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言轻微点头。之前的菲薄女声又说，“盛世集团总裁盛桐先生方才演讲完，现场不意遭遇砸鸡蛋，仍能如此沉着、大度，实在可钦可佩，堪称表率！请不要转台，一小段广告后，我们的记者仍将陆续发回报道。”
“怎么了？”许锦棠留神看着陈静言的脸色，绿灯亮起犹浑然不觉，被后面的车摁喇叭狂催。
“哦，我突然想起有点事，今天不能同你逛家居广场了，非常抱歉。”陈静言迅速收拾拎包，“请靠边，我就在这里下。”
“这里？”许锦棠朝窗外看看，正在兴国路上，两边都是高大的梧桐和私家住宅围墙，“你想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陈静言有些急，“靠边停下就可以。”
“担心他？”
“……他的声音，其实有些抖，音色变了，一般人听不出来。”陈静言蹙着眉，“艺术中心都没有安检措施的吗？如果砸上台的不是鸡蛋呢？”
默了半晌，许锦棠下决心道，“我直接开过去吧，比你打车快。”
“真的不用……”
“静言，让我为你做些什么，”许锦棠将车拐个弯，“就当个普通朋友，这样我心里也好过点。”
话都说到这地步，也不好再拒绝了。他果然一脚油门下去，左突右进，尽量快开。
当他们终于赶到这幢蝴蝶兰形状的建筑物前，论坛刚刚结束，菲薄女生说：“现在将时间交给我们的前方记者，他将就房地产领域的相关问题，采访今天出席论坛的各位领导和老总。”
陈静言匆匆下车，看见一行人涌出大门，长枪短炮的，架在台阶上。车停在广场，离台阶尚相距几十米距，她想尽快跑过去，谁曾想跑了一截，高跟鞋竟陷在排水孔里，不及调整重心，整个人一下子朝前摔去。
许锦棠因为下车后拿公文包，略迟于她，此时眼明手快，立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捞住，止住了跌势。
“怎么样？”
“没事，谢谢。”陈静言还要朝前走，“哎呦——”原来刚才那么一下，扭伤了脚踝，疼得厉害。
“要不要紧？”
“应该没大碍。”陈静言望望通向艺术中心的数十级台阶，那里聚集了更多人，有记者，也有围观者。她仍试图跳着过去，那边有扶手，上台阶应该不成问题。
“我扶你吧，”许锦棠将公文包换个手，“来，你把重心转到我这边。”
盛桐被一行人簇拥着，自大厅走出。闪光灯不停，他面无表情。一名高高瘦瘦、戴眼镜的男生问：“您好盛总，我是财经频率的记者，很钦佩您刚才的表现，请问可以提几个问题吗？”
盛桐略一沉吟，点点头，这些媒体很难弄，总是断章取义，他跟他们交过手，深知不能轻率。此时他已步出大门，站在台阶顶上，对着一众记者的话题与镜头。
“请问您之前发表言论‘品牌企业就应该暴利’，是针对房地产吗？换言之，您是否认为盛世集团谋求暴利呢？”
好家伙，一上来就是个语言陷阱！盛桐微微点头，坦然道：
“这位记者，你是否注意到今年‘两会’期间，全国工商联、政协大会已就房地产成本构成做了主题发言，并在中央电视台进行了现场讨论？国土资源部都已经承认，土地和税收占了房价的约70%，实质上，是土地的价格在影响着房价。”
另一名记者接着问：“鉴于房价高企，出现了大量类似刚才那个年轻人一样买不起房、结不起婚的青年，很多民众要求公布房地产开发成本，您怎么应对？”
“这个问题我分开回答。首先，我们造房子是市场化行为，价高者得，仅此而已。至于你说的青年买不起房、结不起婚，不是开发商应该考虑的问题，而是政府的责任。
“近年来，政府一直在公租房、经适房上面加大投资力度，也是有目共睹的。简单来说，商品房是给富人盖的，穷人的房子由政府盖。
“其次，一些公众房地产公司早就公布了它们的财务情况和开发成本，比如盛世。这就像参加模特大赛的模特，当然都要公布自己的三围。
“但你不能要求任何一家公司都报告它的财务情况和开发成本，就像你不能随便问所有女人她们的三围一样。”
众人哄笑，苏羽烈趁机上前，挡住镜头，“媒体朋友们，因为我盛总下午还有个会议，暂时只能到这儿，谢谢！”
想不到这时一个女记者大声说：“盛总，自从您出任集团总裁以来，一路平步青云、春风得意，成为上海滩最年轻、最英俊也最成功的CEO！我这个问题不代表我所在的媒体，而代表所有和我一样的女生，请问您有意中人了吗？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盛桐嘴角一动，他抬起头，突然，看见陈静言，就在数十级台阶下，看着他接受采访。而她身边，紧紧依偎着的，是许锦棠！
因刚刚那个问题缓和下来的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当我迎娶意中人的那一天，将会宴请大家，届时还望各位赏脸！”
“啊，究竟是谁这么幸运？外界传言，您和致远集团集团的千金已有婚约，请问是否属实呢？”
女记者还待再问，被苏羽烈挡住：“对不起，盛总赶时间，下次有机会畅聊，再会！”
盛桐下了台阶，信步走过陈静言身边，视她如空气。
车上，苏羽烈小心翼翼地说，“刚才回应关于结婚的问题，是故意气陈静言的吧？”他就在盛桐身边，当然也看见陈静言被一个男人扶着。
“做好你自己的事，”盛桐没好气地回答。
“我总算明白了，”苏羽烈有些忿忿的，“这些年来，文薇总在媒体面前放*，你呢，也不急于澄清，反而乐得打太极，是想利用她，让陈静言吃醋？”
“够了，”盛桐挥手打断他的话，“Oliver的合同，跟他们续签一年吧。”
正当苏羽烈为盛桐的喜怒无常感到叵测时，他竟又自言自语来了一句，“玩我？走着瞧！”
顿时，苏羽烈如坠冰窟。正莫可如何，电话打进来，那边急吼吼说了一大篇话，苏羽烈的注意力立即从盛陈八卦转移了。
“大事不妙！”挂断电话，他立即急吼吼地说。
“不要大呼小叫，我听得见。”盛桐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原来刚才某论坛出现一篇匿名文章，声称家信涂料甲醛超过国家标准，而盛世采购系统员工与家信存在不正当交易，致使不合格涂料流入盛世多处楼盘。此文一出，一向以质取胜的盛世，股价应声而跌，竟至跌停！
“我立即打电话，叫那个论坛删帖！发布未经证实的内容，严重影响上市公司声誉，我要告他们！”苏羽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脸油汗滚滚滴下。
盛桐陷入了沉思。“长点脑子吧，盛世股价都跌停了，伤害性已经造成！就算你成功逼该论坛删帖，其他媒体早已转发，你能删尽所有媒体吗？”
“那怎么办啊？”
“立即启动应急机制，召集总裁办公室、客服中心、工程管理部、采购部、媒体关系中心、法务部……所有相关部门，召开紧急会议，分析形势，讨论对策。通知大家，我们十分钟后到达。”
十分钟后，盛桐通过会议室投影仪，读到了那个帖子：
“两个多月前，收到朋友转交的确凿证据，并经本人多方核实，确信中国地产行业TOP10盛世集团，近年来，在十多个城市的上万套精装修房项目中，大量使用甲醛严重超标、劣质的家信品牌涂料。
“有的批次涂料，甲醛释放量甚至超过国家标准5倍！而且其色牢度严重不足，不像宣称的那样防水防霉，使用寿命仅为合格产品的两成！
“这些名副其实的‘毒涂料’，是生命健康的杀手！试问盛世集团，业界良心何在？”
这个帖子给人的感觉言之凿凿，配有图片，同时有大量家信员工往来邮件的截屏。
盛桐还没表态，苏羽烈拳头握得格格响，“两个多月前就开始了，这是有预谋的！是谁在幕后主使，目的是搞垮盛世！”
“冷静一点，”盛桐说，“这不仅事关盛世的产品质量，也关乎中国涂料行业的整体信誉。马上打电话给家信涂料董事长。”
免提电话提示音刺痛着与会的每一个人，“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妈的，他们是想逃避责任吗？”苏羽烈忍不住爆粗。
“盛总您看，这家门户网站发起的网友调查显示，有69.4%的网友选择‘无风不起浪，家信卖的就是毒涂料’，另有17.4%的网友认为，‘盛世无良，毒害业主’，愿意保持中立、等待调查结果的网友不足14%。”
总裁办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将投影切换到门户网站的投票页面。
“我们采购的涂料中，家信品牌占多少？”盛桐凝眉问。
“家信按数量排第三，使用量巨大。初步统计涉及16个城市、29个项目。”
采购部负责人是个稳重的中年眼镜男，站起来回答盛桐的问题。
法务部的同仁提示道，“如果采购管理和质量控制体系有漏洞，不仅会对业主健康造成影响，对盛世品牌也是致命的打击。”
“是的，”眼镜男朗声道，“届时我将承担责任，引咎辞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