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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丛林

高地上长着的林木与坡下不同,每一棵都如垂直竖起的铅笔,树干很高,倒也不怎么*。树皮仿佛小鳄的脊背,淋了几天的雨水,现在比较湿滑。这样的树,即使费劲儿爬上去,也难找到隐蔽良好的射击位置。最后,在半山腰处的乱石堆,看中几块挤在一起的大石,石头多属蛋状,碰接下方多是二十公分的隔缝。只要趴在两石中间,用山草略微铺垫缝隙下细小的碎石,狙击步枪就可平稳的放在上面。

砍些和大石比例协调的树枝,挨着狙击步枪插在左右,又在枪管上缠绕些青藤。射击的时候,只要插在枪管两旁的树叶,刚好挡不到瞄准镜,就可以耐心等待目标的出现了。

厚厚的熊皮将雪艮盖住,上面翻滚着青色麻藤,使远处的望远镜会误以为这是一堆杂草。也许夜雨畏惧太阳,在东方刚露出点鱼肚白的晨曦时,雨点不再像昨夜那样莽撞,变得温顺许多,渐渐从岛的上空淅淅沥沥的垂直落下。

这时可以拧开狙击镜前后的盖子了,拿开额外保护镜片不被雨水弄花的芭蕉叶,视力透过网似的雨线,能模糊的看到,远处岛岸停泊着一艘大船。要是船的甲板上有人走动,肉眼只能看清几个黑点在移动。

雪艮把一只眼睛贴上狙击镜,从里面看到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淡蓝色圆形孔中,有一个“丁”字形的标线。当目标的要害,稳稳固定在这一横一竖的交汇处,停留三十秒以上,就能被准确的直线射杀。

整座岛屿像蒸着馒头的笼屉,白茫茫的水汽笼罩在上。从这一刻起,雪艮得死死盯紧船上的一举一动,看清楚他们的动向。如果这些家伙直接出现在甲板上,雪艮还不可以直接射击,以免打草惊蛇。只有等到他们登陆上岸,先射杀其中一个拿狙的人,即使发现中了伏击,再想回到船上,肯定不可能了。因为从岸上回到大船的这段距离,雪艮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他们全部射杀。

从狙击镜中,只能清楚的看到面向海岛这一侧的舱门,甲板中间高大的炮台,将另一面舱门遮挡住。虽然无法看到他们走上甲板的过程,但船是肯定动不了的。也许这会儿,几个机修人员,正在为发动起大船伤着脑筋。

这群恶盗昨夜轰炸了大泥淖,又受了雪艮的羞辱,应该也蠢蠢欲动了一夜,想出来发威。足足盯了大船一个小时,仍不见动静,但凭雪艮的直觉,船舱内已经在摩拳擦掌严阵以待了。突然,船顶冒出滚滚浓烟,雪艮的心中一惊,难道是里面失火,或者发生内战。再仔细观察,才知道这群家伙居然释放了烟雾弹,想借着滚滚烟幕,安全的冲下船,害怕被岛上的冷枪射杀。

浓烟冒起的那一刻,雪艮集中所有的注意力,从若隐若现的镜像中,观察到闪出很多人,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的武器,可见敌人也经过了周密计划。浓烟渐渐消淡了些,甲板上的三十多个人都不见了。他们一定是跳入海中,向岛岸潜泳过来。

这群家伙里,毕竟有作战经验丰富的老手。如果冒冒然划着三五只小船或橡皮筏上岸,是会被雪艮在他们靠岸的瞬间,击杀四到五名的。

雪艮把狙击范围锁定在堆积着厚厚海藻的海岸线,知道他们一定会在先掩藏在下面,趴伏着呆上一会儿,瞅准时机后,会突然向岩壁根儿处跑。雨水像蚕从高空吐下的细丝,这些已不再影响雪艮射击的视线。要是换做老式莱福,不仅是距离上达不到好的射杀效果,恐怕在瞄准上,也很难控制好。

海水还在激荡着,冲刷的海岸沿线晃动不已,乌亮的海藻泛起白色泡沫。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能轻易开枪的,每发射一颗子弹,都有暴露自己位置的可能,而且他们会很快察觉出,只有雪艮一个人在伏击,然后这群恶匪欢呼雀跃,喊着叫着拿雪艮当成猎物,围杀过来。

“耶稣上帝,请打开宽恕的大门,让不安的灵魂,安眠在高台住上……”每次扣动狙击扳机的时候,雪艮嘴里都会念诵经文,并不是请求什么,只是呼唤一种感觉,一种可以和枪膛里的子弹对话的感觉,安抚着它们去找寻对方的身体。

“砰”一声轻脆的响声,并没在山谷回荡多久,就被浓密的雨水压制下来。一个手拿AK-47的精瘦汉子,额头上开了血花,涌出的鲜血里,夹着豆乳般白稠的脑浆,顺着鼻梁滑下,在他翻起眼白的瞬间,雪艮又朝另一个正起身奔跑的汉子射击,但没打中。

这些家伙从雪艮打响第一枪的刹那,利用雪艮第二颗子弹被簧片弹进弹道和再次扣板机发射的时间差,这种狙击武器必须的三秒固定延迟,一齐从海藻底下窜出,急奔扑到岸上,蹲在岩石后面掩蔽。从他们起身奔跑的三秒里,雪艮一眼算出共有二十七个敌人上岸。当然不算刚被雪艮击毙的那个家伙。

之所以先击毙这个长头发黄皮肤,上身着红色挎带儿背心的东南亚男子,是因为他当时趴在海藻下面,露出半截脑袋,双手正举着望远镜,向雪艮这个方向观察。如果看清雪艮周围的地形地貌,一定能揣测出雪艮就藏身在这一带,然后指挥其他人,利用正确的战略,分两路过来将雪艮包抄堵杀。为了不让他发出对雪艮十分不利的指令,只能先把他送上高台柱。

其实,射杀这个穿红背心儿男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手里的阿卡四七式武器。假如被手枪和其他冲锋式步枪打到胳膊或大腿,自己是有可能用烧红的匕首,割开烂肉,取出里面的弹头,敷些药物疗养的。

而这种AK-47在国际上,曾被列为禁用武器,因为它的子弹打进人的身体后,弹头会爆开,不同一般的步枪。那些炸碎的弹头,四撒着扎进肉里很深,使乌黑的破口处,不断涌出鲜血。不要试图自己或请医生取出伤口内的碎弹头,那跟捡倒进大米里的糯米一样困难,那些因此而截肢残废的人,能活下来的都被成为幸运儿,可见这种枪的杀伤性。

就在雪艮第二枪刚发射出去,没打中下一个目标的一刻。手中狙击枪管上缠着的一条青藤,突然被一颗飞来的子弹穿断,冷枪弹头击打在雪艮侧的大石上。迸射出的无数碎石块儿,隔着厚厚的熊皮都能把雪艮头顶弹的生疼发麻。来不及多想,雪艮急忙抽身后滚,在离开狙击步枪的一瞬间,右手抓住枪托,拽回了武器。

趴的位置离海岸九百米的远坡,步枪是不可能射的如此精准和暴力十足。这一定是从甲板上,打来的巴雷特M8A1大口径狙击步枪的子弹。大船上果然埋伏了狙击手,从这二十八名悍匪跳下海之后,竟然预留了一组狙击手掩护。巴雷特M8A1是需要两个狙手一起合作射击的,一人持枪瞄准,另一人在旁边用精密仪器测试风向,校对持枪者的瞄准误差。

幸亏是雨天,而岛上的海风又漂浮不定,加上自己伪装的严密,前面插着的树枝,挡住了看清雪艮头部的视角,才使雪艮免于一死。抓起回武器之后,沿着高坡下侧的岩壁,雪艮蹲伏着急速向下一个设置好同样伪装的狙点跑去。

如果看不到甲板上的狙击组,就得放弃在高地上做埋伏,敌人如此精准的射击,不可会再跟雪艮的性命开第二次玩笑了。第二个伪装点的位置比第一个地势要低,快跑到跟前的时候,雪艮立刻趴在地上,像壁虎那样慢慢地爬过去。

雪艮并没有用狙击步枪的枪管,直接去捅那些插好的树枝,而是先将身上的熊皮脱下,拿木棍斜向上的挑它过去,就如表演皮影戏一般,使圆滚滚的熊皮看上去像一个人在爬动,小心靠在岩石缝隙的中间。就在类似于枪管的木杆儿刚穿透潮湿晃动的伪装枝叶时,“碰”的一声,又是一颗子弹射到,钻进那张厚厚的熊皮中央。

“妈的,碰上罗汉了。”不觉心里暗骂到,恐惧紧张的情绪也随之高涨。雪艮仰卧在岩石后的凹坑里,抱着枪便不再动,必须得让自己冷静一下,以平和的心态和极大的耐心应对这场战斗。

雪艮习惯用思考减轻压力,脑中仔细回忆了大船的方位,又估算了一下敌人移动的速度和包围高地的时间。待到心态稍稍平稳下来之后,把背上的莱福枪取下,然后慢慢拽回熊皮,往第三个伪装狙点跑。

想必船上的敌人,已经发现岛上只雪艮一个狙击手。他们以为,第一个狙点的雪艮,未被击中而滚落下山坡;当看到雪艮又在第二个狙点用木棍试探的时,知道了第一枪没将雪艮射杀。而现在的雪艮,正准备去第三个狙点。

第三个狙点的地势,是三个伪装位置里最低的。这次,雪艮没有用那把崭新的狙击步枪,还有先用老办法将熊皮举过去,再把莱福绑在木杆上,更小心的去捅开伪装的树枝。枪管像乌龟的脑袋,刚一露头,立刻引来“碰碰”两枪连射,全部击中在熊皮的后心。雪艮若是在熊皮底下,脊椎骨就会被打碎。

雪艮并没有拽会莱福枪和熊皮,而是急速的滑下山坡,抱着M5从后山绕行,向雪艮们海难后第一次登岛的缺口处,火速奔跑。船上的狙击组,可能向躲避在岛岸上的同伙打出讯号,示意他们去包围森林的高地,搜索被狙击死的尸体。那些端着机枪步枪上岛来的家伙们,一定向进入树林的方向跑去。为了争取时间,雪艮必须在他们到达高地附近之前,赶回林坡,实施阻击。雪艮不能脱离伊凉她们躲避的石坑太远,否则无法及时进行监视和保护。

在树林中,雪艮抱着武器飞速的奔跑,雨水就像雪艮和枝叶之间的润滑剂。横跨过高高凸起的盘曲树根时,湿滑的膀子和植物摩擦出“唰”的一声,待到双脚一沾上铺满枯叶的地面,脚掌又弹起前窜,不敢耽误一分。

哪怕雪艮只穿着一点薄薄的布衫,也能减少两臂和胸膛划伤的疼痛。跑动中,雪艮的身体蹲伏的很低,像一只猎豹在追杀前面逃命的麋鹿,这不仅有力于隐蔽自己,还能有效的提高速度,。

急速奔跑的过程里,雪艮的眼睛始终眯缝着,生怕睁的太大,被藤枝、污液、毒虫伤害。前面的树木渐渐稀疏矮粗,雪艮知道自己已经奔下高坡,再跑过这片树林,就可以到平日里采集木材的小树林了。身边的植物如在急驶的火车窗里看到那样,一闪一闪的掠过视线。在疾风般的奔跑中,雪艮发现了那种小树蛙,土著人称之为“邪邪蜍”。一手飞快伸出,从擦肩而过的灌木叶子上抓住一只,攥在手里大概有鸡蛋大小。

都没顾及看上这小东西一眼,就把它塞进嘴里咀嚼起来。这种小树蛙体内的骨头细脆,被雪艮坚硬的牙齿一阵咬磨,隔着腮帮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它的肉液跟人的唾液一旦结合,就会变成糊糊状,最夸张的时候,会像口香糖一样柔韧。

雪艮并不是因为饥饿才这么做,生嚼树蛙的滋味并不好受,腥涩而苦骚。没了熊皮藤条的伪装,*着铜色上身在林中作战,很容易被人识破,引来致命的射击。

在舌头感觉到蛙肉凝固成浆时,赶紧吐在手心里,握起拳头用拇指进去抠染一些,抹在湿漉漉的脸和额头,起到保护色作用。这种东西就像无毒丙烯,呈现墨绿糊糊状,野外作战时,没了迷彩油,可由此法嚼制,即使在雨水浸泡下,也不会轻易掉色。

一路不停的奔跑中,共咀嚼了八只小树蛙,将粘稠的墨绿色肉浆涂满前胸后背,左膀右臂,使自己看起来像刚参加完泥地摔跤。

当把整个上身涂抹的跟条绿蛇似的,雪艮已经穿过了小树林,正向前面的谷坡上攀跑。另雪艮想不到的是,在茂密的树林,跑了这么长的路,不曾被任何虫蛇蛰咬,偏偏在山谷半腰的时候,却被身边矮灌木里,弹跳出的一条杂色草蛇,隔着裤子紧紧咬住,雪艮的右腿立刻如针刺一般。

蛇有一米多长,蜡烛般粗,好在无毒,只是两根细长锋利的尖牙,却深深刺进雪艮腿肚里。疼痛使雪艮恼怒,一把抓住草蛇的三角型扁平脑袋,死死捏它颚骨。慢慢择出嗑进肉里的蛇牙后,将蛇照准一块岩石,狠狠一抡,再用一只脚踩住蛇尾,和攥蛇头的手拉紧崩直。抬起另外一只脚,拔出马靴里的匕首,“噌”地一划,将它斩成两截,丢回灌木丛。

这么潮湿的天气,伤口不及时处理一下,很容易感染发炎。在附近寻找到池春告诉过雪艮的那种金创药草,急速塞进嘴巴咀嚼后,敷在被蛇咬伤的患处,又从裤子上割下布条,作为绷带。包扎好后,雪艮又向谷顶奔跑,因为这个时候,船上的狙击组还把注意力放在林坡那一带。那个狙击手一定还沉浸在对方刚探出枪头就被他射杀的快意里。

雪艮已经绕到了偏离船头的远山,谷顶端是破碎的大石和矮树。趴在一簇浓密的叶子后面,把狙击枪黑亮的金属枪管小心的捅了出去。这下船上的狙击手是万万料想不到了,雪艮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绕到这么远的山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