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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沉默年】深爱

同样捂着脖子的女孩趁着这短暂间隙飞快脱离战场,头顶,冰凉雨水正透过云层噼啪落地,细微的沙沙声很快就转变为清晰的哗啦声。她跳跃着,手脚并用翻上倾倒的屋宇,以成队手持武器的尸体为屏障,远远观望着地上的咒术师,以及那个念叨个不停的年轻人。

刻画着精细纹路的石块从布袋中滚落出来,掉落在浑浊的泥水里,莹莹泛光。

“能在黑暗中燃起熊熊烈火引来光明的,未必是那些在白日里享受阳光的巨树,反而,更可能是我这样腐朽在阴影角落里的枯木呢”,蛮人低声沉吟着,微笑起来,“被光亮抛弃在黑暗里,却在黑暗年代中燃放光明的人,我,咳咳,我才是更加虔诚的信徒。”

老人半跪倒在地上,粘稠的鲜血从他的喉咙口鼻中翻涌出来,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试图再说些什么,层层皱纹纠结在他老朽的脸庞上,勾勒出一抹满溢着痛苦的微笑。

“请给予我力量吧,不管是什么力量都好,我会,成为你最后的壁垒。”

层叠的咒文在巨石周围闪耀着光辉,但它们并没有回应年轻人的呼唤声,仅是任凭他不住流血,最终气力耗尽扑倒在泥塘里。雨水不停落下,景色变得愈发朦胧,地上,血水的在成片死者的脚边荡漾开来,而几步外的强大咒术师似乎也已经彻底停止了呼吸。

女孩蹲坐在折断的硬木横梁上,侧耳倾听,耳边,呼啸的风声渐近。

一个身影猛然刺破雨幕突入她的视线,女孩微微迟疑了几秒,但对方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动作,反而狠狠撞向了散发着光辉的巨大筑石。雷声在头顶轰然炸响,地上水面反射着道道银色光辉,眨眼间,水洼里的嫣红血迹又凝重了几分,那人再也没有爬起来。

前方,整个咒文阵列开始轰鸣咆哮,转瞬间,暴露在地面上的水全都结成了坚冰。

刺骨的寒气迅速弥漫开来,借着猛烈的雨势,恍如整个世界都在凝结死去。

冰锋像是海浪般一层接着一层蔓延开来,地面上的尸体转瞬间就被淹没了,女孩飞快跳起,朝着身后山坡的方向跑去。这就是先前咒术师所说的攻击性咒文,简单却也蛮横的攻击手段刹那便覆盖了大半个迷森部落,空气中洋溢着淡金色的光辉,但万物正走向死亡。

她看见山脊上,焦黑的石墙边站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在暴雨中高举起手臂。

沉重的空气从她背后呼啸着涌来,翻起金色洪流向那人冲去,女孩惊叫着躲开,脚步却因此被莫名伸出的废墟残骸绊到,顿时失去重心,翻滚着坠入身下的泥坑里。

在同一时间,金色的光辉在那人的手中凝聚起来,身后,冰刺刚好触及女孩的脚尖。

身披斗篷的家伙朝她走过来,地面上黑色的气浪翻涌着,像藤蔓般扩散推开堆积在地面上的尸体。她在女孩身前驻足,伸出白皙的小手掀开头上的兜帽,显露出南疆人独有的精致外貌,深黑的大眼睛,以及带着点点雀斑的脸庞,黑色长发顺着她的脊背铺展着,消失在边缘缀满白色绒毛的深棕色斗篷下面,女孩看起来也才十岁左右,很小的年纪。

“我是虚无之影,你也可以叫我影子,放心,我和你之前遇见的讨厌老头可不一样。”

她微笑着伸手,将地上的女孩拉了起来,尽管,对方正使足了劲想要甩开她的手掌。

“我知道你还不会说话,但我还是很有信心教你在接下来的几年学会古陆语的,或者,是你那母亲所说的通用语,这个由你决定。但现在你必须得陪我去看看既定的未来,预言上书写的,关于北方遥远部落的一些小事,跟我来吧。”

虚无之影强拖着女孩向巨石的方向走去,后者的年龄和个头都明显比她大些,但在她手里却像个孩子般毫无反抗之力。地面上,成堆的冰块在失去灵魂力量的支撑后飞快退去,先前被弄得一塌糊涂的地面上满是各种各样的尸体,他们大都被筑石夺走灵魂,彻底死去了。

“神之十侍有各式各样兼具天分与力量的人,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安稳度过自己的一生的,虽然我们也很努力,但还是不断有人失踪、死去,就像,这个家伙一样。”

女孩说着踢了踢地上的巫蝶,咒术师的尸体相比之前死去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变化,他的身体变得更加魁梧,肤色转深,外表看起来也更加年轻了,甚至说是另一个人也不过分。

“这是他制作出来的咒术傀儡,能够彻底复制自己的能力,大概也花了不少的心血了吧。我之前一直在等着他死去,为此假扮成这个部落的神灵诱导那个蛮人对他动手,虽然有些不道德,不过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所以他现在大概还以为自己背叛的事情没人发觉呢。”

她凑近挣扎怒吼着的女孩,而后者正打算张嘴去咬她的手指。

“所以你要记住,在未来的某天,他会为今天的背叛付出代价,而你会见证那一刻。”

黑色的阴影像触腕般勒住女孩的脑袋,因为虚无之影担心她真的会咬上去。

“在那之前,我觉得你有必要见见她,而这也会让你稍稍……呃,冷静些吧。”

虚无之影低下身去翻过地上一具已经不再动弹的尸体,也就是之前突然飞过来的那个影子。女孩趁此机会猛然用力,挣开了她的控制,但她向后的脚步却猛然顿住,目光紧紧落在地面的那具残骸身上,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有着一张她无比熟悉的脸。

小屋里,对方疯狂的模样在她脑海里快速回放着,这个人,是她的母亲。

“她被黑山控制了,并且那股力量也曾多次试图控制你,我想,先前她应该对你做过很过分的事情吧,主人指示我先找到她再来找你,但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深度的不洁者了,只不过为了迷惑你,才被黑山压抑着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当然,这些你都听不懂。”

女孩跪倒在地上,努力推搡着那具不再动弹的尸体。

在尝试许久无果之后,几点深绿的光芒自她的眼角泛起,灰火之轮顺着她的指尖依附到女人身上,但即便如此,地上的尸体也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

“你的能力是控制意志脆弱的生命,但是这个尸体已经没有灵魂了,所以……”

虚无之影抬起头,巨石已经碎裂成渣了,数不清的冰块中静卧着一只银色的棺材,而在周围,灰火之轮的虚影像是涟漪般晃荡着,这就是,这个部落沉睡数百年的印象源泉。强大的力量在其中沉睡着,吸引着数百年来无数跋涉的逝者前来,它就是死亡的秘密。

“您好,我是现今这个世界身临手下的侍者,命运构造,虚无之影,奉命前来寻求您的帮助,请您作为神灵的辅佐,一起对抗那在千年前终结了传说时代的力量。”

影子单膝在银棺面前跪下,但身后的女孩仍在执着于激发自己的能力,一遍又一遍。

暴雨鸣响着落向地面,几缕淡淡的白色光芒在残存冰面上升起,紧接着,地上浑身血迹的女人突然摇晃着站了起来,女孩欣喜地尖叫着,看着她的眼中开始泛起淡绿色的光芒。

被控制的女人面朝着她,迟疑了许久,终于颤抖着伸出双手,颇为僵硬地搂住了身前的女孩,开始像是个真正的母亲般轻柔抚摸着她的脑袋,展露出微笑。

雨还在不断落下,遮掩了女孩的声音和泪水,她紧紧地拥抱着她。

“妈妈,妈妈……”,虚无之影听见她用生硬的通用语如此说道,那是,透过死亡才能艰难得到的,布满痛苦裂痕的深切爱意。

PS:【番外篇[沉默年]结束了,透过不断欺骗自己才能得到的爱与眷顾,我觉得这应该就是这些篇章的主题吧,不论是蛮人作为精神支柱的信仰,还是生活中迷森本该轻易得到却相隔遥远的爱,总有些人在困顿中艰难摸索着,被迫欺骗自己来实现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为虚幻的火花彻底燃烧自己,我想表现这样的东西,但是笔力还是不足,所以有些地方还是说不清楚,但是,总之,现在的我还是很满意的,毕竟,真的写出来了,最后那个孤独的,好像孩子过家家似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