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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似爱非爱

“对不起,三小姐。”就算是让对方颠倒是非地故意污蔑,安腾亚由美仍保持着不卑不亢的作风。

她忍着手背上被烫红了一大块和脸上被扇耳刮子火辣辣的双重疼痛感,她辞顺理正地向张曼琳解释:“您刚刚起身太急,我避之不及,所以才不小心潵了鸡汤,还好没有烫到幺孙小姐,我以后会注意的。”

“这么说你是在怪我啰?”张曼琳怒目横眉,依旧不依不饶,看样子是不肯善罢甘休轻易了事的。

“您多虑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张曼琳借机挑刺:“要不要我帮你说,你敢如此大胆爬到我头上跟我叫嚣,是不是想着还把张家的长孙少爷勾引到手,迷惑他的心智,让他娶你进我们张家,就像十年前那样对你死心塌地,甘愿为你杀人坐牢一样?”

“如果您要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安腾亚由美不动声色,泰然自若地应付她断章取义的中伤。

这十年来,她渐渐适应了这位蛮横三小姐的无理取闹,无论她丢给自己的深水炸弹,还是航空导弹,她早已练就了一身金刚不坏之躯。

“我看你不是无话可说,而是理屈词穷。”张曼琳继续恶言泼语对她进行人身攻击:“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留在张家打的那些如意算盘,勾引了张家所有男人,还想做当张家的长孙少夫人,你以为你会得偿所愿吗?”

“曼琳,你够了。”这时,终于看不下去的张家三姑爷松本俊明猛地站起身来,一脸愠色地着着张曼琳,“既然娜娜没有什么事,你怎么还不依不饶?就不能好好吃个饭吗?”

“我教训一个下人,干你什么事?”张曼琳地满腹狐疑审视着自己的丈夫:“难不成你也被这个狐狸精勾了魂儿?”

“我看你简直是被妒忌蒙蔽了心智。”松本俊明极度嫌恶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对上席的老爷子行了个躬身礼,“我已经吃饱了,请岳父大人慢用。”说完,悻悻然离开了餐厅。

“松本俊明,你以为你一走了之就能回避问题吗?”专恣跋扈的张曼琳后脚追了上去,“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安藤管家你没事吧?”张伊娜见自己刁蛮的妈妈终于离开了,立即帮着安腾亚由美端过手中的鸡汤,并查看她手背上的烫伤,连声道歉:“对不起,我妈咪实在是太过分了。”

安腾亚由美欣慰一笑,“幺孙小姐,我没事的。”

在暗无天日的张家,除了金管家和阿惠对友善外,就只剩这个纯良的幺孙小姐能让她感到一丝深入心底的温暖了。

“爷爷,我也吃饱了,先下去了。”而至始至终自顾自吃着自己的饭菜,无论餐桌上发生什么样的战争,都没有说一句话,甚至冷眼旁观的张其智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离席。

在他经过安腾亚由美的身边时,所有人都以为他又会像在昨晚的宴会上那样,牵着她的手当众离开,可却他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地直接走了过去,就像她是一个不存在的透明人。

而此景此景看在眼里的张元德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他的长孙子是终于彻底觉悟了,知道这个红颜祸水根本就不值一顾,故而不再对她心存眷念,这样便最好不过,当年他两个儿子的悲剧,再也不必重复到自己两个孙子的身上了。

远离喧嚣和纷扰的空中花园,距离漫天星辰皓月最近的地方,在偌大的张家豪宅,似乎只有这一小片天地,才能让人感到归心似箭的宁静与惬意,也能使人浮躁的心沉淀下来。

安腾亚由美脱了高跟鞋在柔软的草坪上席地而坐,她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包随身携带的女士香烟,然后打火点燃,放入嘴里吸食品尝,淡香而带着些许薄荷味的烟草气体在自己的口腔里畅游一番后,便从她的口鼻里争前恐后地缥缈而出。

尼古丁的化学成分立即传送到她不堪重负的大脑,让她所有的压力暂时得以纾解,她舒快淋漓地深吐了口气,接着又吸了几口香烟。

在烟雾缭绕之中,她的神情变得格外的艳冶迷离,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所吸引男人的魅力所在,正是这种无意流露出来的顾盼生辉和神秘的淡雅之美。

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安腾亚由美总是喜欢一个人来到这座被张家主人遗弃的空中花园,平时也没人会来这里管理花花草草,只有自己在空闲之余来施肥浇水,所以才让这个花园保持着最初的繁盛景色,依旧百花齐放,芬芳馥郁。

她抬头仰目,凝视着万里苍穹上的一轮金色皓月,放空纷乱如麻的思绪,脑中忽地涌起一首歌的旋律,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其实只是被她隐藏在岁月的长河里。

于是寻着记忆最深处的某个路径,她一步步靠近曾经自己一生最幸福的那段过往,情不自禁地清唱起那首见证她爱情,名为《春天啊,来吧》的日文歌曲……

柔光,阵雨和熟悉的丁香花的面影 含泪的花蕾,一点点开始散发清香 他将穿越时空,不久,不久,就将到来!

春天啊,遥远的春天啊,如果闭上眼睛, 在那里,倾听到曾经给我爱的你的熟悉的声音。

交给你的我的心呀, 直到今天还在等待着,等待着,不管岁月的怎样流失, 一直,一直,等待着,等待着,他将穿越明天,一定,一定,就会到来!

凄悲的旋律,忧抑的歌词,在安腾亚由美婉转的歌喉里清缓唱出,唱着,唱着,她不禁泪湿眼眶,掩面而泣,她有太多太多的痛苦和仇恨积压在心底,还有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哎……”忽地,一声低沉的叹息从她身后传来。

“谁?”她止住哭声,惊觉地转过头去。

“是我。”只见一个英挺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入灯光下。

“是你?松本俊明。”既然这里没有其他人,她也就卸下了平日虚假的女管面具,对张家的三姑爷直呼其名。

“为什么不离开?”松本俊明来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坐在绿茵草坪上,举目凝望着万里月空,叹息道:“你本有选择离开的机会,为什么不离开,而留在这里受尽委屈折磨?”

安腾亚由美闻言嗤笑,转面看着他那张就算历经十几载岁月变迁,而没怎么改变的轩朗容颜,自己却已经面目全非,她咬牙恨齿:“我为什么没有离开,你不是很清楚吗?”

松本俊明也侧首视着她染满悲愤之色的,无奈回答:“阿美,想要复仇夺回你失去的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安腾亚由美冷哼:“说到底,你还是不肯舍弃张家的富贵名利,带着我们的女儿跟我一起逃离张家这个地狱,就像当初你为了你的家族狠心抛弃我这个结发妻子,带着我刚出生的女儿,像条没有尊严的狗,入赘到张家做你所谓的三姑爷。”

“你以为我们一家三口逃走了,就能一了百了吗?”松本俊明也显得很恼燥,他松了松衣领上的领带。

他气急交加道:“张曼琳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你想让我们的女儿在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吗?她过惯了这样衣食无忧的生活,受不起折腾的。”

“与其说是娜娜经不起折腾,倒不如说是你不想过苦日子吧。”安腾亚由美一语中的地猜透他的真实想法。

她轻鄙讥讽:“松本俊明,我真是有眼无珠看错了你,还想着跟你破镜重圆,但是你并不值我再度把心交付于你。”

“阿美,你怎么看我都无所谓,只要你不要再继续留在张家受苦受难了,离开吧,无论去什么地方都行。”

冷眼睇睨松本俊明诚恳的目光,安腾亚由美心知他对自己并非无情无义,至少还存留一些曾经的夫妻情分,觉得那些刻骨铭心的恨便没有那么沉重了。

她曾潜入张家一心想从张曼琳手中夺回自己痛失的家庭和夫女,可时间久了,这种念头消散了许多,也许再深爱与恨,都能被蹉跎的时光消磨殆尽。

“我会离开,不过是不现在。”她模棱两可地答复他。

“为什么?”松本俊明疑惑不解追问:“是因为不舍得张其智吗?你是不是对他动情了?”

“没有。”她矢口否认,“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他。”

“我不相信你留在张家十年不离开,完全是为了等我回心转意,跟你一起私奔离开这里。”松本俊明紧紧逼视着有些闪烁不定的眼睛,“你一直是在等张其智回来吧?”

“没有……”她轻声说出这两个决断的字眼,却垂下眼帘,掩住了双眸里显现而出的恻然怅惘。

她确信自己没有对张其智动丝毫男女之情。但为什么在他视若无睹地从自己身边走过时,心脏感到了一阵莫名抽痛?

“但愿你能看清自己的心。”

男人的款语温言落入耳畔,随即自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这个曾经熟悉无比的宽阔胸膛现已不再属于自己,或许她该放下那些堆积在心头的爱恨情仇,彻底将解脱自己,她真的累到无力再去争夺什么了。

简约而大气的欧式卧房内,一身休闲衣着的张其智坐在沙发上,双手环抱于胸前,翘着颀修的长腿,一双华邃的黑眸似深不见底幽幽潭渊,若有所思般俯视着茶几上的一张照片。

在沉思了半晌后,他终于启唇对一旁的人吩咐:“把这照片放进三小姐房里,顺便把这个藏在她房间较隐蔽的地方。”

他将手里一个形似纽扣电池的窃听器交给了阿惠,“以后继续帮我监视安藤管家,还有三小姐的所有动静。”

垂手恭立的女佣阿惠点首应诺:“是,长孙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