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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没屁股(2)

段排长讲的那些干部的词,青年刘晓楠似懂非懂。但是,既然被安了个副排长的名,他也有自己的主意。当个好干部,不就是在群众中当个好带头人嘛。像上林湾功英哥那样,出工走在群众前面,收工走在群众后面,重活、脏活、累活,要群众做的,自己先做。对的,就咯样做。在工地上出工时,尽自己的力气多做事,再抽空做好段排长安排的管工具、管伙食的事。

头一天上工,最要紧的领取和分发工具。石匠师傅配铁钎,锤工发大锤,装石块的发撬棍,抬石块的发杠子。还多亏得钟术敏一边调配劳力,分配各人的工作,一边帮着刘晓楠发放相应的工具。刘晓楠自己只要做好登记就行了。要不,他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

不过,工具的事也就是头一天忙些。往后,各人保管自己的工具,除非坏了才又找刘晓楠副排长调换和重新领取。所以,以后也就没么子太多的事。

管生活,主要有两件事。第一件事,一个月只要做一次,就是造册子领发每人每月三块钱的津贴费。咯对于大伙儿来讲,是个好事,也是个最大的事。出外充劳工,还有津贴发,而且每个月有三块钱,比人家参军当解放军的只少五块钱一个月。咯一年下来,就有三四十块钱啊!对于一些困难生产队来的人,那确实是一项不少的收入。所以,咯个事一也马虎不得。与咯个事直接相关的是请假缺工的登记,那是千万不能出错的。搞错了,就会影响人家的津贴费。

第二件事是登记用餐。工地吃饭是按连队统一开餐,个人自缴粮食,由公家补贴菜金。要求各排对各人的用餐逐人逐日登记,月底作为收缴粮食和上报菜金的依据。咯件事不仅直接关系到各人利益,还关系到向上报账的问题,属于财物问题,更是万万出不得错的。

农村里的人,一般都怕管咯种事。一是因为文化低,怕做不好,二是怕出差错,搞不好会要赔钱的。刘晓楠倒觉得生活上的咯两件事,无非是要仔细,要及时,没么子难的。他就搞了两个本子,一个本子记工,一个本子记餐。每天及时据实记下来,好像也没么子为难的,就是多费休息时间。

一晃过了半个月,一切都进入了正轨。

咯一天,收了下午工,吃了晚饭,刘晓楠又习惯地伸手去枕头底下拿出本子来记餐。但是,天天放在枕头底下的那个记餐的本子不见了!

路桥民兵都是按编制借住在田江口岸的民房里。三排的四十多个人住在一栋房屋里,段排长带着豪坡大队的人以及部分江波大队的人住在楼下,用石块木板搭的通铺。刘晓楠和钟术敏与西洲大队的人以及部分江波大队的人住在楼上,大家在楼板上并排打着地铺。各人的东西也没么子箱子柜子,房屋里拉一条长铁丝,晾上各人的洗脸巾,而各人换洗衣服东西,就只是放在各自的枕头底下。刘晓楠记事的本子,也是放在枕头底下的。咯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可是,今天咯个本子却不见了!是谁拿走了?是不识字的人误当作废纸卷烟喇叭筒了,还是有人故意搞走了,要乱一下账?刘晓楠起初还有着急。

后来,一想,也不要紧。只不过半个月的事,补记一下就行了。一般地讲,每人补记半个月一十五天的用餐就行了。但是,有两个问题要过细落实一下。一是全排四十多个人到工地报到的起始日不尽相同,有先到的有后到的,前后相差两三天。二是田江咯个地方有个镇,镇上有吃店子,半个月里,排里有人到外面吃了,就没在食堂用餐了。

于是,刘晓楠就重新搞了个本子,逐人重新进行核实登记。讲起来,大家都是乡亲,再远也就是相邻大队的。所以,大家也都很配合刘副排长的事,并没有埋怨他把本子丢了,多出些事来。刘晓楠想,大家都会按实重报的,就是有谁一时记不清楚了,错漏了一两餐,要与连里食堂的总数有个差数,那我自己就认了。自己管咯事,丢了本子,吃亏也没么子好讲的。

但是,当刘晓楠拿着新本子记到对林湾里的刘德街时,却碰了个意外。他原本以为,都是栗林冲的乡亲,那刘德街定然是会很配合的。却没想到咯位按族中辈份远高于自己的族人,却阴阳怪气地甩给了年轻的后辈人一句:“我每日都报过餐,又要报么子啊?我不记得了。”

“德街爷,你再想一想,看能想起来吗?就是半个月嘛。”刘晓楠要求人家,就老老实实地按族中辈份尊称了德街。尽管,按栗林冲和泉水湾的规矩,四房支的刘晓楠可以不按辈份尊称三房支的刘德街的。

“十多天了,一日又有三餐,哪能记得那么多啊?记不得了。”刘德街不知是错了哪根筋,竟然不近情理地再次回绝了刘晓楠。咯让刘晓楠真想不出个原由来,自己咯半个月来,并没有得罪咯位在工地上刘氏族人中辈份最高的人物啊?难道是公社没让他当副排长,而让个辈人知青伢崽当了他的上级,他不高兴,要借着咯时候出出气?可咯事也不能怪刘晓楠啊,那全是公社领导安排的。再讲了,你个“一只半”,要文化没文化,要德性没德性,在湾村里出了名的不正经,能让你当领导吗?

“德街爷,你记得多少报多少。不记得的,剩下了的,我认了。”刘晓楠只能忍着气,求咯位爷爷辈的帮忙了了咯个事。

一旁的功云师傅看不过去了,也劝德街:“德街,你几十岁的人了,何必呢?再讲了,人家晓楠又不会让你吃亏。”

“哦?照咯样讲起,我还想得他的便宜?我不记得了,随便他记,记多了我倒霉。”咯个家伙,反倒有赖人多记他的意思。

年少气盛的刘晓楠也不是那么软着的。自己事情没做好是一回事,但谁要借着事赖自己得便宜,那可不行:“德街,你要咯样讲,那就半个月,一十五天,我记你四十餐。多了少了,你自己心里明白,糟贱人的话,你最好莫讲!”

“我讲么子了?我讲么子了?细伢崽还讲不得?没大没的,哼?”

刘晓楠懒得和他吵,只在那个本子上记下了刘德街的用餐数,又把本子递到他面前:“你看清楚了,四十餐,四十餐啊。”记完,讲完,刘晓楠就找下一个人记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