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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千万敌,一人杀穿

万篱再度于一片彻骨寒冷中踏入那侧黑暗而混沌的世界,燃烧的枯草在他脚边微微摇晃着,紧靠少年沾染血迹的黑色铁靴,仿佛那里便是它们与将要到来的战争间的最后屏障。

咒术师感知着那些陌生但强大得让人不禁生出敬畏的力量,微微蹙眉,既然雷爵是神灵,他经历过诸神战争,那么此刻身边这些家伙自然便是当初试图制裁他的起源塔诸神,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能够借着这具神灵的躯体与他们对抗,但他知道自己不得不战。

因为这个世界在他的意识里是真实的,他若屈服,怕是会永远迷失在这里。

如果是在数十分钟之前他或许会觉得在这里放下所有执念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曾感受过黑暗领那种萧瑟苦寒的气氛,听闻那些影子的故事。虽然时时会想不起自己是谁,想要什么,但也因此而没有丝毫的恋想担忧,相比于这些年的自己,似乎更加自由而无所羁绊。

可事到临头他还是察觉到了心间的恐惧,不害怕死亡,却害怕松开手丢掉所有。

成百上千的神灵正在脚下这片染血的平原上等待着他,天空阴沉,至高月亮的光辉明灭不定,因而万物都模糊地分辨不出轮廓,但少年可以看见那些人手中始终倔强闪耀的光辉。他第一次注意到,在殿前,在格绯的身后站着个老朽的身影,他正平静地望着万篱。

湛蓝色的光辉在他的双眼中涌动,好似其中正剧烈燃烧着无数星辰。

万篱迎着老者的目光,感受其中那种无言的悲悯与残暴疯狂的征伐味道。在他数十年所见的世间,很少能有人能同时将这两种情感融汇到同一刹那的神情中,但老人偏偏是做到了,现在的他面容神圣到似能拂袖创生万物,却又同样冷漠到愿意瞬息将其抹灭干净。

于是,他无比清晰地知道了自己的目标,盔甲轻响,少年握紧手中黑剑,踏步冲刺。

虚无之影在夜雨中无声且耐心地等待着,雨滴落在油纸伞上,啪嗒作响,但她握着伞的手很平稳,她的内心也平静得像是深冬结冰千尺的湖泊。女孩偶尔回想起自己在北疆帝留城神殿某处看见过的那些筑石,那些被称为断章之书的预言,想着其中描述的无数景象。

神灵死去,那便是所有预言的终结,旧世界之后是否会有新世界诞生,谁也不知道。

没人能解释为什么那石碑跨越了千年时光预知了那么多事情,却偏偏没有解释灭神之后会发生什么,为什么所有的叙述都被迫停在那个特殊的时间里,不再向前,但她知道原因。

只是虚无之影也不知道那之后会发生什么,所以她在等待,等待万篱带来的契机。

也许世间生灵的身躯无法承受未来的那些灾难,但万篱肯定可以,他所代表的新的生灵也许会创造某种新的可能,而这种生命形式已经被证实是可以延续的,所以她始终等待。

在早已沦为废墟的街市尽头,在那座于雨中不断落下碎石的山下,极浅的灵魂气息与灰火之轮的力量纠缠着。无数用来构筑身体的影子失去了本体的指引,又因为处于新的世界,与黑暗领断了联系而失去了原本的凝聚力,此刻正在空中不安且烦躁地游动着。

如果此刻来了其他千年晨星,怕是动念之间便可将其吞噬化为己用。

所以这个由撑伞人构筑出的空间作为庇护所的功能便显得尤为重要了,万篱需要在这段时间内安静地完成蜕变,或者安静地走向死亡然后催生出真正的绝望。佚名不在乎结果,所以虚无之影也不是特别在乎,她虽然有些担心,但这便是她现在能做到的所有。

此刻不够平静,或者说根本平静不下来的,其实是那个真实的世界,是那世界里的乌凉。

无数道燃火的箭矢高高射入夜空,在呼啸着划过相当一段距离之后向下坠落,愈发滂沱的夜雨中,瞬间便有成群的士兵猛然栽倒在泥浆里,有鲜红色的血水伴着污泥流淌出来。而作为回应,原野上同样也飞起了无数道箭影,只不过没有火焰,箭镞隐藏在乌黑的夜里。

城墙上方有无数人扑倒摔落,闷响与绝望的吼叫声不绝于耳,但火箭终究是照见了敌人。

在新一轮的箭雨中,有数十个身着黑袍的身影飞速离开原野上的队伍,而与此同时,守城卫队中也蓦然爆发出一阵骚乱,有几个士兵竟在这等关键时刻反叛,其中一个奸细甚至给正在城墙上来回巡视官员来了一刀,而正在此刻,墙下的城门传来了隆隆的撞击声。

一个高大得有些离谱的男人穿着身黑铁重甲来到门前,抬手便是一记重拳。

这支队伍是在五天前秘密出发的,而乌凉城数日间埋设在荒野上的那些眼线对此竟然完全无知无觉,直至前刻那支浩荡军队出现在城外,如海潮般汇成天边黑压压的一片,那些负责城防的人才慌慌张张地开始组织迎敌的队伍,如此慌乱,自然便酿成了如今的艰难局面。

天汤树海那座孤山上有不少人已经猜到进攻者来自何处,也知道自己布设在荒野上的那些视线大概是再也回不来了,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正在这种紧急时刻,原本布置在城里的力量却一道出了问题。皇室花了重金请来的那两个异士,现在居然连联系都联系不上。

虽然那不是他们所有的手段,但也必然是相当重要的两张手牌。

仿佛是为了呼应城门处那些鱼贯而出的穹顶死士,黑夜之中许多人影正在下山,他们或高或矮,动作或快或慢,似与此刻城中那些惊恐无措的寻常百姓没什么差别,但又在某些细节处自生出一股不凡高傲气魄来,他们也是乌凉城的手段之一。

只不过这些人大多数都未来得及下山,因为那些古树盘错的山道上,有人正等着他们。

看身形,似乎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只不过因为对方穿着暗哑无光的黑色华服,又戴着张深黑色的面具,所以没人能认出他到底是谁,只知道这便是穹顶应对他们这些家伙的手段。只不过在众人看来,这招也未免张狂了些,毕竟再如何强,那也只是一个人。

男人手中攥着一把形状古怪、恰如野兽獠牙般的匕首,缓缓朝他们走去。

然后便有无数人死去,这些人中有乌凉王族在南疆辛苦找来的北疆咒术师,有极为强大却名声不显的剑客、经验丰富手段狠辣的杀手、蛮人甚至是战力强悍的不洁者,他们身上都刻着来自北疆的神秘咒文,甚至有个别人带着筑石,反正除了千年晨星,似乎该有的都有了。

但没人能躲过那把阴诡无比飘忽不定的匕首,没人能躲过那个如野兽般迅捷的人。

雨夜中没有血水滴落,也没有死尸再度爬起面朝北方,那把匕首似乎能吮吸鲜血、吞噬灵魂,随着死在山道上的人越来越多,随着不断有人逃上山,又不断有重甲卫兵朝山道冲来,那匕首的锋口变得愈发鲜亮锐利,便像是根真正活过来的獠牙般醒目骇人。

云层上,电光划过整片天空,雨水飞溅,呻吟声与尸体跌落山崖的声音逐渐平静消失。

中年人低头看了眼手中那把匕首,注意到那段骸骨的纹路间似已经开始流动起真正的血色,目光微变,竟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兴奋之情。片刻之后,他微嘲摇头,继续向上。

山很高,今夜要死去的人还很多,而乌凉城的强者还未出尽。

男人在城里等待了些日子,直至确认那两个人动念便能横扫千军的家伙消失在街市里才真正动手。而自落雨到现在已经过了段时间,既然那两个人还未出来,山上开始死人,便说明那少年终究还是拖住了两人,未知的变数已经暂时消失,他自然更有把握。

乌凉城是块很难啃的骨头,但必须啃,所以虽然风险依旧极大,今夜却是最好的机会。

山下,又是数十记震耳的重拳轰出,那道厚实无比的城门终于开始凹陷变形,黑色铁皮逐渐扭曲变形,硬木折断。重甲里的那个巨大身影喘着粗气,在停顿的间隙稍稍后退,不顾那些危险至极的落石滚木抬头望了眼,只见无数铁钩搭上城墙边沿,死士们已经飞掠而上。

顷刻之后,乌凉城城门终于失守,战马嘶鸣,驻守城中的队伍终于疯了般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