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满嘴鲜血的乌鸦正偏着脑袋朝广场的这边张望，天空阴暗少许，沿着男人身后长廊吹来的风让少年嗅见了他们身上刺鼻的腐朽气息，像尸体，来自深渊的边界。
的确，神灵因是会将力量赋予那些愿意为她在这个世界提供视野的人，可却不会真的如此眷顾死者，毕竟她本是死地的守卫，既然已经坐拥了乌灵人大军，也就没必要再依靠这些浑身恶臭的脆弱家伙了。有这种恶趣味的，反倒是万篱都接触过的死信者和不洁者。
“我相信你不会真的这么做的，特别，是当我们大概还站在同一阵营的时候。”
男人低语的刹那万篱便已加快脚步，扭曲匕首连同衣袖在空中呼啦掠过一道圆弧，笔直刺入侧边男人的脖子，咒文长剑瞬息跟上。金属的撞击声耳边刹那炸开，银白匕首硬生生接下剑刃的倾力一击，但也只是刹那，因为那纂刻在金属上的文字线条开始漫出层层的光辉。
炙热的白光席卷了男人连同他身后的半座建筑，斩击直至百米外才消逝散去。
收剑，万篱偏转脑袋，轻易便躲过身侧回击。那被刺中脖子的男人病态般咔咔笑着，伸手抽出匕首。风沙从他的脚边打着旋路过，没有任何预兆，那人便消失无踪了。但万篱能够感受到那微弱的气息正四下徘徊，血腥味变得更加浓烈，而周围景象正微微扭曲。
如果那日他身处雪泉乡的下落点，站在格绯最后站立过的土地上，见到的大概也是这副景象，唯一剩下的男人扭动身体，像野兽般的尖锐指爪破开皮肤，伴随着脊背骨刺生长出来。他变得像是万篱见过的大多数黑兽般怪异而扭曲，手脚干瘦有力，竖瞳中满是嗜血气息。
“又一个不知死活的，乌西亚霍恩，原本乖乖让我杀掉就好了的，可现在……”
越是靠近北方，黑兽血脉的力量和影响便会变得愈发强烈，这是万篱此刻才发觉的。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很久之前那些被黑血感染的密教教徒混入这座北疆最为伟大的城市、传扬对神灵不利的言论、改造街上行走的生灵的情形了，这些家伙不是因的信徒，至少现在不是。
所谓的激进派，是因为通过别的方式获得了力量，也是因为蜕变带来的，对鲜血的渴望。
万篱收起长剑，同时右手飞快探出，捏住半步之外的某物，转身，手肘重重击在了偷袭者的脑袋上。淡淡的光芒在视线中跃动着，他伸手，接住自虚空中抖落出来的匕首，男人的身体在他面前缓缓显露出来，只是不复活力，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上，颤抖着。
“喂，告诉我关于黑兽的事情，或者让我折磨你一阵子，然后你再告诉我。”
“你真的这么想吗？我觉得这种想法可能会让你接下来面临很难办的处境呢！”
先前那已经面目狰狞的男人拍拍手，原本毫无声息的广场上突然凭空出现了近百个手持匕首的人影，也许万篱刚刚进入广场的时候，这里的确是没什么人的。但经过刚才那点小骚乱后，几乎半座城市的不洁者都被吸引过来了，而且，肉眼看不见这点的确是个问题。
没再动长剑，少年抽出另外一把匕首，在见到佚名之前，他准备给自己省点灵魂力量。
无数影子再度隐没的瞬间，万篱冲向了男人所在的长廊，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挥舞着利齿尖爪的家伙正在朝他扑来。尽管鹰界依旧能分辨出近处那些极为模糊的轮廓，能感受到带着毒素的血液正透过伤口涌向自己的身体内部，他还是心无旁骛，朝着带头的男人冲去。
武器碰撞的声音仅限“叮”的一声低鸣，少年握着匕首的手急转，迎上男人脖子。
也许他并不是这群家伙的头目，但，他的死亡应该能够代表某些东西的。
不对，万篱想起，应该代表某些事实的东西，其实是……
血色扬起，万篱揪起男人的手臂猛然向后甩去，飞扬烟尘中，猛然冲出一股亮色的火焰。在这样称不上有多宽的石质长廊里，几乎没有任何人能躲过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也许有人还没进入到攻击范围，不过万篱已经不担心他们了，那些人……
巴掌大的筑石上，那从雪泉乡城墙临摹下来的咒文还在滋滋作响，没人再敢靠近。
当然，这并不能代表这些家伙不想要万篱的命，只要有机会的话他们还是再次出手的。
“我想了一下”，万篱微笑着说道，“也许之前那个人说得对，我们是同一阵营的。”
“但是，你已经杀了人……你以为现在还有同我们谈话的资本吗？”
在广场逐渐有稀稀落落的人形显现出来，相比最初向万篱示威的时候，已经少去大半。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其实，我也可以先把你杀了，然后我再和其他人商量商量”，万篱的笑容里带着残忍，当然，这个世界大概早就对这种情感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吧。
男人咽了咽口水，虽然他的身体已经完成了大半的蜕变，却也还是识相地后退了。
之前他们那么多人，万篱却舍近求远优先杀掉了带头的家伙，这个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现在告诉我，密教教徒们，这个座城究竟发生了什么，神灵，还有神侍，现在是什么情况。可能我的问题有点多，不过，为你救自己的命，你们回答下所谓黑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乎，空气微颤了一下，万篱闪速回身，却又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而等他再度回首的时候，广场上就全都是死人了。片刻不到，那些身份穿着各异的教徒们，此刻全都失去生机姿态扭曲地扑倒在地上，黑血让他们身上长出了类似脚爪或某种器官的东西，同时，这些大小夸张且毫无用处的东西几乎夺走了他们全部的生命力。
冥冥之中有双眼睛正在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甚至，在操控着这里发生的事情。
万篱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口传来阵阵的刺痛感，那种熟悉的、带着久远回忆的东西又回到了他的脑海里。明明那时候，因说过要收回在他身上的血脉力量的，而此刻，这些东西却又像是再度复生了，且，带着更为明显的恶意。
到底是因改变了主意，还是黑山本身就与因无关？
“那家伙”，耳边突然传来声音，“我造就了他，但是他背弃我，并将自己纳入命运的轮轴中，你们的故事就像孩子搭建的积木，万篱，越是高耸复杂便越是脆弱。我不能阻止他，正如我不能阻止命运，为了到达预定的终点，我必须得沿着这条既定的道路走下去。”
万篱松了口气，倒不是因为因说的这些难懂的话，而是因为至少现在还有个神灵是愿意搭理他而不是想着法子整他的。他望了眼远处瀑布上的高塔，继续向前走。
“小心，你已经被它盯上了，毕竟，你的表现实在是有点抢眼了。”
穿过崩坏的门廊后，万篱见到了等在那里的忘川。说起来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家伙了，自从当初自作主张地想把格绯托付给他之后。不过他能出现在这里倒是没让万篱意外，毕竟牙港的事情就说明这家伙也在朝着北方前进，也许，还是因为格绯。
男人的衣衫有些破旧，旧时的面具还沾着血迹，背上的长剑也没了，倒是那长发还束着。
而让万篱最为讶异的是，这家伙手里竟然还牵着看起来很小的孩子。
大约三四岁的样子，穿着用修士长袍改出来的小衣服，是个短发的小女孩。
“你来这里干什么，而且……还带着个孩子？”
【亲戚叫吃饭，看也差不多了，就上传然后遁了……】
【在群里讨论了打斗场面的写法，这章的话很感谢鬼贤的指点，关于一对多的打法以及用短句对动作的刻画，因为之前预想的打法其实蛮无聊的，现在感觉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