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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瑞嫔有孕,我受了太后嘱托,务必要看顾好这一胎,因而半分不敢松懈,晨昏定时召见陆毓庭,询问瑞嫔这一胎的安妥,燕窝雪蛤早晚往纤羽阁送,一日不落。

这几日阴雨连绵,除了到太后处请安,我一步也不出宫门,只窝在屋子里看巧馨跟秋覃描绣花样子。

这一日日落时分,方合悄悄进殿来,见四下无人,凑近我兴奋道:“娘娘,鱼咬钩了。”

“确定吗?”

“小回子亲眼见着了,说那小子今早偷偷塞了包东西给王福全。”

我本能警一警神:“是什么?”

“瞿麦、桂心、榆白皮、跟通草,都是些活血化瘀的药材。”

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我默默,眼前茶碗里烟雾缭绕,连思绪都被熏模糊了。

方合见我久久不语,问我一句:“娘娘,如何是好?”

我摇头,揉了揉酸疼的脑仁,到底还是不放心,又问一句:“确定只有这几味药材?”

“是。小回子一贯细致机灵,断然不敢在这事上马虎。”

我没点头,沉声道:“再去确认下。”

方合不明就里,觑着眼睛问我:“再确认只有近身差探一个法子,恐怕有些…?”

我看了眼盏中青碧的茶水,淡淡一笑,示意他附耳来听。

方合听完后就笑了:“娘娘放心,奴才必定办得妥当。”

我点一点头,挥手示意他快快去办。

方合再次进殿来时,巧馨正傍在我身旁剥一枚枇杷,剥成倒垂莲花形,那金黄的色泽十分鲜活明快。

咬一口,果然甜美多汁,不由得赞道:“确实很甜。”

扫一眼方合,“怎么说?”

“回娘娘,确实是那几味没错。”

“没被发现罢?”

“娘娘放心,奴才不曾露面,那水是让小品子泼的。”

“他怎么就肯帮你了?不怕开罪王福全?”

方合道:“王福全素日待他们严苛,动辄打骂,连那一星半点俸禄也要克扣,十分不得人心。至于小品子,奴才瞧他家中有年迈双亲要赡养,分外可怜,偶尔会接济他些银两,如今他跟奴才混成一个人似的,决计不会说的。说起这个,奴才想起来了,王福全前阵子得了疮痈,去太医院抓了几味药。”

我神色一肃:“什么方子?”

方合将袖子里一张手抄纸摊开在我手边,我垂眸一看,是牛膝、天花粉跟几味养生药材。

只看这几样药材,也没什么。

思索片刻,提笔在天花粉后以此写上瞿麦、桂心、榆白皮、通草。

看了半晌,只觉得真个人如被电流击中,倍感悚然。

如果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那还真是防不胜防,一旦出了事要搜宫,我只怕是百口莫辩。

长久的静默后,稳一稳心绪,不无赞赏地望一眼方合,道:“你做得很好。往后银两不够记得问你姑姑拿,你那点俸禄也不多,留着自己用罢。”

方合喜滋滋一笑:“奴才省得。”笑完郑重神色小心问我,“那…娘娘预备怎么处置他?”

巧馨恨道:“这样吃里爬外的东西,小姐断断不能再容他了!”

“我知道。”我以眼神示意她不必再说,边揉眉心边问,“陆毓庭这个人素日官评怎么样?”

“陆大人服侍宫中妃嫔一贯尽心,且医术又是拔尖的,也深得太后跟皇上青睐,人人交口称赞。只不过——”

“什么?”

“只不过颇受同僚非议。”

我了然,护甲在案上轻轻敲出规律的脆响,唇角微弯:“同行相争嘛,见怪不怪了。”

方合道:“然而陆大人身为太医院首座,享权柄仗威仪,竟无法压制几个下属,奴才总觉得有些蹊跷。”

他这一句倒提醒了我,蓦地想起那晚夏沐的神色,仿佛是真的对陆毓庭深信不疑。

然而帝王本多疑,那信任也大抵有所保留,夏沐能如此器重陆毓庭,必定有些缘故在。

一时间理不清头绪,索性不再多想,揉了揉眉心,一字一句吩咐方合:“嘱咐王福全,小心看顾着火候,别让闲杂人插手,就说本宫待会儿亲自带了药去纤羽阁探望瑞嫔。”

方合愣了愣,见我不像是在开玩笑,怯怯喊:“娘娘…?”

“放心,我有打算,当然不能由着他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乱来。留意着药渣子,别让他毁了证据!”说完又嘱咐一句,“去请陆大人过来。”

陆毓庭很快就到了,见了我一如既往地恭敬行叩首礼。

我将手中茶盏放下,神色如常问:“日日觐见,就不要拘礼了。瑞嫔胎象如何?”

“回皇后,瑞嫔小主脉象稳妥。”

“你的医术是好的,皇上跟太后放心,本宫自然也放心。”

“微臣惶恐,这些本是微臣职责所在,当不得娘娘赞赏。”

“本宫说你当得起就当得起。”我笑笑,随口一句,“这几日阴雨连绵,整日待在屋里也无趣,闲来无事拿了本医书在看。偶尔看到一副药方,实在心有余悸。”

“是。请娘娘示下。”

“是瞿麦、桂心、榆白皮、通草、牛膝跟天花粉。”

一字一字念得极慢极轻,陆毓庭微微一震,很快就掩饰了吃惊神色,垂眸道:“确实是至阴之方。”斟酌片刻,又几不可闻地补了句,“恐有堕胎之效。”

我点了点头,一脸心思深重的样子:“本宫说这个,只是想提醒大人,位高则权重。往后几个月,瑞嫔的一应吃食你务必要慎重,仔细别让人钻了空子。”

“微臣谨记娘娘教诲,不敢辜负皇恩。”

正巧秋覃打帘进来,脆生生问一句:“娘娘,给瑞嫔小主的安胎药煎好了,是否现在就送过去纤羽阁?”

彼时我已经从座上起身,问:“王福全呢?”

秋昙道:“回娘娘,师傅仿佛身子不大松快,回屋喝药去了。”

是该回房“喝药”了。

我朝巧馨抬了抬下巴:“带上药随本宫去瞧瑞嫔。”

“赶巧”明慧打帘进来,连声劝:“外头雨还未停,娘娘这么风里来雨里去,必定是要着凉的,这安胎药就由奴婢送过去罢。”

巧馨也跟着劝:“小姐,您就听姑姑一句。正巧陆大人也在,回头待陆大人诊完脉,再让姑姑跟您细细禀了就是。”

“也好。”

我踌躇片刻,终又坐回榻上,陆毓庭叩首后带着巧慧自去了。

这一去就是半个多时辰,到底纤羽阁离静德宫有些距离。

明慧再回宫来时,难得的神色慌乱,她一向自持,甚少露出这般惊惶模样,显然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彼时王福全正候在外殿洒沉香水,见明慧一副惊皇失措地回来,上前问:“姑姑,可是出了事?”

明慧气息未稳,全身湿透,淋了一头一脸的水珠子,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连话也说不全了,只连连摇头,急匆匆进殿来,凑到我耳边嘀咕几句。

我遽然色变,霍地从榻上站起来,外衫上的珍珠流苏哗啦啦一阵响,问:“陆毓庭怎么说?”

巧慧摇了摇头,一脸焦急:“恐怕……”

王福全似乎是瞧出什么眉目来了,“哎呦”低呼一声,拿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

我只冷眼瞧着,装得再像,可袖口到底瞧不见半点水渍,哪里是担心的样子?

王福全细着嗓音幽幽向我道:“娘娘,只怕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我不置可否,目中慌乱神色越聚越浓,然而到底自恃身份,稳一稳心绪,沉声问明慧:“好好的怎么会出事?途中可有什么异常?”

明慧极力思索,片刻后乍然有喜色浮上脸来,小声道:“在纤羽阁外头遇上了咸福宫的采娥,说宸妃午后就开始闹着胸闷,特特问陆大人讨药去了。匣子…也只在那当口打开过一回。”

王福全觑着鼠眼问:“娘娘,是否要奴才去咸福宫拿人?”

我摇头,两手按着织金烫银的袖口,幽幽道:“这也不能证明什么。”目视王福全,“毕竟东西是本宫送去的,查起来到底还是本宫首当其冲了。”

眉眼紧锁,俨然有焦虑神色,明慧全然无措,一脸的欲言又止。

王福全垂着脑袋沉思片刻,细声道:“娘娘放心,奴才从始至终未曾离开过那药罐头半步,如何能是咱们宫里出的岔子呢?何况这安胎药是娘娘吩咐了要日日送去纤羽阁的,咱们若要在里头做文章,岂不是作茧自缚么?倒是宸妃的贴身婢女好巧不巧从横头里岔出来,实在可疑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