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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〇三章 宿敌初会

陈文溙说庞知远因为干不过潇湘社,故意屡屡在集仙酒楼赊账恐吓,其实不过是耍小孩子的脾气,根本无关痛痒,数落得他灰头土脸。

庞知远火冒三丈,心道:你算哪根葱,不过是朝廷的鹰犬,仗着皇城司的淫威来襄阳横行,如今也敢骂到我的头上了?庞知远叱道:“陈指挥,我看得起你才叫你一声陈指挥。我可是太宗皇帝下诏组建的买马社的社主,连襄阳知府都要卖我三分面子。你一只初生牛犊,未免太过张狂了。这里山高皇帝远的,做人还是收敛点为妙,否则……”

陈文溙听出来这是威胁,笑容隐去,脸上换出一副肃杀的表情,冷冷道:“否则什么?”

庞知远仅以两声冷笑作答。

这时,沈玉璃见酒楼内已无其他闲杂人等,便赔笑着下了楼来,连连劝阻:“二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先坐下消消火,切莫伤了和气。”

庞知远一扭头,瞧见沈玉璃,正要问:“你又是谁?”可话刚出去一半,后面俩字就如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因为眼前的这张脸像极了一个人,那个人便是昔日鄂州剑社的社主沈天扬。庞知远不觉一抽搐:“你是——”

沈玉璃一拱手,笑道:“庞社主不是一直想认识一下我吗?如今我站在你面前了。”

话到这里,庞知远反倒轻松了不少,长年以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潇湘社社主就如他心头的一块阴翳,一直暗暗折磨着他,如今对手站在了眼前,他算是解脱了。“呵呵,我们斗了这么些年,我才算第一次看到你。可襄阳城谁人不知我庞知远?”他这话的意思,倒是讽刺沈玉璃是躲在阴暗旮旯谋划奸计的小人了。

沈玉璃自然听出庞知远话里含义,针锋相对道:“那是自然,谁人不知道庞社主年过六十,还经常冲锋杀阵啊?”他这话,是笑话买马社实力不及潇湘社,就连社主都要亲自上阵,参与械斗。

虽说人上了年纪有些想法会变得幼稚化,但庞知远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沈玉璃是在嘲讽,他不甘示弱,道:“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沈玉璃哈哈大笑,摊开两手,似托日拿云道:“庞社主有种,沈某佩服!”

庞知远冷笑道:“可敢汉水一试否?”

沈玉璃道:“怕不是敲一夜鼓的事。”

庞知远两眼一瞪,似稍有犹疑,而后猛然竖起右手大拇指,连叫三声“好、好、好”,言讫,携众拂袖离去。

掌柜的见搞事的人终于走了,哭丧着脸来到沈玉璃面前,道:“今儿又折了好几贯钱的财物,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沈玉璃出言抚慰:“没事没事,到我这儿拿钱吧。”

早先说过,像潇湘社这么大规模的军社,财产肯定不是一家出得起的,社内实行的是股东制,沈玉璃及其世交家族是元老,又是出钱的大头,所以他当的社主;而社下还有许多店面生意是其他庄户出资运作的,集仙酒楼就是其中之一。庞知远不知道这些内情,只管是潇湘社的产业,过来糟践就行了,他每次赊账闹事完了就走,沈玉璃总得拿私人的钱财补偿管集仙酒楼的庄户。虽说一次几贯钱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但是小事情积累下来也会形成质变,这种质变在沈玉璃身上就体现为两个字:愤怒。幸好,目前他的愤怒还未达到阈值,此外,皇城司的指挥陈文溙在场,否则今天很可能会发生一场私斗。

再看陈文溙,他是聪明人,谁也没想到他当场就从掌柜的与沈玉璃的对话中就一窥潇湘社的内部构建。原来是这么运作的。陈文溙心里有了底,又见今天也没真发生什么值得插手的事情,两大社主互相恐吓一番就完了,他算是没事干了,想着干脆打道回府——回襄阳知府的府,蹭吃蹭喝蹭钱之余,好好谋划一下接下来的计策。

而沈玉璃让人用荷叶包好了基本没动筷子的酒菜,叫陈文溙的随从那好,说了句“慢走”算是告别,集仙酒楼的风波算是完全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一名亲事官好奇,问陈文溙道:“指挥大人,您说这俩仇人都见了面了,怎么光打雷不下雨,动动嘴皮子就了事了?”

他的顶头上司——一名亲从道:“你傻呀,指挥大人在场,他俩敢动手吗?一动手,还不得治个戏杀?”

陈文溙觉得手下这帮人还是次了点,摇摇头笑道:“你们以为军社社主就和泼皮破落户一样,两句话不上杠子就挥拳头斗殴?他们可是抄家灭门的大仇都能忍的,岂能因一时私愤就坏了大计?”

那聪明的亲从道:“大人,其实属下明白,他们要么不打,要么就是昏天黑地、血淤江河的那种大战。”

“呣——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陈文溙夸奖了亲从一番,又自言自语道:“买马社一万,潇湘社六十四万,能战之士十之一二算的话,两社火并,庞知远的天灵盖都能当碗使了。”亲从把官长的话听进耳朵,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潇湘社势大,然多在岳州,其余地方人员分散,襄阳城一分为二的话,买马社占六,潇湘社只占四,万一私斗,潇湘社未必能占到便宜。”

陈文溙道:“看来你很有想法啊?说来听听。”

亲从道:“遵命,指挥大人。属下以为,治小社可效法辛弃疾,铁腕雷霆,而治大社则需徐图削弱。要整治潇湘社,我们就要先查清他们在过去几年是如何兼并了十数个中小社团的,摸清他们做事的风格,再指点庞社主一二,尔后就可作排布,先将潇湘社的势力驱离出襄阳,往后再依葫芦画瓢,图谋‘圈养’之法。”

“圈养之法?呣——我喜欢这个词。”陈文溙没想到今儿被手下人提示,脑海中形成了一个计划的雏形,果如俗语所讲:三个臭裨将赛过诸葛亮。只不过,他的这位亲从,可不是什么平庸的裨将。

陈文溙问:“你叫什么来着,人太多我经常搞混了。”

“回禀大人,属下杜行之。”

“喔,师从何人呐?”

杜行之轻笑道:“师从家父。”

陈文溙一愣:“啊——哦,你瞧我糊涂了。”皇城司的职务为其他文官所不齿,在皇城司任职,很多是世代的,有这么个睿智的亲从,想必其父过去也在干过特务。陈文溙出于礼貌,问道:“那令尊是谁?”

杜行之笑而不语,陈文溙一怔,恍然大悟。自此以后,他对杜行之不似一般下属看待,反倒当做平级,处处请教。

【*】语出初唐王勃《滕王阁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