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多。
迦绒今年才开通运营的机场大厅里，裴锦头顶扣着棒球帽站在角落里，看着没有任何行李空手出来的三哥。
几分钟后，三哥先一步坐进了裴锦的车里，裴锦跟着拉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转头就问，“是什么目标，我们要去哪儿？”
三哥不紧不慢的打开手上的瓶装水，喝了一口后，又伸手到衣兜里拿出一个药盒，去了药片放到嘴里，再喝水。
“养龙这地方，你知道吧，去过没有？”三哥吃完药，说了个地名问裴锦。
裴锦心头一磕。
养龙是北方一个省会城市，裴锦的老家紧挨着那里，现在也被划分到了养龙的行政区域里，所以她其实现如今也是那的人了。
难道新的第十个目标，在那儿？
听她简单说完这些，三哥面色平淡的不置可否，“你不想回去看看吗……”
裴锦有些心焦起来，“以后再说，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新目标在归城，是我老家，我倒是很想回去看看了……”三哥眼里露出期待的神色，看着裴锦回答道。
原来是在归城。
裴锦开车往灵王墓的方向走，半路上经过一家路边的杂货铺时，三哥喊了句停车。
杂货铺门口，佝偻着腰的叶添正在看着停在眼前的车，车里的裴锦也看着他。
三哥开车门对裴锦说，要把叶添也带上。
裴锦什么话都没说，等叶添上了车刚坐下，就猛给了一脚油门，还没坐稳的人在后座顿时乱了阵脚，隐约似乎还能听见他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像是忍着疼痛才会发出来的动静。
裴锦暗暗咬牙，把车速放回到了正常速度上，一言不发继续开车。
车里能喘气的都保持哑巴状态，耳边只能听到汽车的声音，让人感觉心里压抑不痛快。
裴锦在想，刚才看他站在路边那样子，看他那脸色，身上的伤应该不会严重了，可是也绝对让人不好受。
后座的叶添垂下头，掀起身上帽衫的下摆看了看，伤口刚才因为那一下子，大概有崩开了。
副驾位置的三哥目视前方，忽然打破沉默先开了口，“山上找好人了没有，怎么跟他们说的你要离开了。”
这话是问后座的，裴锦下意识透过车里的后视镜往后面看了眼，正好撞上了叶添沉黑的目光也在看着她。
叶添先把目光移开，看着三哥的后脑勺回答，“我说了要离开三个月，之后还会回来，就跟两年前离开那次一样，回来我会用禁足来弥补的。”
“哦。”三哥听完，简单的一声回应。
听到提起两年前，裴锦吸了口气，想着三哥和她说的那些有关他和叶添的往事，想起他们都待过的那个地方归城，总觉得心里有些空。
而那个来去都很诡异的吕佳芯，也再次晃荡在裴锦脑子里，如果去归城会遇到她吧，要是她也回了那里的话。
“害怕回去吗，其实不是必须回那边的，只是我有些想回去，顺便给自己把墓地选一下，你要是不想的话就现在说。”
三哥这句话，让裴锦快速转头看着他。
叶添也神色沉肃的看着三哥的肩头，“我知道不是一定非得回去，我也是想回去看看，顺路给队长扫个墓，多少年了都没去看过他。”
“嗯。”三哥很是赞同的，又回了一个字。
车子速度放慢，最后停在了灵王墓山脚下。
车里的两个男人都开车门准备下车，三哥却被裴锦的一句我有话说给拦住了。
“你还没说，到底新目标是什么，跟他有关吗？”裴锦问着，抬手指了下已经下车的叶添，问三哥。
三哥看了看车外，语气淡淡，“新目标是回到十年前的归城，回到一个缉毒警察自杀的时间点，因为他的下属兄弟不信他会自杀。”
裴锦马上就明白了，“那个队长的兄弟，就是他？他过去是警察？你不是说他是吕家那个女孩的保镖吗？”
三哥轻咳了起来。
————
顿珠一大早就忙的不行，今天的小神庙也不知道怎么了，起早就来了好些外地的游客，还很好奇的愿意问问题，问题又几乎都围着守墓人。
可是正好守墓人去了镇子里不在山上，顿珠只好亲自接待这些游客。
可说这几个人是游客，顿珠又凭着经验感觉不大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就是觉得不对。
等她终于看到沿着石阶回来的守墓人后，这才松了口气。
那几个游客都站在昏暗的大殿里没跟着她一起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了返回的守墓人身上。
叶添重新恢复了守墓人律广的身份，安静的听完顿珠的话，目光朝大殿里望了望，觉得今天那里面格外的黑。
管委会来人喊走了顿珠，留下守墓人独自朝小神庙的大殿里走。
门口有个熟悉久违的面孔，叶添看了他一下，那人就很恭敬的低头像是跟他行礼，手上往煨桑的地方投香的动作一点没停下来。
叶添什么都没说，走进了大殿。
他直接去了平时供奉的那片酥油灯，巴桑的脸突然从摇曳灯火里探出来，走到了叶添身边，“四个人咧。”
叶添明白巴桑是在告诉他，今天这小神庙里，有四个旧相识找上门来。
“三哥过来了，那丫头也在，我不想这时候出太多事情，你看着办吧。”叶添拨亮了一整排酥油灯后，对跟着他的巴桑说。
巴桑很快走向了跪在喇嘛念经地方的那几个游客，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那几几个人都跟着巴桑走出了大殿。
叶添站在酥油灯火里看着，知道那些人临走前都看了他。
裴锦和三哥一起上山时，正好和巴桑还有那几个人碰上，那些人在看到三哥之后，脚步都顿了一下，脸上不算明显的都变了变。
裴锦倒是没注意这些，她的心思已经先于脚步，进了黑乎乎的大殿里，到了那片酥油灯火前。
只是身后三哥清淡的声音，让她一下子假想起了过去他们还不认识的时候，三哥和那个叶添都在归城的某个时刻。
刚才在山脚下，听三哥告诉她的那些话后，裴锦心里起了太多变化。
裴锦走进了大殿里，喇嘛的念经声还在，那片酥油灯火前却没见到叶添的身影。
正想找找，叶添就从供奉酥油灯的灯架后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新的酥油灯，看见裴锦进来了也没说话，动作沉稳的把新的酥油灯摆好后，双手合十在胸前，闭目，口中念着经文。
裴锦站在一边看着。
等叶添睁开眼睛，低声对裴锦说，“这是给谢华点的酥油灯，希望她看得见找到回来的路……”
————
石阶上，那四个游客在听完三哥的话后，继续跟着巴桑下山去了。
三哥独自回头看着他们，嘴角不易觉察的露出微笑。他是在想，没想到当年那个只知道玩乐的大小姐，如今能做事如此狠辣了。
这次回归城，一定会很有意思。
他走进大殿里时，看到叶添跪在释迦摩尼像前，身边还跪着裴锦。
裴锦本来闭着眼睛，可感觉有人过来就睁开了，侧头就看见三哥也跪在了自己身边，正仰头看着面前的佛像。
看起来他没有想要跪拜的意思，就只是跪下来看着。
叶添似乎根本没察觉身边的事情，继续闭目，手里撵动佛珠的速度始终不不变。
裴锦忽然觉得肩头一沉，三哥的手落在肩头上，裴锦身体顿时一僵。
三哥还看着面前的佛像，声音极轻的入耳，“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现在想告诉你……谢华本来是想在德国介绍我们认识，可不是为了让我教你活下去的本事，她是想让我们结婚的。”
不知道这么小的声音，旁边的人会不会也听见了，裴锦下意识就往叶添那里看，看到的还是捻动佛珠的老样子。
可是三哥的话，裴锦虽然不信神佛，但是在神庙里听到这样的话，不知道好不好。
“你奶奶并不知道我的身体，所以别怪她老人家，她只是觉得你需要我这样一个男人守在身边，可惜我没有时间这么做了……裴锦，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愿意。”
裴锦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让她想起了叶增，想起他跟自己表白时的样子，可她早就没了当年的心境。
大概只有端坐静看人间的佛像，此刻才觉察到三哥说的这些话全都落在了叶添耳朵里，能看到叶添手上的那串佛珠，已经有十几秒没动过了。
三哥似乎说完了要说的话，手从裴锦肩头拿开，起身站起来，这才俯视看了眼跪在一边的叶添，又走到他身后，抬手拍了拍叶添肩头，却没说任何话。
他一个人走出大殿后，裴锦也站了起来，身边的叶添也睁开了眼睛，转头看着裴锦，眸子里星星点点闪着些光。
知道梁一喜欢这个小丫头的感觉，并不算很舒服。
晚些的时候，三个人一起离开了小神庙，顿珠还一路送他们到了山脚下。
知道守墓人这次离开是和裴画家一起后，顿珠挺好奇的问是为了画画吗，得到的是裴锦肯定的答复，连守墓人也跟着一起点头。
“欢迎再来咧，裴画家。”
顿珠目送车子开远了，四下看看没旁人在附近，这才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信号不稳定好半天才打通。
“芯爷，他们走了，没说要去哪儿咧……嗯咧，三个人一起，那个画家，守墓人和他一个朋友……那个朋友以前没见过咧，听他们都叫他三哥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