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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七十章

我忍不住笑:“皇上今日来得好早。”

夏沐笑着过来, 秋覃极有眼色地屈屈膝去了。

夏沐从身后搂住我, 在我颈间深深一嗅,轻俏道:“好别致的香。”

我道:“是紫述香的花香。臣妾闻着觉得喜欢,特意让秋覃今日一大早去华清池摘来的。”

夏沐恍然:“你喜欢就好。”

我摸着脖子苦笑:“只是这身行头好重。”

夏沐疼惜地搂住我:“朕瞧你这几日精神不大好, 传陆毓庭过来瞧瞧可好?”

我伸手圈住他的腰,摇头:“等过了今夜吧, 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夏沐不放心,然而被我岔开话去, 也就不再坚持了。

晚宴依旧设在麟德殿, 因是贺宫中新喜,又是封王宴,因而除了一众亲眷命妇, 男子中为天子姻亲的也在受邀之列。

这一夜太后格外高兴, 不知情的只以为是太后即将抱新孙,心头开怀的缘故。

杨卉跟陈思燕坐得离太后最近, 婉转承欢间, 一派的意气风发。

大约谁都晓得我已见嫌于太后,所以在座众人见了宴上座次,谁也没有露出吃惊样子来。

我乘着身边夏沐忙于应酬,凑近贤妃道:“姐姐也与我一样,用了那香。”

贤妃端和笑:“不仅我, 德妃难得赴宴,竟也与咱们不谋而合。”

我笑:“今夜这宴,总算人还来得齐全。”

贤妃笑:“可不是?宫中添喜也就罢了, 难得还是封王宴,这样的喜气,确该进宫来沾一沾。”

尤其亲眷中还有冯光培父子,冯氏眼下被禁足,夏沐虽然不曾迁怒冯光培,然而我瞧冯光培眉眼间的神色,也不是不提心吊胆。

我望着冯氏父子的方向遥遥一笑,对贤妃道:“倒辛苦了淑妃一番忙活。”

贤妃笑而不语。

那头夏沐得空凑过来,笑着问:“在聊什么?”

我委婉笑:“说今日这宴办得极热闹,都是荣淑妃的功劳,可见是费了番心思的。”

夏沐道:“也该她费心。”

贤妃深笑:“更好就是后院那片紫述香开得繁茂,臣妾听闻紫述香又有玉金香的别名,金玉满堂,可不是顶好的兆头么?足见宫中喜气洋溢,连花都赶着过来凑热闹。”

夏沐听得很受用,冁然而笑:“贤妃你素来端肃,怎的如今也学起皇后嘴皮子上的利索了?”

我嗔他:“皇上这是拐着弯在说臣妾的不是么?”

夏沐朗笑着搂一搂我的肩。

我温笑着觑一眼贤妃,贤妃亦回笑向我,又道:“总是皇后敏慧懂得多,臣妾也是拾个牙慧,又想着今夜喜庆,若用这玉金花作香,不定就能讨个好彩头的。”

贤妃说话的声音是很动听的,姿态更是大家女子少有的端秀庄丽,连我作为女子听她这番话,都觉得满心舒畅,更别说是夏沐了。

果然夏沐抚掌笑得开怀:“朕今日总算明白,为何朕的女儿如今越来越学得一副刁蛮性子了。”

边说边笑着摇头。

彼时芷媛窝在贤妃怀里,被她父亲如此说也不胆怯,只鬼头鬼脑地悄悄朝我跟夏沐做了个鬼脸,那样子格外活泼,我看着也真心喜欢。

夏沐越发欢喜了神情,冲孩子招招手:“媛儿过来父皇身边。”

我也笑着招手:“媛儿过来,母后这儿有你爱吃的东西。”

孩子欢欢喜喜奔过来,在我跟夏沐中间坐下。

其实夏沐为帝,并无太多闲功夫与儿女亲近,芷媛大约从未被她父皇如此亲昵对待过,乐得在我二人间牛皮糖似地扭来扭去。

我跟贤妃相顾而笑,夏沐是失笑。

那头以杨卉为首的一众人,大约是听到笑声,纷纷抬头过来望热闹。

其中杨卉尖声道:“贤妃姐姐真好福气。”

这话听着呛鼻,然而贤妃只端和道:“妹妹有皇长子,才是人人羡慕的好福气。”

一旁陈氏扶着腰依依道:“淑妃娘娘的好福气,嫔妾也想沾染些呢。”

杨卉咯一笑算是应了。

其实这也正常,杨卉为人一贯如此,眼高于顶,从不将人放在眼里。

然而陈氏自有孕后颇得了些恩宠,尤其太后,燕窝雪蛤流水样日日往昭纯宫送,恩宠非同一般,陈氏既蒙圣宠,又合太后眼缘,重华宫内无人可及,可谓风光,因而人人都想凑上去巴结一番。

只是杨卉似乎并不将这位新宠放在眼里,且眉角眼梢间,是真的浑不在意,所以场面就显得尴尬。

然而这些与我全无干系,于是淡淡一笑置之,一旁贤妃抿唇笑而不语,德妃依旧坐着默默喝茶。

倒是在场诸妃脸色各异,尤其见陈思燕不无骄傲地抚着还未显怀的小腹,少不得人人吃味。

我在心中替陈氏悲叹,太后的恩宠纵使荣光,却未必不是淬了毒的。

思索间,我笑着岔开话道:“为了今晚这宴,荣淑妃你着实费了番心血,本宫在这儿代六宫敬你,烦劳你了。”

我是皇后起头,诸妃少不得跟着举杯,气氛堪称和乐。

我乘机又向夏沐道:“如今有皇长子,又有珞婉容再添新喜,是很好的兆头。臣妾在此恭祝皇上诸事顺遂,天下四海升平。”

笑语间,诸妃自然乐得又随我一同向夏沐举杯。

夏沐就沾沾笑着饮了一杯,又觑一眼印寿海:“华清池上紫述香开得极好,着人搬几盆过来。”

印寿海赶紧去办。

我知道夏沐是一时高兴,将贤妃方才一番话听进去了,心头有笑意一点涌上来。

眼中噙着笑意淡淡一眼过去,扫过在座众人,视线带过德妃时,有片刻的停顿,德妃几不可查地冲我点点头。

我心中明了,于是托辞向夏沐道:“臣妾方才多贪了几杯,有些酒醉,皇上且先容我去偏殿更衣。”

夏沐点头,又殷切嘱咐我:“你去去就回,朕让人进些瓜果给你解酒。”

我笑着又朝他屈屈膝,由净雯扶着去偏殿。

不消一会儿,德妃也过来了,经过我时压低声音喃喃道:“是他。”

果真是冯思远?

其实那日后,我曾查过当日在宫中奉职的御林卫名单,冯思远三字赫然就在其中。

彼时也不晓得为什么,脑中火花一点闪过,本能就觉得此事与他有关,如今得德妃证实,更加深信不疑了。

果然冯氏那水掉得不是没有缘故的。

然后宴散后犹直犯嘀咕。

宫中虽有礼法拘着,但冯思远是冯若兰亲兄长,他二人若要见面,也不是不可以,跟夏沐报备了,再直接宣进宫来就是,何必要闹到如今失宠被拆穿的地步?

后来将这疑惑说予贤妃听,贤妃也不由得感叹:“这倒真是桩稀奇事。”想了想又道:“别是在密谋什么吧?”

我摇头:“大约不是。退一步说,真要密谋什么,也总是她的虞宸宫最安全。”

只是这事没有当场捉着,即使将事情报到夏沐那儿,也顶多就是个捕风捉影,坐实不了什么,于是压下不提。

想了想,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去,对贤妃道:“姐姐不妨将消息送去纤羽阁,想来瑞常在很高兴听到这个。”

贤妃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与我闲聊几句后告辞去往纤羽阁。

***

天气日日转凉,一两个月的时光转瞬即去,六宫少有的平静无波。

这一日艳阳高照,少有的晴朗天气。

我喜欢这秋冬交替之际的暖日头,于是搬了小榻在廊檐下晒太阳,看满儿元儿她们在院子里晒干花。

一地的花瓣花色品种各异,院子里到处飘着花瓣清香,闻着怡人。

我捏捏后脖颈,对一旁在煮茶水的净雯牢骚:“难得歇下来,骨头都要散了,好在这天气不错,否则该待得发霉了。”

净雯笑:“偷得浮生半日闲,娘娘是劳碌惯了。”

边说边将煮好的甘草茶盛一盏递给我。

我接过来喝了口,笑道:“很甘甜,也分给她们些,秋冬喝来能去寒气的。”

净雯道“娘娘这是要分甘同味了。”

我笑:“可不是分甘同味么。”

于是唤了满儿元儿她们近前来,一人赏一杯茶吃。元儿大约不习惯这茶甜,边喝边悄悄皱眉。

我问:“怎么眉头皱成那样?不好喝么?”

我平素待她们一向宽和,因而她们在我跟前,并不十分拘谨。

元儿照实说:“娘娘这茶味道怪。”

我笑:“这是甘草,确实不是所有人都喜欢。”

元儿吐吐舌头,满儿倒似乎很喜欢,咕咚几口喝完了,尔后颠颠地捧了个白玉小盏过来,喜滋滋道:“花房新培了几株凤仙花,奴婢瞧着颜色正,就捧来了两株,捣了给娘娘涂指甲。”

我望望白玉盏浅粉透碧的花液,笑着摇头:“我平素最不爱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你们谁喜欢就拿去用吧。”

满儿不依,且得意地朝我比比手指甲:“娘娘放心,奴婢已经先行试过,色泽少有的清亮,娘娘用了必定好看。”

我还是犹豫。

净雯掩嘴笑:“娘娘还是从了她们吧。”又伸手向我:“奴婢也涂了,确实不错。”

我一瞧,还真上了色,一时哭笑不得。

想着净雯素来端庄,偶尔倒还有兴致跟几个小的折腾。

于是推搪不过,就只能由着她们给我包指甲。

等夏沐过来,见了院子里的情形,奇道:“这又是在做什么?”

我朝他比比十根手指头:“皇上可来了,我只熬不过她们。”

一旁净雯她们屈膝请安。

夏沐一眼就瞧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挥手让众人起来,忍不住笑:“平日对着朕倒很是义正词严,却原来也有你吃憋的时候。”随手摘了玉扳指扔给净雯:“不错,伺候得皇后很周到。”又指指满儿元儿,对印寿海道:“记下了,再去库房寻两件好东西赏她们。”

印寿海忙不迭应下,净雯喜滋滋领着同样欢喜了神情的满儿元儿谢赏。

夏沐挥手让她们起来,挨着我坐下,接过来我喝了一半的茶水喝了口,道:“这是什么茶?”

我道:“是甘草。”

夏沐自顾自琢磨了小片刻,突然惊喜了神情眉开眼笑起来:“莫不是——”

我知道他想到哪儿去了,微微窘迫了神情道:“不是那个。”

夏沐略有些失望,然而很快又振奋了神情道:“不怕,朕今晚就留下不走了。”他吻一吻我的脸:“想来只要有恒心,总没有办不到的事。”

我嗔怪地推一推他,又看看印寿海他们:“又胡说了,还有人在呢。”

众人抿嘴偷笑。

夏沐轻俏笑:“怎么这指甲不是染了为朕么?”

我窘得偏过脸去,夏沐忍不住朗笑开来。

说笑间又喝完一盏茶,正在商量晚膳的菜色,那头简尤转过墙角进来后院,犹豫着神色在垂花门那头徘徊了几个来回,踌躇再踌躇还是近前来,也不敢直接向夏沐报话,就只敢先报给印寿海听。

夏沐只顾着跟我说话,并不理会他们。

然而我早已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好装作不见,就问:“什么事?”

印寿海悄悄觑我一眼,转而向夏沐道:“回皇上皇后,是昭纯宫那头来人了,说珞婉容请皇上过去。”

夏沐一脸的笑意抿去:“她又在闹什么?朕才刚刚从她宫里出来,这回又是为了什么?”

这话俨然已经带了怒气,印寿海吓得不敢做声。

我婉转睇夏沐一眼,问印寿海:“问了缘故没有?莫不是皇子有什么?”

这么问的时候,夏沐也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印寿海摇头,微微掀起眼皮觑夏沐一眼,复又耷拉下眼皮道:“简尤方才问过婉容的贴身丫头云芬,仿佛还是为着孕吐的缘故。”

夏沐极不耐烦地摆摆手:“那就让太医治着。朕不是太医,去了也治不了。”忍了忍还是说:“怎么别人有孕,就没有她这么多事?”

我忙劝:“婉容这也是头一胎,难免反应大些,皇上不要生气。”

嘴上虽然这么说,然而心里头也不是不疑惑的。

陈思燕向来本分小心,又怎么会明知故犯,挑得夏沐如此不耐?

再一想,大约是怀着孩子辛苦,性情变化无常的缘故。

这么想的时候,那头印寿海越发小心了神色问:“皇上,这该如何是好?”

夏沐神色间瞧着也犹豫。

他如今膝下唯有尹泽一子,自然希望有更多的皇子承欢膝下。然而陈氏这么闹腾,他大约也觉得心烦。

不待夏沐开口,我先一步道:“皇上还是过去瞧瞧吧,何况有皇上陪着,纵使治不了什么,也能让她心安。”

夏沐苦恼地揉眉心:“朕是被她闹得头疼。三天两头差人去请,朕是烦了她这么无休无止。”

我道:“大约是孕中多思的缘故。当初荣淑妃怀着皇长子,皇上不也是好一番忙活么。”

夏沐冷哼:“一个个都学了杨卉可不好。”

我忙又道:“大约女人怀胎,那脾气性子都是一样的,到底皇子要紧。何况臣妾也听说,孕中闹得厉害,多半就是主男之兆,这是很好的事。”

一句话说得夏沐脸色转圜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