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人有些诡异的笑起来，平淡无波的眼里映着奇异的色彩。
“您，是在吓我吗？”沫干笑着，脸色十分难看地看向船上的人。
摆渡人不再笑了，他招着手，在沫身边的这群灵魂都朝他脚边的一个小坛子飘去，最后全部缩小进到里面去了。
“上来吧，太久没有人来，陪我聊一聊了，倒是有些无趣。”
所以说??????刚才你是在逗我吧??????
沫的心里一阵敲鼓，他又想起之前那两个白衣人，怎么想都是好人才对。
可是，这摆渡人，至于对他说谎吗？
沫有些失神的点了点头，抱着花盆上了他的船，运动鞋踩在他的小破船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得沫嘴角不断抽动，那摆渡人看着他的表情哈哈大笑。
“这船，虽小，却还沉不了。”
小破船上很简陋，船头放着一捆绳子，一个收容灵魂的坛子。一个小草席搭起来做成一个简易的小屋，屋檐挂着那盏绿色的鬼灯，屋子里面一张四方小桌，一盏小壶，两个草垫子。
“好破的船??????”只随意打量一眼，沫就忍不住说了句。
摆渡人白了他一眼，便开始摇桨，悠悠的说着，“船简陋，过河罢了。”
我主要怕翻了，沫撇撇嘴。
小心地在船上站稳后，沫想在船上找一个可以坐的地方，可是看了半天后，又忍不住皱起眉，问船头的摆渡人：“你这船上都没有个能坐的地方吗？”
“那边不是有俩草垫吗。”摆渡人摇着桨，看向前方的黑雾，随口说着。
沫走进小屋看了看那两个潮湿的小垫子，一股发霉的味道冒出，他立马捂住鼻子，苦着脸看船头的人，“都发霉了，这哪能坐人啊？”
“真挑。”
“??????”
最后，摆渡人从四方小桌下抽出一块大黑布，铺在小垫子上，沫才坐下。
“你跟血姬那个小丫头是什么关系啊？这小盆里放着那么多她的血。”摆渡没有回头，看着远方冷不丁的问了句。
沫诧异的抬起头来，看着摆渡人的背影，“你认识绯音吗？她是我姐姐的式神啊。”
黑色船桨僵了僵，随后沫听到摆渡人深深地叹了口气，“难怪了，竟是这样。”
听着摆渡人声音里的无奈，沫很奇怪，有什么不好的吗？
话说薰以前，也曾来过黄泉吗？
突然想起之前对这里的莫名熟悉感，那种发自肺腑的忧伤，还有这他跟怀中彼岸花的种种。
沫不由想着，他，难道也来过吗？
“你可以送我回去吗？”沫抬头，摆渡人之前还没说要去哪呢。
摆渡人还是看着前方的黑雾，缓缓地问，“你真的想回去吗？”
“什么意思？”沫昂着头，有些不解。
“我只是摆渡，客想去哪，我送你去哪，而你的心，告诉我你想去那里。”他抬起一只手，指向远方，那片血色的汪洋。
自己的心告诉他？
这么厉害？
读心术！
沫看向摆渡人的眼神瞬间就变了，这位可是会读心的存在，你想啥他都知道！
那岂不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
不行，不能再想了，打住！
可越是想着“打住打住”，越是忍不住去想那些深藏心底的秘密，有时候真是不得不感慨一句——人生，总是无奈的。
已然绝望的沫一脸宁静，心底闪过的那些画面，想必，已经被知道了吧??????
看着沫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摆渡人不由翻着白眼：“瞎想啥呢。”
沫没说话，你会读心你自己看呗，还专门问我？
摆渡人摇头：“我不会读心术。”
沫顿时毛了，跳脚大骂：“还说你不会读心？！”
摆渡人一脸认真：“真的，我就一划船的，哪会那些乱七八糟的。”
沫很是怀疑：“真的？”
看到摆渡人一脸无奈的点头，沫才顿时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吓死我了，你之前说的话让我还以为你会读心术，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摆渡人也笑了：“哈哈哈，你可是想多了。我活了这么久，看过的东西太多了，你们在想什么，我一眼便知，哪用得着读心术那么麻烦。”
他在船头哈哈大笑着，船尾的草屋里却没了声。
一片死寂。
过了会儿，摆渡人笑完了，瞧着草屋里生无可恋的沫，眼神复杂。
沫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彼岸花，许久，才无奈的笑了，“你还真厉是害，我确实是更想去那里。不过，我只不过是偶然看到那里，有些好奇罢了。”
船头的那个男人很平淡的说，“这世上，可没有偶然。”
看着摆渡人似乎更加神秘的背影，沫不再说话。
真是奇怪的人。
破旧的小船穿过重重迷雾，在漆黑无边的奈河上缓缓而过。黑色的水面不时激起一点水花，沫赶紧往中间坐一坐，有些畏惧的看了眼身下的河水，怕它又突然伸出什么东西来。
黑色的奈河，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在里面生存，连影子都映不出来，黑得很透彻。
“奈河，是什么样的存在呢？从上面往下看，真的会吸走灵魂吗？”
听着沫痴痴地问话，摆渡人笑了笑：“你试试呗。”
沫白了那人一眼：“死了怎么办？”
摆渡人划着船，背对着沫说：“放心好了，它不吸你。”
听得出摆渡人没有开玩笑，沫顿时惊讶了，在他的船上还有这种特权？
想了想，沫起身撑着船边，小心地趴在船头往下看去，仿佛望向了无底的深渊。看着漆黑的河水，心里突然莫名的怀念，伤感。
似乎??????以前也曾做过这样的事情。
回头看看摆渡人，他还是摇着他的浆看着那一边，没有理沫。
船头那盏方形的小石灯，那里面的绿色火焰也不知燃着的是什么，特别稳，火光闪都不闪的??????不过，在这黑漆漆的大河上也照不出什么来。
诶？
这个形状??????
沫从草屋里钻出来，走到石灯旁，仔细看了看，然后??????伸手摸了过去。
接着，沫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确认过手感，是曾摸过的东西。
“你以前用这灯看过我？”沫看向摆渡。
“嗯。”摆渡人在船头哼了声。
“老变态你偷窥我！”沫失声惊叫。
“滚！”摆渡人划船万年不抖的手今天再一次抖了下，黑色船桨挑起一丝水花，“老老实实的坐着，还有，把你脑洞收小点。”
乖乖坐回草屋里，沫看着摆渡人的身影，他觉得，摆渡人一定会知道些什么，可似乎并不打算告诉他。
“那片血色的海，是什么地方？”沫问他。
摆渡听了他的话，少见的扭过头来，“红色的海？”
“不是吗？”看到摆渡人的表情很古怪，沫想着自己难道又说错什么了？苦笑着看着摆渡人，今天，已经闹了不少笑话了。
摆渡人摇摇头，居然又叹了口气，“哪里是海啊，那是山！那是漫山遍野的火照之花！那种满彼岸花的地方，你居然都不记得了啊??????”
声音越来越小了，到后面沫已经听不到说了些什么了，可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就确定了，这个人一定知道关于自己的一些事情。
“不记得了？我以前真的来过这儿？”沫怔住了。
“哎??????”摆渡人摇了摇头，轻轻叹气，继续摇着他的桨。
沫盯着摆渡宽厚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又有些模糊了，抬手擦了擦脸庞上滑落的泪水，平复下心情，有些难言的看着怀里的彼岸花。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摆渡，彼岸花，真的有涉及轮回的力量吗？”沫盯着怀里血水中的妖艳血花，有些出神了。
摆渡人没说话，直到沫抬头看了他很久，那人才把手中船桨一放，转身走了过来。
坐在沫对面的垫子上，他看向沫，“给你讲个故事吧。”
沫皱着眉头，他这时候哪有心情听什么故事啊，可是看着摆渡人不容置疑的延伸，才妥协下来，开口问：“什么故事？”
“一个人的故事。”
摆渡人从四方小桌下取上来两个黑色的小杯子，拿起小方桌上的壶往里面倒水，然后把其中一个小杯放在沫的面前。
“来。”随即他自己举起杯子，轻啜一口。
沫端起来喝了一口，感受着嗓子里这种火辣辣的异样感，叫了起来，“怎么是酒？”
“怎么了？我的船上可只有酒，不喝就别喝。”摆渡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端起酒杯，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沫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半杯酒，这时嘴里泛起浓郁的酒香，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举杯，一饮而尽。
“姐姐可不让我喝酒的，不过看在你这酒香的份上，就喝这一杯好了。”
摆渡人有些诧异，“你现在不喝酒？”
“未成年应该喝酒吗？”沫奇怪的反问他，“而且，你果然知道关于我的事情。”
“哈！先给你讲故事吧，以前，有一个年轻人，他也很喜欢喝我的酒。”摆渡没有回答他，张开嘴大笑着，眼里带着点回忆的感觉自顾自的说起来。
“那年轻人跟一个女孩很相爱，然后呢，就像那些乱七八糟的悲剧故事里讲的一样，因为种种缘故他们不能在一起——”
沫很鄙视的看着他，毫不客气的打断，“能不能认真点，有你这么讲故事的吗？还就像悲剧故事里的一样??????悲剧故事多的去了，我哪知道是什么缘故。”
摆渡人又到了一杯酒，不满的瞪眼，“这不是重点，好好听着，你姐姐没跟你说过打断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吗？”
沫也白了他一眼，没有一点诚意的敷衍着，“好，我错了，你继续。”
摆渡没有在意沫的无礼，眼里有一丝莫名的情绪，看了眼沫，撇着嘴，“然后呢，两人就殉情了。”
“那还真跟悲情故事里一样呢，挺老套。”沫也撇了撇嘴，接着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嗯？这就殉情了？完了？！！”
摆渡黑着脸，“你说还是我说？”
沫这次不甘示弱的跟他顶嘴道，“当然是你说，可这几句俩人就全让你讲死了，男女主人公招你惹你了，多大仇你让他们出场这么会儿就凉了？”
摆渡人哼了声，牛逼哄哄的说：“这儿是黄泉，死了，才是开始。”
沫：“??????”
“那男子跟女子来到黄泉后，本以为可以一起轮回转生重续前缘，可是轮回嘛，必然是要消散前世记忆的。而男子不愿忘记那女子的事情，所以，他没有去轮回，当然，也没有做往生者在人世游荡。”
沫这才微微有些好奇，“那他去哪了？”
“男子不知从哪里找到了那个传说，在忘川留够十世千年，若是还能不忘，便再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忘记他所不愿忘记的事情。”摆渡喝酒，有些感慨的说着。
沫本就随意的听着，可是现在却有些吃惊，被这个故事吸引了进去后，一种难言的忧伤在心头蔓延。
在忘川十世，只因不愿忘记那人吗??????
都说一眼忘川，难忆今生前世。只要看一眼忘川，便不记得前世今生的事情了，可他，要在那里停够十世吗？
什么样的女孩，值得他这么做？
沫不懂爱情，他还没有真正爱过那个女孩，所以他不懂那种执念。
不过，不想忘掉一个人的心情，沫大概明白一些。
“他便真的，在忘川留了十世，每世都能看到那个最心爱的女孩渡过奈河，从他面前经过，可却丝毫不记得他，他就万分心痛。可他，还是在忘川留着，一直到，留够了十世。”
“没想到，还真的停够了十世，他也确实没有忘记那女孩。”摆渡面色复杂，又端起一杯酒来。
“这可是十世千年啊，凡人一生也不过百年，可他为了那二十几年的记忆在忘川呆了千年??????那段时间，虽然一开始他还能安分的呆在忘川上，可后来忍不住想那女孩了，就一直来找我，想要看那女孩怎么样了。”摆渡笑着摇头，“于是我就告诉他，若是他可以把彼岸花种到忘川上，每至花开，我便可以让他看到那女孩。”
“忘川、奈河，不是完全吞噬任何生命的气息的绝地吗，怎么可能种花呢？”沫有些好气，恼火的看向摆渡人，“你这不是诚心为难他吗？”
摆渡人却没有马上反驳他，侧过身子，指向远处浓雾后的那片血色汪洋，那接天连地的——血色花海。
“看到那个了吗？我之前不是跟你说，那是山吗。”
沫顺着他的手看向那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说，“难道??????”
“那里，是忘川啊??????”
听到摆渡的话，他愣在那里，那片接连天地的彼岸花的血色花海，就是忘川？
“在忘川千年，他把彼岸花种满了整个忘川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