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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访秋山偶遇故人

雨菲呼吸着田地间的新鲜空气,看着田地里丰收的作物和劳作的农民,感觉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其实百姓们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年程好,风调雨顺,年底除了交出去的租子,能多余一点粮食一家人吃饱穿暖就够了。

闻人殇穿着粗衣,和雨菲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雨菲手里拿着几根草茎随意的编着小玩意儿,嘴上对闻人殇说:“刚才我和那几个大婶聊天,她们夸你呢?”

闻人殇转过头来,露出询问的目光。雨菲学着刚刚在田里见到的大婶的样子说:“皇上来了咱们北地,就有了个丰收年,好兆头啊……”

“调皮。”闻人殇在雨菲的脑袋上敲了一记,不过雨菲的话让他很开心,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打谷场说:“咱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打谷场上被整得很平整,堆着一堆堆先收割的粮食。因为穿的是粗布衣服,所以没有太多讲究,两人找了块空地,席地而坐。雨菲抱着膝盖,抬头望着蔚蓝蔚蓝的天空,这样清澈的天空在前世是几乎看不到的,还有田里劳作的农民们,是如此的淳朴憨厚,和前世都市里那些为了些许利益勾心斗角的人相比,要可爱许多。

闻人殇盯着打谷场上的庄稼,说道:“已经离宫好几日了,该回去了。”

雨菲的心情正好,一听说要回宫去,顿时不乐意了。这时闻人殇扭过头来看着雨菲道:“知道你在这里过得很安心,这次就放你在别苑里多住些时日,不用跟着我回宫了。”

“真的吗?太好了!”雨菲高兴地攀上闻人殇的脖子,亲了一口,然后得寸进尺地说:“我要多住一段时间,你不能催我,我想什么时候回宫就什么时候回宫!”

“好,都依你!”闻人殇难得的爽快,一口就答应了。惹得雨菲又是一声欢呼。两人的动静引来不远处干活的农民频频侧目,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生活美好,爱情甜蜜,还有比这些更幸福的事情吗?

闻人忽然殇敛住笑容,正色对雨菲说:“你一个人住在别苑要照顾好自己,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相信我,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好了好了,肉麻死了,原来我们的冷面王竟然也会说甜言蜜语逗女子欢心啊,呵呵,我知道你的心意。”雨菲玩弄着手里的草茎,笑嘻嘻地说,心里则是在筹划着等闻人殇回宫后自己要如何安排日程了。可以到附近几个省去旅旅游,或者自己做个小生意,再或者去江湖上结识几个大侠?

闻人殇站起身:“走吧,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雨菲跟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跟着闻人殇一道往那座皇家别苑走去。

两日后,闻人殇带着全公公离开了别苑,雨菲带着自己的丫鬟雀儿留在了别苑里。原本想要趁着闻人殇离开后好独自出门游玩的,结果闻人殇离开后的第二天便下起了雨。一场秋雨一层寒。秋雨下了足足两天才停住,紧接着便是一场降温。天气一冷,雨菲便不想外出了,因为她的体质不好,畏寒。

当天气重新晴朗起来的时候,距离闻人殇回宫已经半个多月了。这一日阳光很好,雨菲在别苑里憋闷了十多天,终于可以外出游玩一番了。于是选了身轻便的衣裳,带着雀儿出了别苑。秋天收割后的田野,并没有什么好去处,还不如上山去。反正只是一场秋游。

选了一条缓和的山路,这条山路因为走的人比较多,所以已经踩出了一条小路来,爬起来并不太费事。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已经感觉比较累了,于是雨菲想到上次看到的那块平地,也许可以去那里歇息一下。

很快地雨菲就找到了那条溪流,许是因为秋天气候干燥的缘故,那条溪流并没有上次看到的那么大。而且今天溪流边上也没什么人,很是安静。那块可以坐下来休息的石头还在。雀儿扶着雨菲在石头上坐了下来。两人一面歇息一面聊着天。

雀儿抱怨说:“小姐,最近几天别苑里的那几个老婆子越发的不听话了,让干活都给我顶嘴呢。”

雨菲笑了一下:“不要恼,是不是你哪里得罪了人家?改天见面配个不是就是了,她们虽然是乡野村妇可是应该也是讲理的。实在不行,我改天找个由头,赏她们些银子,出来做事,莫不都是为了赚些银子。”

雀儿撅着嘴,很委屈的样子:“小姐,你这是要惯坏她们呢!照我说这样不听话的奴才就应该处罚,哪里还要赏她们银子?”

雨菲叹了口气,她还是非常不习惯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呢。她不忍心处罚奴才,奴才也是人呢。正在这时隐约听到有一缕缕的琴声传来。好像林子深处有人在抚琴,不过最让雨菲激动地是,琴声甚是耳熟。

顾不上别的,雨菲站起身,循着琴声走去,脚步太急,雀儿跟在后面不停地喊着:“小姐,等等奴婢啊……”

是风清,没错的,这是风清的琴声。这个时空里,唯一的一个朋友了。风清是个非常温厚的男人,在雨菲看来,他是个知己,更是好友,任何话语和心事到了风清这里,仿佛都变得不再复杂,所有的纷扰,他温和的几句话便能够全部化解。

穿过一大片的山林,赫然看到一片竹林。雨菲不禁感叹,这个山到底有多大又有多深呢,居然能有这么一大片的竹林,到底这座山上还有些什么好景致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走进竹林,琴声越来越清晰。终于,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雨菲的眼前。一身淡蓝色书生长袍,温润的笑容,恬静的神态,风清独坐竹林中,悠然抚琴,仿佛已然进入了一种陶然忘我的境界。他身边的不远处,摆着一张小几,几上铺着宣纸,宣纸边上是一副笔墨……

如此雅致幽然的情景,雨菲不忍打扰。抬手止住雀儿的脚步,主仆二人一起静静地站着细细品味着风清泉水般的琴声。良久之后,风清手指停了下来,一抹余音荡开,竹林里又恢复了安静。然后风清将膝上的琴放在一边,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微笑着说:“幸甚,幸甚,和女状元再次相见了。”

雨菲噗呲一笑:“这么久了你还记得这个绰号呢,不过是玉瞎叫的,哪里就能跟人家状元郎比呢。”

风清摇了摇头说:“外人多传言苏公之女苏玄乃是北地第一才女,却不知真正的才女另有其人呢。难得今日再次相见,我笔墨纸砚都备好了,女状元可否为在下赋诗一首?”

雨菲好笑地摇头:“敢情你在这里设了陷阱专门等我往里面跳呢。若是我偏不赋诗呢?”

风清温润一笑:“我可是把你视为好友,你该不会连这几份薄面也不给我吧?”言语之间的称呼皆为你我,没有尊称,没有谦称,这才是好友间的对话,不分贵贱,不关身份,抛开所有的俗事。雨菲含笑说:“好,就你个面子,且为你写下小诗一首。”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雨菲在宣纸上默下了这首诗,而这首诗也确实和刚刚风清竹间抚琴的情景相符。果然风清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我刚刚的心境就是这样的,真乃知己也。”

雨菲搁下笔,谦虚了几句后,话锋一转问道:“去年一别,就再没见到过你。快说,你这些日子还做了什么买卖,赚了多少钱?”

风清淡淡一笑:“实不相瞒,潍阳城里的留君醉是我几个月前新开张的。”

雨菲忍不住笑了:“我就知道,我一走进那个酒楼就知道是你的产业。说说看,为何这次不卖状元红,改卖女儿红了?难道说,风清你想娶亲了?”

风清温厚地笑着说:“你呀,还是个跳脱的性子,想什么就说什么。”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风清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就与我直说,我来做媒保你们百年好合。”雨菲拿出前世调侃大学里要好的哥们的架子,“或者说风清你已经成亲了。你看看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家住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都没告诉我呢,也太不厚道了吧你。”

风清但笑不语,走到案几上将雨菲写那首小诗的纸提起来,吹干墨迹,折好后放进怀里,然后对雨菲说:“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的家事,那好吧,我带你去见我的一位至亲。”

雨菲跟着风清,朝竹林外走去。心里想着风清的家人,会是谁呢?爹娘?或者是妻儿?虽然很想开口问个究竟,可是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了,答案自己就揭晓了,于是带着雀儿跟在风清后面。

走了好一会儿,就在雨菲感觉腿脚酸痛无比的时候,风清才停下脚步说:“到了。”

雨菲抬头一看“素心庵”?竟然是尼姑庵?风清的亲人在尼姑庵里?她扯过风清的袖子道:“好小子,你耍我呢!你的至亲之人在这尼姑庵里?你娘子出家了?”

风清温和地将自己的袖子从雨菲的手里扯出来,解释说:“不是我娘子,是我娘。我娘在这个庵里出家。”

“啊?”雨菲不得不感叹世事的奇妙,俊逸潇洒,儒雅静明的大商人的娘是个尼姑?惊疑间风清已经排开了尼姑庵的门,抬脚跨过庵里大门的门槛朝里走去。雨菲慌忙抬脚跟上。

尼姑庵不大,可是打扫的非常干净,开门的尼姑双手合十对风清说:“施主是来探望慧心师太的吧?”

风清温厚一笑,双手合十施了一礼:“正是,请问小师傅慧心师太现在何处?”

小尼姑连忙还礼:“施主每次来都留下许多的香油钱,这礼小尼万万受不得。慧心师太现在佛堂诵经呢,还请施主到厢房等候吧。”

“不用了,我们就直接去佛堂吧。”风清带着雨菲主仆朝佛堂走去。佛堂不大,可是打扫的很干净,一座高大的菩萨铜像前面放着供奉的香案和捐赠香油钱的木箱。佛像跟前的蒲团上一个四十多岁的师太带着两个年纪二十上下的年轻尼姑在诵经。檀香的味道弥漫在佛堂里,闻起来让人莫名的心安。

仰望着菩萨像,雨菲不禁祈祷起来,祝愿爹爹能长命百岁。祝愿自己能够幸福一世……

诵完经后,慧心师太扭头看了一眼风清,淡然道:“你来了?”

风清微微点头,笑着说:“是的,我来看你了。最近身子可还好?”

慧心师太挥了挥手,让其他两位小尼姑退了出去。然后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对着菩萨铜像拜了一下,淡淡地说:“托菩萨的福,我的身子很好,其实出家之人早已参透生死,生有何欢,死亦何惧?万象皆空,但求心安。”

风清躬身一拜:“是,弟子受教了。”

慧心师太看了一眼风清,然后有看了一眼雨菲,再次开口道:“这位女子是何人?我观她面相极贵,却命途坎坷,哎……又是尘世中的一个苦命人啊。”

没等风清答话,雨菲已经开口问道:“命途坎坷是何意?请问师太,可有化解之法?”

慧心师太叹了口气:“一生不动情,忘情绝爱,兴许能好过一些。”

雨菲想了一下说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师太说得极是,弟子受教了。”

慧心师太听了雨菲的话,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对风清说:“几天前你已经捐过香油钱了,今天实不该来打扰我的清修。”

风清的眸子突然就暗了几分,随后恭敬地说:“是,弟子今日叨扰师太,着实不该。这就和朋友一起离开。”说完嘴角泛起一抹僵硬的微笑:“师太自己请多保重。”

风清说完这些后,便转身朝尼姑庵的大门走去。看着风清略显僵硬的背影,雨菲忽然明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结,而风清的心结便在这里。他娘遁入空门,抛弃了他,他即便是看着自己的亲娘,也只能自称一声弟子。看似相见,其实还不如不见。人活在这个世上,有谁能够真正的轻松幸福?赫连玉背负着亡国和整个家族的血海深仇,闻人殇背负着一统天下,造福百姓,建立千秋功勋的宏愿,而风清看似在生意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其实内心里却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孤单单的孩子。

而自己呢?自己的命运又是哪般呢?

雨菲一路上想着事情,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山脚下。风清从左手上褪下来一枚羊脂白玉的扳指递给雨菲:“这个送给你,如果有事要找我,就拿着这个到留君醉去找那里的掌柜,他自然会联系我。”

雨菲接过那枚玉扳指,看着风清脸上略显僵硬的笑容,轻声道:“明明心里很难过,为何还要勉强自己笑呢?风清,难道你只会笑,不会哭吗?”

风清淡淡地笑着说:“假如有一天,你心里很难过甚至很绝望,你就会明白了,笑远比哭要有用,因为笑着的时候,心里或许就不那么痛了。而那些想让你哭的敌人,也不会躲在背地里看你的笑话。”

雨菲摇头说:“我不懂。”

“傻丫头,你不需要懂,你只要能活得幸福快乐就够了。我还有些事,就此道别了。”风清告别后,雨菲便带着雀儿往别苑走去。

别苑的大门并没有人看守,雨菲走了进去,见几个粗使的仆妇聚在门房处小声议论着什么,见到雨菲进了院子,慌忙停止谈话,分散开来,各自找了活来做。

外出在山上走了一天,雨菲感觉有些累了,便也没有多加留心。反正这个偌大的院子里只自己一个主子,仆妇们的活也不重,聊聊天也没什么。

天色暗了下来,雨菲洗了澡,批了厚厚的衣服,坐在灯下看书。雀儿则坐在边上做针线。窗外事秋风吹动枯树枝呜呜的声音,四周一片安静。一盏灯火,一颗平静淡然的心。

雀儿咬断线头,抖了抖自己新绣好的梅花,对雨菲说:“小姐,雀儿在你的冬衣上面绣了这副梅花图,好不好看啊?”

雨菲瞟了一眼那副绣品,笑着说道:“好看,我们雀儿的手是越来越巧了呢。以后若是谁能娶回家去,一定要偷着乐了。”

“哎呀,小姐,你就知道笑话我。”雀儿将绣品收好,略显羞涩地说。也许是低头绣得太久了,雀儿站起身,在房间走了几步活动了一下胳膊,然后趴到雨菲的书案上,拖着下巴说:“小姐你居然会作诗?白天的时候那位公子的话雀儿可记得呢,都说那苏公的女儿苏玄是北地第一才女,我看啊,小姐你才真的是北地第一才女呢。而且我听说那苏玄虽然有才华可是心肠却极为狠毒,动辄鞭笞婢女,我还是觉得小姐你最好,天下间再没有你这样好的主子了。”

“你这丫头,小道消息听得不少啊。那苏玄我见过的,不像是你说的那般心肠狠毒之人,外间的传言多不可信呢。”雨菲说着的时候,放下手里的书,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今天晚上就到这里吧,雀儿打水来,洗洗睡吧。”

雀儿应了一声后打开门招呼外面的仆妇们准备热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