊字句，万篱完全无法想起他曾在那里看到的其它东西。
杀死神灵，或者说从预言的毁灭中挽救这个他们赖以生存的世界，不论对万篱还是其他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太过庞大的命题，他们甚至无法理解神灵的力量与强大所在，就像蝼蚁无法明白身着重甲的战士抽出刀剑同敌人拼杀一样。万篱感觉到了同老人一样的疲惫。
但是如果要杀掉神灵的话，的确是有可能的，这样的事情曾经在历史上发生过。
“我也就只能告诉你这些了”，老人继续说道，“旧时代的流浪者，衰老让我不得不先回去休息了，如果你对我提到的那些传说故事有兴趣的话可以去之前提到的雪泉乡藏书室看看。但是要注意，城里并不像你所见的那样平静，如果要出去，记得时时小心。”
数秒钟之后，祭司轻掩房门的声音传进万篱的耳朵，他起身放下了茶杯。
屋角的位置，床铺已经被悉心打理好了。万篱还记得那个早些曾来过的逃难者女孩，似乎是叫小岩来着，因为在逃亡中被黑兽咬断了一只胳膊，生得又并不算好看，这才没人收留，被祭司们带了回来。这在当时据说是引来了不少恶意的猜测和怀疑，虽然神信者祭司在北疆有着相当的地位，却总被人们认为和一些不好的咒文和巫药知识有关。
而且北疆那么多人，这几百年来肯定也有不少有心者注意到了修士的不正常。
也许在那面具之下的就是神灵驱使着的可行动的尸体，它们强大无畏，不避讳死亡，作为无朽王座的手足和视线替他管理着这个世界，让他能够近百年不离开极北神殿。
至于祭司提到的藏书室，万篱并没有特别大的兴趣，既然是和瑰刺家族共同使用的，就必然会遇见那边的人，万篱以前在穹顶可见过不少难缠的权贵家族。而且他也下定决心要去帝留城看看的，所以也不准备在这里惹出什么麻烦，就算出门也尽量避免。
至于格绯，也许现在的南北疆没有比这里更加安全更加适合她的地方了。
此时入夜已深，床铺上，细致毛皮在炉火的烘烤下散发着某种奇异的香味，万篱默记了几遍左右手上的咒文之后便在床铺上躺下了。接下来几天的日子可以说是相当平静，没有如影随形的刺杀与鲜血，没有值得注意的恶意，虽然祭司先前做过种种警告，万篱却并没有从小岩那里听说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即使是城外的黑兽，也掀不起什么大波澜。
黑星仍旧是同修士圣殿对立，至于处于管理层的瑰刺家族似乎并没有什么闲心应付城里偶尔会出现的小摩擦，毕竟就算闹得再离谱，偶尔从主城中传出来的命令还是相当有威信的。
至于争端的原因，万篱也算是多少有些了解了，主要还是蚀炉这个南疆的外来者史无前例地在雪泉乡建立了自己的势力，顺势还拉拢了不少年轻的当地人。同时瑰刺家族对他从雅木带来的那些技术很感兴趣，甚至可以为此对它外来者的身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神信者的信徒们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既因为蚀炉本身就不是当地人，还因为他不但自己不信仰神灵，也带动了雪泉乡的年轻一代公然嘲弄雪泉的传统仪式……
万篱从其他年轻祭司那里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相当意外，尽管大多数曾直面生死的冒险者都是没什么坚定的信仰的，但是像他这样带动别人的也是极少。听说蚀炉同雅木那边的大多数男人差不多，刻板坚毅，却又极富口才与智慧。
天生的商人，现在就还可能是一个极具潜力的领导者。
“万篱，能……请你帮个忙吗？”
第五天的清晨，男孩转过身，发现小岩正怯生生地站在几步外看着自己。最近他都在看祭司给他带来的几个咒文图案，大概是听说他不愿意去藏书室之后，老人还特地派人去了一趟给他把书取来。北疆的咒文的确是同南疆有很大不同，形光是式和功能上就更加多样繁复，只不过威力上略有欠缺，还需要懂行的人进行一些改进而已。
“怎么了？”
“今早的时候我听见一起来雪泉乡的人说起街上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什么？”万篱放下自己刚画好的咒文皮纸，有些意外。毕竟这几天因为城下流浪者的数量大大削减了，物资压力不大，黑星和修士圣殿这边的矛盾也稍稍有所缓和了，按理说不应该出现什么才对，而且就算真的有人闹事，那也不应该是由万篱来管。
“只是需要出去替圣殿购买一些食物储备，但是今早的时候有人在街上发现了被杀死的尸体，据说是一个逃亡到这里的部落民的孩子，身上还插着修士们专用的匕首。黑星那边有不少人因此想要彻查圣殿这边的人，信徒同黑星成员还在街上发生了打斗。”
万篱抓了抓脑袋，虽然不知道细节却本能感觉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至少，只要不是像自己当初那样被兽血侵蚀了是不会被修士主动攻击的。就算真是因为这种原因，圣殿这边也不至于不敢认，而且被兽血感染的证据应该很好找才对吧。
“城里，黑星他们，有人传说……说北疆的神灵已经不在了，说修士……是老祭祀的邪术……”
女孩说得极其小声，却还是让万篱扶着桌子的手指猛然颤动了一下。
PS:【我真的想写日常啊，可就是不会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