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的风啊，
一只芽，
即开一朵花。
牧月后收获，
热月完丰收，
在谁家门前的葡萄架？
雾，凝结了霜，
雪，却在雨中融化。
风吹过的时候，
又是一个春夏。
——艾达族民谣《四季流年歌》 （参考《历法》中关于月份的设定，会明白其中意思。）
这一夜，伊斯塔又做梦了。
浓重到化都化不来的血包裹着他全身，四肢被那粘稠的红束缚着，动弹不得；腥甜的气息封住了他的口鼻，呼吸困难；他憋闷得想大声呼喊，却发不出丝毫声音，他觉得自己要被吞噬了。
血浆蠕动，蔓延，直到蒙蔽了双眼。
时间，伊斯塔对它已经没有了概念，他就像陷入沼泽中的倒霉旅人，每个时刻，都是沉沦。真切的窒息感一点点湮灭着伊斯塔的意志，却又不让他彻底的失去意识，那是一个让人没法忍受的过程，它漫长，痛苦。伊斯塔挣扎，抗拒，也越陷越深。他能清晰地知道这只是梦，却总是醒不来，“睡觉也能睡死人？”伊斯塔苦笑。
已经好久不曾有过发烫的胸口，这时又开始灼热。那肆意的燃烧感觉比之前来得都要凶猛，伊斯塔瞬时间被烫的极度清醒。一道暴烈的旋风在胸口形成，红得发黑的风刃呼啸着绞碎了一切包裹在周围的血红！那风越旋越巨，撕扯粉碎血浆的同时，也慢慢将血浆碎屑携卷着吸收，最后融入它咆哮着的风体。
于是，那风越发的红，更近乎黑了。
伊斯塔陷入的血色世界慢慢支离破碎，最后，终于整个被旋风蚕食干净。
“吼——”一声震撼心神的咆哮，从飓风处传出，但伊斯塔却明明感觉的到，那咆哮响在自己的意识之海里！
飓风渐渐凝练，再次化作断首的怪蛇，望着伊斯塔。
伊斯塔也静静地望着它，他仔细观察着，想搞明白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怪蛇，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龙！”一个念头，意识，或者说是声音，就那么突然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突如其来，莫名其妙！但又让伊斯塔感觉十分自然，就仿佛自己遗忘了很久的事情，今天突然想起来一般。
“龙？这形象和真正的龙也差太多了吧！没有翅膀不说，这体形也明显不相称啊，顶多算是四足蛇吧？”伊斯塔已经自己把自己搞糊涂了，他陷入了一个跳不出的思维怪圈——一方面认为从理性分析出发，始终不认为面前的怪蛇为龙，而另一方面，却仿佛一种潜意识，顽固地坚持着“这就是龙”的立场。
那怪蛇，或许我们现在可以称之为龙，它仿佛能明白伊斯塔在想什么似的，神色间竟然有了几分笑意，它惬意地伸展了下身体，看了一眼无法自拔的伊斯塔，化作黑芒，隐入伊斯塔胸口。
是龙？不是龙？这，是一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在之后一直都缠绕着伊斯塔的思绪。
所有的事情都一样，当你自己无法接受不能承受时，那种痛苦就越是折磨于你，时间走得比蜗牛还要缓慢，无限地给你延长痛苦的长度，惨痛而漫长的回忆蚕食意志，直到你崩溃；而一旦把你能享受其中的话，那时间却往往就会过的飞快，等你某天躺在床上回忆往昔时，它仿若只是短暂的一个眨眼。
天天还是作不完的训练，巴鲁更是把强度又提高了一个档次，伊斯塔偶尔在无法承受的时候就会恶趣地想，巴鲁一定是在报复，一定是！“唉，外表这么强悍的他，第一次杀人时吐吐也还算可以谅解，没想到竟然还这么小心眼！”
每过上几天，詹森和巴鲁就会给伊斯塔安排场角斗。艾德文早就回圣麦伦了，临行前特别嘱咐詹森二人，给伊斯塔的角斗不要安排过多，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训练上，但只要安排的就一定要保证精彩，即便是杀些人也在所不惜。他的原话说：“一个王牌的形象，要从根上培养，那就用对手的血来浇灌吧！”
开始的时候伊斯塔始终还是无法适应这样的生活，即便是再高强度的训练他也能够忍受，但杀人，却每每让他心中抑郁非常，那种从心底里生出的纷乱反感和冻彻肝胆的恶寒，是他怎么也无法排遣的。
在“杀，杀，杀！”的呐喊声中，他结束了一个个曾经顽强的生命，在“杀，杀，杀！”的呐喊声中，他也一次次把自己带进了那个恶梦，梦里，只有血腥。
每杀一个人，伊斯塔就会作一次沉沦于血色沼泽中的噩梦，每次又都会被那条所谓的龙烧醒。他一次次的被浓重的粘红世界吞噬，而那个粘红世界也一次次被龙所蚕食。
这又是一个循环。
一个不知道是恶性还是良性的循环。
但，对于伊斯塔本人来说，它却是有帮助的。至少，渐渐地，伊斯塔不再对那血色世界恐惧，没有了对噩梦的恐惧，伊斯塔竟然发现，对杀人，他也不再有不适！
那条“龙”在这循环里也渐渐地不再暗红——它已经彻底变成了凝重的黑！
于是，到后来，伊斯塔就再也不曾觉得时间是漫长的折磨了，他万分投入地进行着各种强度的训练，偶尔抱怨也只是为了和巴鲁扯皮；他气定神闲地终结每个对手的生命，没有愧疚，也不再不安；他心安理得地接受观众的欢呼，在崇拜与敬仰的目光中，往来于光明与黑暗！
“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不是我杀你，就是你杀我！既然已经身处这个你死我活的世界，就应该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没有保住自己生命的能力，生还不如死来得快活！死，即解脱！”
伊斯塔对挣扎在自己臂弯的对手这样说。像是安慰，也像是种借口。
人总要在忏悔的时候，给自己寻找到一些理由，不是么？你是，我也是，伊斯塔同样如是。
伊斯塔渐渐地已经能够享受这样的生活，残忍是错，可这世界不存在对；杀戮是罪，但我却只能一去不回！
没有了痛苦的漫长，快乐就显得极其短暂。所以伊斯塔每每躺在床上，就忍不住会感叹：
时光是曲，岁月如歌。似水流年，徜徉而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