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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8:结晶的梦

“你决定怎么做,要选择相信他们吗?”

万篱从空泛的回忆中清醒过来,他看见黑契正看着他,等他做出决定。

“有件事情,我想现在就告诉你,其实,我才是白因用黑暗领的尘土创造出的代行者,是她为了释放自己制作出的工具。我知道,你以为自己是那个人,但其实你就是真正的万篱,如果你试着回忆的话,会发现自己清楚地记得过去的事情,但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灰火之轮自万篱的手腕浮现,首尾相衔,变成了一道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圆环。

“当初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很震惊,也很害怕,或许你现在也同样震惊,但……”

之后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他不知道那个“但”字之后应该接什么。

未来不会是属于他的未来,虽然他很想再见到那个人,但如果自己击败白因的话,黑暗领为他带来的一切,大概也会彻底消散,这是个沉重到连他都无法负担起的抉择。不过脑海里,海祝城漫天火雨落下的情景再度浮现,现在,他知道那时的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知道吗?在遇见你之前,我的全部人生,就是那不见光的世界里的一把灰烬,在这个世界度过的时间虽然很长,却觉得很短暂,如果时间咒术还能够使用的话,我真想回到过去,再去认真地看看你,只可惜,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得燃烧,得照亮你。”

“其实你说得对,当初在末流城的密室里,你等待的人,或许真的就是我。”

这些话,万篱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念出来,因为应该听到这话的人并不在。

力量瞬息爆发,咒术师飞掠到黑契身前,黑袍迎风呼啦炸开,与此同时,世界骨的身影浮现,硬生生截在两人正中,万篱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按住他的脑袋,旋身,轰的一声重重砸落,直接将下方的黑兽砸进废墟里,灰烬和尘埃笼罩视线,万篱的手却未松开。

黑烟自他手掌的缝隙间释放出来,伴着呲呲声,那是被湮灭力灼烧到的皮肤。

然而,世界骨拥有起源的力量,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无法伤到他分毫。

同样的,阴影之下,这里是白因的领域,变化的血脉让这里的黑兽可以无视所有伤害。

这情景恍若当初穹顶决斗场所见所闻的再现,某些东西会洗掉万篱的记忆,但那时候的心情,他还在拼命铭记,地面,无数金色的丝线急速窜向高空,咒术的符号在交织。

被浓厚云层遮掩着的天空中,隐晦的光点逐渐亮起,火焰席卷了天穹。

世界骨没有躲闪,幻影般的身体猛地生出数千道棘刺,万篱散开,灰火之轮嗖嗖疾射向天空,随即,刺目的光亮在天幕之下点起,黑契一连后撤数十步,转身自黑兽围堵的缝隙间艰难闪出,异变抬起头,注视着它们完全不能理解的景象,随即,亿万光箭射下。

整个草野都在噼啪燃烧,混乱中,浑身都是血箭的黑兽四处奔逃,吼声响彻四野。

风暴域之后的世界正在毁灭,地面迸裂,暗影像乱草般在地面疯狂窜动着,不过眨眼,世界骨再度被万篱近身,轰轰轰连续数拳之后,咒术师抽剑,然而对方却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踏步,漆黑的骸骨重重撞在咒术师身上,甚至直接无视了漫天坠落的光线。

“如果你是雷爵,或许,还有脱身逃走的可能,可惜,你不是,所以,你会死在这里。”

神殿未坍塌的部分再次窜起一道烟尘,万篱身影抢先出现,世界骨紧随其后,缭乱的光影相互交织着,两人的身影闪动不息,像是有数百人在同时战斗,周边,砖石开始崩毁,时间和元素的力量洗刷着可见的一切,天空覆满了巨大的圆形光斑,像是刚剥了皮的石榴。

先前那朵由冰晶构成的花已经轰然倒塌了,黑契迟疑了一瞬,转身,开始冲刺。

空气中充斥着泥土和植物烧焦的味道,染着火焰的灰烬四处飞扬,同时,也能见到无数极细的冰屑正随着烈风流动,黑契躲闪着地面上的巨坑和天空落下的箭雨,飞速向前,随即他看见了一个人影,二话不说,直接从腰间抽出短剑,攀着黑兽的身躯掠上……

轰!世界骨的拳头落在黑剑上,巨剑瞬间裂开,散成无数道残影。

穹顶燃烧着的黄昏若影若现,万篱被气浪冲开,翻滚着,重重撞在成堆的废墟上。

身前,世界骨化形出的剑刃已经斩到,无数黑色的利刃交织成网,笔直落下。

咚!沉重的撞击声在远处响起,眼前骨剑猛然滞住,再也无法斩下。

一柄反握的匕首截在剑前,另一只手握住手腕,万篱硬是接住了这剑。

尽管,在此之前咒术师身上早已千疮百孔,被湮灭力灼烧出的伤口短时间内无法愈合,属于雷爵的力量被黑山压制着,虽然掌握着近七成的灰火之轮的能力,却远不足以应付眼前的世界骨,能到现在,万篱觉得自己差不多也快要走到尽头了。

不过,还要继续坚持!还远远,没有达到目标!

骸骨匕首咔咔响着,表面已经隐隐浮现出了数道裂痕。

世界骨飘忽不定的身形逐渐凝聚,在他身后,浮尘像是海浪般层层涌起,他知道另外那个人正在同风栖战斗,而白因的代行者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般强大,尤其是在他面对一个被培育了近千年的身躯的时候,但他也没退步,他相信自己会赢。

又或者说,他要证明,自己可以战胜眼前这个卑劣的造物。

但是那眼神……世界骨空洞的眼眶朝向万篱的双眼,那种意志,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很久以前,他曾同另一个人并肩战斗过,即使拥有起源的力量,却还是被人逼到绝境,那个时候,那个人的眼神也是这样的,除非真正的杀死他,否则,就绝对不会屈服。

汹涌的力量在万篱身周激荡开,那些迷雾突然散开,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即将碎裂的匕首上突然出现了淡淡的白霜,缠绕着湮灭之火的冰块自万篱脚下凝结,喀拉响着,向四周蔓延开,头顶,数千只渡鸦在肆虐的风暴中飞舞着,落下漫天的黑羽。

匆匆一瞥,万篱看见了那片生满湛蓝草叶的荒野,看见了那些气势汹汹的人。

创造这个世界的月亮,就在他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