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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攻城?破门?王

兵者,诡道也。

王炜并不用等到七天的期限。第五天当他把散了架子的身体挪到草席上时,集合的军令已经响彻了整个军营。

丁孝根本没有睡,或许他早就知道命令已经改变:“老步,战场上你看着子平,其他人跟我走在前面。”

王炜鼻子一酸,手上摸起了王五的长枪。

…………

此时的鲜于庄园,月光下犹如一个巨大的伤疤屹立在广袤的平原上。

“家主,”长八尺余,腰大十围,容貌雄毅的周子楚跪在鲜于素面前大声道:“子楚从细作口里得知徐家兵强马壮,士气高涨,余曾窥观其队列,整齐有度,训练有方。子楚受家主恩报,愿领兵士,与之一战,否则,我怕日久使我勇士失掉士气,到时恐怕徐家会对家主不利。”

“你,”鲜于素脸色微微一变,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指着周子楚道:“好大的胆子,竟然长敌人威分乱我军心,我鲜于家在此地根深叶茂,又岂是那黄毛小子所能够震撼得了,就算他十万兵马来攻,以我鲜于家庄园坚固,又岂是轻易而破。”

鲜于素看着低头不语的家臣,叹声道:“我鲜于家始祖丹与徐家始祖从吕蒙部下,后徐家始祖长人不长命战死沙场,徐家后人竟然诬告我家始祖为元凶,誓报什么500年家仇?但子楚你说这500年和平难道还不能把他仇恨荡清吗?”

“家主英明。”周子楚知道事无法劝回,但继续说道:“余细作回报,两天后徐家将会对我鲜于庄进行袭击,鲜于庄虽城厚池深,但属下还是恳求主公准许属下抽调壮丁加强预防。”

鲜于素脸上有点不悦,拂手道:“子楚为鲜于家尽心尽力,余又怎么不知道。也不枉老夫当初收留你一份的情怀。”

“不过加强预防之事在还没有确实的情报之前,最好就是暂时按兵不动为妙,毕竟加强预防之事会牵涉很大,还会给庄民造成无必要的恐惧,余身为鲜于家之主不能不考虑。”

“在下必定为家主尽心尽力,死而后已!”周子楚固执,依然大声道。说话间,一个羽冠白衣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鲜于素连忙挥手让周子楚出去,一边揖手道:“士城兄,快,快请,素盼你良久了。”

周子楚知道事已不会挽回,缉手退了出去。窗外,乌云压得很低。周子楚仰天长叹,鲜于素本是一个颇有抱负的人,鲜于家在这一带也颇有威信,这也是周子楚当年流浪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的原因。

但自从三年前,鲜于庄来了章士城之后,鲜于素便完全变了一个人。以前的鲜于素,无论对壮丁还是对庄民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但……

这章士城来历不明,周子楚一直就怀疑他是徐家派过来的细作,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使得鲜于素完全听命于他,这三年来,鲜于素在书生的挑拨之下,坏事也做了不少,民心散了。

但周子楚没话可说,自五年前他被魏国赶出了国门,如丧家之犬般流浪,幸好鲜于素看他是个人才收留了他且待他不薄,纵使鲜于素变成怎样,但当初的知遇之恩唯有性命相报。

…………

庄门外,一遍寂静。周子楚登上城墙之上,举目远望一片黑暗。

“月黑风高杀人夜。”王炜小心翼翼跟在步景身后。战马用布包裹了马蹄用环扣住了嘴,这样走起来比步兵走在地上的声音还小。

命令早已经下达,任务也下达到了每一个队正身上。500人旅在旅直的指挥之下,每人背负一个沙包填平护城河,另500人在旅直的指挥下使用强力的弓箭对城墙上的士兵进行压制,另外500人也在旅直指挥下对庄园的其他地方进行骚扰。庄园建造成不规则的城墙,每一段围墙之间有一个互相呼应的夹角。

对于这种城墙,唯一的办法就是:城门。

攻城的方法和兵种都出乎了王炜的意料之外:20名的骑兵分成两队,然后用巨绳绑住一根巨大的木头,骑兵经过长期训练,奔跑带着木头向前,待到了城门,骑兵骤停使得木头产生巨大的力量,再加上木头本身具有的重量和在一起就产生巨大无比的冲击力,就算他城门再坚固,恐怕也难抵挡多少次这样的冲击。

当然,要产生这样的效果,骑兵无疑是最重要的因素,他们不但要能够保持木头的平衡,而且更重要的是要控制速度的一致,如果没有经过多次的训练,这种冒险肯定是行不通。

徐封看着黑暗的天,心里比无数人都紧张,500年的世仇就是为了等待今天。训练有素的部下并没有辜负他的希望,每一个旅的传信兵都传来了准备完毕的报告。

“攻城!”徐封大手一挥,彷佛所有的怨恨都在一瞬间离开了他的脑壳。随着鼓声在黑暗中响起,战马嘶叫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原野。一支支强弓对准了城墙上的每一个人,特别是城门附近,只要他们敢伸出一丝身影来,强弓就会毫不犹豫穿透他们的身躯;城墙下,士兵们背负着沙包,敏捷的在墙底下穿行。

攻城的巨木撞击城门发出的响声犹如死神的呼唤,在战争中蔓延,在每一个人的心中蔓延,周子楚明显感觉到家丁的颤抖。

…………

王炜只觉得寒冷犹如刀一般割在身上,身体在凌晨的寒风中不停颤抖。巨大的撞门声犹如黑夜里的惊雷响彻了整个平原,偶尔的惨叫声来得是那么的清脆,好像就在王炜耳边呼喊的死亡轻轻的划过他身边。

徐封紧张的看着庄门,鲜于家几百年的经营,虽被他们偷袭措手不及,但显然鲜于家的防御是比较牢固的,攻击拖得越长时间,待得鲜于家反应过来之后,庄民和壮丁集中起来之后,他们出其不意的优势就会完全失去。

丁孝攻城分在第五组,和他相对应的队伍只有九个人,显然他是一个倒霉的主:刚开始袭击时骑士竟然没有控制好马的步伐,和他一起共赴极乐。

战场上战马发生惊慌的事经常见,大家也见怪不怪。而王炜由于没有经过一起训练,对于骑术更是不熟悉,大家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准备好了吗?”丁孝的声音冷静而有力,战场就是战场,战争会死人,纵使百年的情爱,人走之后只不过留下一掊黄土。

“跟在我的身后,记得,平衡,控制好马的步伐。”王炜鼻子一酸,眼泪差点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步景平素时对他吆吆喝喝,但那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吆喝,那是一种无奈的吆喝。王五的离去显然对他打击很大:王五兄弟是为了我而死,我身为伍长连自己弟兄的性命也照顾不了?

“有那么一天,如果我离去,再也没有脸面对他。”

“我多希望你就是王五,王五就是你。”

男人的情感来得最为隐晦,但男人的情感来得特别真切。

…………

前面四次攻击都无功而返,又或许有功,但很明显城门还顽强尽忠它的职位,彷佛在嘲笑攻击的无用。徐封没有办法,只有把丁孝派了出去:他们是精锐,精锐就是在最危险时做出最大的贡献。

王炜手中提着长枪,步景虽然有点惊讶,但很快脸带笑容,在那一刻起,他心里就有只有一个念头:在有生之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这个小子,不让他再像王五一样。

“准备好了吗?”丁孝向另一组做了一个手势,仿佛一根无形的指挥棒,每一个人手中竭力的提着一根绳子,在两队骑兵中间一根一个人环抱的木头,显然他们要利用战马奔跑的力量冲击对方的城门。

这对于袭击来说倒是一个好办法,只不过训练一定要有素。两队骑兵之间的配合一定要整齐有素。

战马离城门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显然是经过长久的训练得出来的数据:这段距离必然不能太长,骑兵的力气再怎么大也不可能提着木头长时间奔驰;但这段距离却又要能够让战马的速度达到一定的程度,这样攻击才更有力量。

王炜觉得自己像走向死亡。

战马在同一时间长啸,两队骑兵负起木头缓缓的开始向城门奔驰。王炜觉得自己像督战队跟从在后面。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城墙上的怒喊也渐渐的清晰起来。

虽然王炜是经过了几天的特训,而且他在训练中也做得很好。但战场上千变万化,并非训练场上可以比拟的。

很快,对坐骑黑风的控制王炜已略感动力不从心。黑风跟从攻击的队伍快乐的迈开四蹄,带着王炜仿佛走向死亡。

当骑兵的速度打到了一个极限,攻击队伍终于抵达了城门。丁孝一声大喝,瞬间木头像离弦的箭迅速冲撞城门。

骑兵一个漂亮的转身,向两旁冲去。但王炜却来不及控制黑风,“砰”木头冲击城门发出巨大的响声,胯下的黑风受到了惊喝竟直接向城门冲过去。

“吱吱”两声,城门最终还是顽强的坚守着,步景掉转马身看着城门依然顽强的屹立不倒,委屈的咒骂了一声。

一道黑色的弧线出现在他眼前,王炜和他胯下的战马犹如发了疯向城门奔驰过去。

“臭小子,回来。”但王炜那里还能听到他的叫声,训练场乱七八糟的专业名词现在搞得他一团糊涂:

“马缰,好像不能拉啊。双腿用力,黑风,黑风,我双腿用力了你怎么还越跑越快啊。”王炜在战马上胡乱的叫喊。

步景赶紧向王炜奔驰过来,眼看黑风和王炜就要冲向城门,心里那个急啊,只能用热锅上的蚂蚁来形容:“臭小子,拉马缰!拉住。”

王炜这句话倒听得清楚,但他脑壳里却不服气的咕噜:不是双腿用力吗。

说时迟,王炜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拉住马缰,战马受疼一个长啸,前蹄死死的按住了速度,但是后蹄却禁不住向前趄起。

王炜像石块般离开了马背,刹那间,他想到了:好像忘记了减却。

所有人的眼光紧紧的看着这人肉石块。

太英勇了。小兵咬着嘴唇委屈的自言自语说道。

那个勇士是谁。徐封眼睁睁看着王炜的身体在空中飞舞,然后整个人飞向了城门。

“臭小子。”步景心里的怒火像要燃烧整个世界,但很快所有人的眼睛都像看到魔鬼一样凸现出眼珠。

“砰”一声巨响,城门终于坚守不住自己最后的底线,“吱吱”几声,随后一声更大的声音,“嘭”城门向后倒去。

“啊!”所有的人都像受到诅咒般停止了呼吸。

更多带有不服气,妒忌的眼光看着王炜由于受到反弹力量再次向后冲。一片箭芒落在门口,却没有一根落在王炜的身上。

王炜眼前一阵模糊,只是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飞来飞去,用力紧紧抱住头部。喉咙一甜,一股腥味涌上心头,血在空中飞溅。

“家主被压死了,杀死那小子为家主报仇。”一声惊叫残留在王炜的脑壳里。

…………

夜特别漫长。

王炜觉得全身的神经已经死去,偶尔间有一阵嘈杂的声音在他脑壳里晃动,偶尔间又有一些影子在他脑海里飘扬。

最后影子渐渐的清晰起来,却是一个英俊矫健的身影,冷酷的脸却带着坚硬的微笑。刹那间,长枪起舞,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脑海里振荡着:

“敌于前,眼神有光,锐利锋芒,心有怒火,杀气不已。”

两军对垒,冲锋陷阵,狭路相逢,勇者胜。

……

当王炜再次醒来,感觉双手一动也不能动,也幸好他在冲击城门时双手紧紧的护住脑袋,要不然破的保管是脑袋而不是双手。

在他眼前一个单薄的人影在晃动,见到王炜睁开眼睛,慌忙大声喊道:“快来人,快来人,家主醒了。”

王炜莫名其妙,努力睁开眼睛终于看清楚了处身的地方:

只见高大的屋顶上挂着三盏装潢五彩的孔明灯,孔明灯的光亮迷茫照在屋顶上。在屋子里一个裹着头的瘦小的身影正往外面走出去,在床边两张巨大的师爷凳子彷佛是酸木。虽然这对于他童年时说不上辉煌,但毕竟是他家破人亡之后见过的最好装饰了。

不再是简单的床,厚厚的棉绒温柔得就像故乡一般,清新干净的空气流荡在周围。

“想不到徐家对部属竟然好到这个地步,怪不得士卒为他卖命。”王炜心里想着,但双手却动也动不了,还有肋骨也包得像粽子一样。

“好小子,我就知道你不会就离开兄弟。”一阵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中传了进来,王炜知道只有步景才这么认真的表明自己的感情,丁孝是一个稳重的人,他的稳重可能来自于他无奈的背后。

果然,丁孝接过话来:“老步,别轻言,现在的王公子……”

“得了,得了。”步景很无奈的应了一句,说话间已经来到王炜面前。像看着怪物般仔细看着王炜,沙锅大的拳头高高的举起,轻轻的落在王炜胳膊上,把他疼的直眨眼。

“好小子,还真活了过来。”丁孝眨眨眼,毕竟王炜是他一手拉起来的,如果王炜就这样的就走了,他心里也会无比的内疚。

“就是,”步景咧开嘴,道:“也不知道你小子走了哪个运气,就这样把门撞开,把人压死了,可惜了这大好的鲜于庄。”

丁孝看着一脸震惊的王炜,笑了笑道:“也说该那鲜于贼倒霉,说什么要到最前锋与他士卒共同抗敌,刚好经过大门时你子平就把门撞开了,然后就这样顺势把他砸死了。”

“难道,难道……”王炜张开嘴只有一个洞,说不出话来。怪不得刚才有一个声音隐约的叫什么“家主”。

“嗯,你小子现在就是鲜于家的主了。”步景点点头,眼里没有妒忌只有祝福。

“我,我……”王炜挣扎的要起来,急着道:“这,这……”

丁孝冷静的走上前,轻轻的按住王炜的身体:“徐封在这么多人前许下的诺言肯定会遵守,这个你倒不用担心。”

“我,我……”王炜沉默无语,他其实想说他不能当这家主,所谓枪打出头鸟,他岂不是不懂得这个道理,但如果有一天能够借助这些力量查出自己的仇家,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丁孝看着王炜不说话,接着道:“你步大哥为了救你,差点连命也没有了。余也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你把你步大哥向徐家要过来,余看徐封也算是一个仁义之人想必会答应。”

步景笑了笑:“老丁,你就不要说我了,你还不是一样急得像疯了一般找人拼命。”

王炜感到心里一阵温暖,竭力的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两人,自来到军营之后他第一次感觉到不再孤独。

“苍天在上,黄土在下,我王炜在有生之年与步景、丁孝同甘共苦,直至生命不惜。”

王炜轻轻的念道,想当初一句戏言,现在竟然成了表达他心里的渴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