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上没有他们的那种……罪恶，罪恶之血。”
还未等万篱靠近对方，跪坐着的男人突然转过头来，以一种极为疲惫的语气说道。
于是万篱也在约莫两三步的距离内停下，开始认真打量起对方，因为众所周知，修士除了那几句机械化的对不洁者的诅咒对白之外就不会再说其他的东西了，所以万篱肯定对方应该是圣殿里的执事或者是见习修士之类的人，他目光微微偏转，看见了男人身前的白色蜡烛。
粗大的蜡烛已经燃烧过半，烛泪沿着神像基座上那些复杂的花纹滴落下来，火光印照在男人落着灰烟与血痕的瘦削脸颊上，黑兽让他的胸口留下了一道深可及内脏的伤痕。
“这里发生了什么？”
男人摇摇脑袋，过了许久才极为缓慢地说了句：“神灵降下了惩罚。”
万篱想起南疆还有不少地方会将黑兽作为神灵的造物，甚至是作为神灵的惩罚看待，不过但看外面街道的模样，凤凰城里的人最后还是对入侵者进行了抵抗，尽管这种情形不一定会发生在所有神信者的城邦。看样子，当初那个忘川杀死渡舟，也是有破除信仰的意思。
就好像基座上的那支蜡烛般，不论如何，这种东西很难帮到眼前的男人。
“如果你需要找其他的幸存者的话，可以去圣殿的后面，主祭正带着信徒和巫医们在那里照顾避难者，不需要再同我对话了，我只祈求能够在最后的情景时光中获得神灵的原谅。”
说完，男人再度转过头，昏沉的目光落在那支蜡烛上，看着那些浅浅的烟。
“我可以试着配点药暂时压制住你身体里的血毒，而且，血毒短时间内不会影响你的。”
“光与热会为我驱散邪恶，如果你需要帮助，去圣殿后面吧。”
北疆创造出的修士都是没有信仰的死者，但见习修士却是那些信仰最为坚定的生者，如果蜡烛也是神信者信条中的一环的话，万篱没信心劝说这个家伙。思考片刻，他转头望了眼门口的方向，外面依旧是茫茫的的白色烟雾，迷森似乎还没有来找他。
他继续向前走，神殿的主体呈长方形，万篱沿着侧廊不断深入，踏过满是凌乱脚印与血迹的长廊，看着墙壁上跌落的古老挂画。地势逐渐上升，在经过一道应该是左右对称的长阶梯之后，万篱找到了位于正后方的那个房间，似乎是主祭和辅祭们的冥想室。
直到门前，依旧是数不清的尸体，以及交杂在其中的不洁者。
推开房门，万篱看见了大概二十个左右的人，五六个是修士的打扮，可以通过衣着分辨出先前那个男人所说的主祭，其他的人看上去有点像是佣人或着是某些贵族家的佣人，衣服用料和首饰方面都没有值得一提的地方，但除了身上的血迹之外，看上去还算是干净。
“诶，那边那个，幸存者吗？”
“看衣服的样式，别的城邦来的人？”
“好像是雇佣兵，带着武器呢……可能是来捡东西的，小心点。”
突然响起的的低语声毫无意外地落入万篱的耳朵，他也没在意，只看着半坐在石台上照顾伤者的主祭缓缓站了起来，面朝自己。万篱估计不出他的具体年纪，主祭穿着件米黄色镶边的白袍，满是褐斑的头上只剩寥寥几根白发，眼皮耸拉着，几乎看不见双眼。
“远道而来的客人，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门后面摆放着很多诸如柜子木椅之类的沉重物，大概是用来堵门的，但之后又被撤除了，想来先前那个见习修士应该就是在这些东西搬走了之后才出去的，冥想室明显受到了冲击。
“我只是偶然途径这里，看见了黑兽留下的痕迹才过来看看的，没什么恶意。”
万篱说着伸出手指比划了个沉眠咒文的符号，线条被黑色的细纱簇拥着在空中凝聚成实体，相互摩擦着，发出细微的嘶嘶声。现在万篱并不需要这些麻烦的步骤就可以通过灰火之轮在身体上的投影让咒文生效，但不得不说，此刻的方法看起来会让咒文更具威慑力。
“来自帝留城的旅人，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助治疗这里的伤者，当然，我只能让他们花上些时间进入睡眠来自行恢复，其他的治疗手段我并不是十分擅长。此外，说实话，我有些事情想要单独问问这里的主祭大人，某些关于神信者教派的事情。”
不少被万篱那个花哨的咒文吸引了目光，再度望向他时，双眼中的感情色彩也有了些变化，但主祭始终都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在听说我万篱的来处之后，才礼貌性地对着他鞠了个躬，至于之后咒术师提出的那个要求，主祭并没有直接表明态度。
万篱上前看了眼被摆放在石台上的那些人，挑中了其中最为严重的两个。
随后他从背包中拿出了刻画咒文的工具，依旧是从海祝城带出来的那套。万篱也没想到这些东西会在这里发挥作用，他在动手前转头望了眼主祭，说道：“我先试着在这两个人身上留个咒文，我是咒术师，你们懂的，之后他会进入沉睡，直到伤势完全恢复自行醒来，或者是你们觉得他恢复得差不多了，用别的什么东西改变我刻画在他身上的咒文。”
没人说话，人群已经默默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我先前派出去的人告诉我说城邦通往外界的道路已经毁了，你是怎么上来的？”
“如果我说我会飞，您信吗？”
万篱没有等主祭回答，也知道不论自己展现出多么强大的能力都免不了被人怀疑下，他只能庆幸至少现在自己身上没有携带血毒，而且沉睡咒文的效果很快就能生效，至少伤口不会被继续恶化。他想着，逐渐沉下心思，开始了手头的工作。
咒文线条在蘸着药剂的细针下缓慢浮现，万篱的指尖浮现出点点的金色光辉。
而与此同时，在凤凰城的另一边，迷森的掌心缓慢浮现出了一只淡蓝色的蝴蝶。
蓝蝶飞起，栖落在那块黑色的筑石上，两对带着眼睛图案的翅膀无声颤动着。
“能够帮我联系上师傅吗？就是虚无之影，她应该就在这附近吧。”
蝴蝶中的轮廓在女孩话音响起的刹那有了一阵晃荡，像是有人往湖中投入了一块石子，而它只是湖面上那只单薄的倒影般。片刻之后，蝴蝶变成了一个女孩的面孔，不是虚无之影的脸，而是奈奈的，女孩像是刚刚苏醒过来般，眨着浅蓝的眼睛，有些困惑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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