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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清明

望着她们渐远的身影,吴力摇头一笑,心想如此娇美而又强悍的女孩着实是不多见,真是有意思。

"你还笑得出来!”何明像被霜打过的茄子浑身蔫软,愁容满面。

吴力还是满面春风地说∶"你不觉得她很有意思吗?明明就是一个弱女子,却要装出一副骄横无比的样子。”

何明说∶"难道她的拳脚也都是假的吗?”

"那倒不是,速度奇怪,出手又狠又准,厉害的很呢。”吴力回想起刚才的一脚,仍心有余悸。

"那你有把握打赢她吗?”何明极其紧张地问道。

一个爆栗砸得何明脑袋生疼,吴力假怒道∶"你妈教你男人可以打女人的吗?”

何明不解地问∶"那你刚才又答应她。”

"我有答应她吗?”吴力耸了耸肩,"好像她并没有等我回答就走了,唉,真是的,怎么那么心急,我刚想说明晚我没空!”

"噢……你呀……你……”何明指着吴力笑道。

吴力打落他的手,揽着他的肩膀说∶"你什么你!走吧。”

夕阳余辉映照下,两道欢快的背影缓缓行出校门。不绝于耳的都市喧嚣未能掩盖少年间爽朗的笑声,飞梭的车水马龙亦无法斩断少年间堪比金坚的友谊。

古老的建筑在渐至的黑暗中似是在呻吟,斑驳的墙体像是老人干瘪脸上的皱纹,苍老的沟壑蜿蜒纵伸。无法分辨颜色失去光泽的木门,在被推动间发出吱哑的怪叫。

宽阔暗灰的厅上,奶奶像雕像一般详和地端坐着,见着何明,笑容温暖地映现脸庞,"阿明,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呀?”

"奶奶!”吴力礼貌地称呼道。

"噢,是阿力呀,可有些时候没来喽,害我阿明老是寂寞地把自己关起来!”奶奶唠念道。

关起来?吴力疑惑地望向何明。

"您又胡说八道些什么。”不悦的神情汇聚到何明微皱的眉宇之间。

奶奶缓缓地说∶"我是老啦,不中用了,和你爸爸相聚的日子不远了,只是放心不下你。”

"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尽胡说八道!懒得跟你说。”说完径直踱向后院。

一群猫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像黑暗中的精灵般欢快地围绕在何明的脚下,一双双瞳孔在漆黑的夜幕下发出幽黄诡谲的光。

吴力远远地注视着陷入猫群的少年,眉头深锁。隐藏在榕树下的猫尸,不愿提及的身世,弯月森冷的白光俯射下来,聚拢的光晕似是在何明的周身洋溢起莫测的神秘。

"阿明,别忘了明天该去看你爸爸了。”奶奶微弱的声音传来。

"知道了!”何明抚摸着脚下的猫应道。

吴力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爸爸在哪?”

"他或许正看着我呢。”何明喃喃地说道。

四周除了无尽蔓延的黑暗,再也辨寻不到任何气息。

吴力环顾四周后,说∶"我可以跟你去看你爸爸吗?认识你这么久都还没有见过他呢。”

何明淡淡地说∶"一座冰冷的墓碑有什么好看的。”

"墓碑?你是说你爸爸死了吗?”吴力诧异道。

森冷的月光在他眼眸中反射出忧郁的暗灰,他低头沉默不语。夜色沉闷地笼罩大地,猫儿四散着寻找属于自己的天堂,独留下悲伤的月亮照耀着不成眠的人。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是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要祭奠死去的人吧!日头躲藏乌云后面,不敢露出他兴高采烈的脸,阴霾的天空中零星飘落的小雨似也在哀悼长眠于阴暗地底的人们,委婉地栖上肩头,无声无息地融入到血液中,哀伤地流淌着。

冰冷的墓碑孤独地伫立在瑟瑟风中,吟唱着凄婉的寂寥。枭枭升起的青烟托起的曼妙烟灰像是寄托着亲人无限的思念,缓缓地飘向纯白的天堂。不知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可否感知得到?应该会的,像何明说的一样有时候他们或许正在宁静的天堂里看着我们呢!

偌大的公墓竟依风水划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区。最好的青龙区内无一不是硕大的墓冢,做工用料皆很考究,价格自是不菲。余下的三个区呈直线递减,越往下墓穴就越小。玄武区内每个墓冢仅占据巴掌大的地方,近乎一致的外观整齐地罗列,与青龙区的毫华相比,简直就是别墅与平房间的差距。

真是可悲,好似富人区与贫民窟一般,永远存在难以逾越的鸿沟,就连死后也一样,难道唯有金钱才是过往的桥梁?

何明父亲的墓冢也是在玄武区,一米见长的墓碑粗糙的没有任何雕饰,朱红的何剑华三字赫然眼前,立碑的年份可以看出何明十岁的时候,他爸爸就去世了。

墓前的白色菊花静静仰卧,新鲜的纯白上还依稀挂着雨露。何明斜眼瞄了下那菊花,伸出脚随意地把它踢向一旁沸腾跳动的火堆,纯白的菊瞬息被炎热的金黄吞没,皱起乌黑的边角痛苦地在火焰的炙烤中沉沦,直至灰飞烟灭。

吴力好奇地问道∶"有人来拜祭过了?”

奶奶边焚化着手中的纸钱边说∶"年年如此!”

吴力又问∶"你们家还有亲戚?”

奶奶摇头道∶"没有,也不知是谁每年都来给他爸爸送花。”

那会是谁?吴力正要再问些什么,却望见何明凌厉的目光,刚要出口的话又咽回肚里。

只要提起与他父亲有关的事情,何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或者说更像一只充满敌意的警惕野兽,浑身透着不可靠近暴戾辉芒。也许是因为太深的伤痛,只要提起就犹如揭疤撒盐般的痛彻心扉。

一回到家,何明就把自己关进靠后院的房间里,久久不肯出来。

奶奶对着尴尬的吴力说∶"这孩子每次心情不好,就会把自己锁进地下室不肯出来。”

那个房间一直是紧锁着的,锈迹斑斑的锁究竟尘封怎样的秘密,无从探究,也许是何明心中隐藏最深的那块伤痛。

"他爸爸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何明总不愿提起?”吴力问道。

"他爸爸是被警察打死的,”说起自己的儿子,老人家的眼里也满是悲伤,"何明才十岁的时候他爸爸生意失败,之后就一直精神恍惚的样子,老是说别人害了他。有一天家里来了个警察通知我去认尸,他躺在冰柜里用白布盖着,浑身没有一点温度,我那可怜的儿就样离我而去。”

老人家说到这已泣不成声,吴力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残忍,让年近七旬,白发苍苍的老人回忆起如此痛苦的往事,无疑像是用尖刀剜她的心,吴力仿佛可以听到心被撕裂后嘀嗒嘀嗒淌血的声音。

“奶奶,对不起,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吴力愧疚地说道。

奶奶拭去挂满眼角的泪痕,缓缓地说:“我倒是没什么,只是阿明他小小年纪没了父母,和我相依为命,可我只能是他的累赘。”

“他妈妈也死了吗?”吴力问道。

“那个女人我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她的八字克夫,可他爸爸就是喜欢她,我怎么跟他说也不听,唉,最后弄得家破人亡,她也不知去向。我怎么也不明白她怎么能那么狠心,抛下阿明不管呢。”奶奶一直唉声叹气着,命运对她的不堪的折磨真是不公,然而她也只能无奈的默默忍受着等待死神的召唤,有的时候死或许是一种解脱。

此时,榕大的跆拳道馆***通明,训练馆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蒙上黑帷,几十盏白炽灯齐齐刷地放射出耀眼的辉芒凝聚于场地中央的蓝色正方形,在蓝色柔软的垫子上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环。

恶女社的一众美女分两排而立,队形整齐划一。纯白的道服映衬得原本如瓷的肌肤更加的滑腻,颜色各异的缎带五彩斑斓的游弋于腰间。每一次动作间携起的劲风,摄人心魄般的细柔却极具杀伤力,粉唇间嘶吼出的叫嚷颇有巾帼须眉的气势。

若男眉眼微合立于队列之前,腰间红色的缎带预示着危险、警戒的含义,说明练习者已经具备相当的攻击能力,对对手已构成威胁,要注意自我修养和控制。

时钟嘀嗒的已飞驰过八点,除了窗外熙熙攘攘的观望美色的人群,道馆的门口始终只有微耀的月光在闪现。

“他一定是不敢来了。”站在若男旁边,腰间同样是扎眼的一束红色,瀑布般的黑发紧束于脑后的女孩说道。她叫丽雅,恶女社的副队长。

“你,脚抬高点。好,很好!”若男凌厉的目光始终注视着队列,“他最好是不要来,否则我一定拧断他的脖子!”

时间还在继续流逝,汗水似断了线的珍珠不停从队员们身上滴落,逐渐加大的喘息和沉重的无法到位的动作,每个人的心里都在嘀咕:怎么还不让休息啊,被那个该死的家伙害死了,他要是来了,不要说老大,我都想打断他的手。

“怎么回事?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若男厉声喝道。

丽雅看了眼墙头的大钟,说:“已经九点了,让她们休息下,再练吧。”

若男转过身径直行至场边的观众席上坐下。

“好了,大家休息一下。”丽雅拍着手说道。

顿时,一众队员都似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在地,或揉肩或捶腿,嘴里俱是骂骂咧咧的嘟囔着些什么。

丽雅行至若男的身边,递上矿泉水说:“他是不会来了,谁也没那么傻,明知死路一条,哪里还肯来送死!”

若男的脸上粉红一片,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敢耍我,难道他就不知道会死得更惨吗。”

“呵呵,得罪恶女社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更别说是得罪你了。”丽雅笑道。

若男望着窗外如海般潮涌的狼群,厌恶地说:“把黑帘拉上,开始对练。”

被愤怒丢弃在地板上的矿泉水瓶子倔强地挺动着身躯,宛如是在抗议:关我什么事!有气你对吴力撒去,我又没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