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儿子这么一问，叶成景的脸色反倒轻松起来。
他挥了下手，身边围着的那些人就都退到了大门外，七叔跟着也要出去时被叫住了，叶成景让他去把仓库门打开。
“老齐，我想和儿子到里面待会儿。”
七叔马上应着转身，经过叶添身边时瞄了一眼。
仓库里靠着一处角落摆着一张三人的旧沙发，旁边还有个小茶几，叶成景打头走进来就直奔了这里，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叶添说，“坐这里吧。”
叶添没出声，看着叶成景坐下后，他随意地就直接坐在了那个小茶几上，避开了和父亲并肩而坐。
叶成景微微皱了皱眉，七叔这时拿了两瓶水送进来，离开时又看了看叶添，张了下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最后也只是低头快步离开了。
仓库里安静了好一阵后，还是叶成景先开了口。
他看着儿子，十多年没见过真人，可是隔几年就会有一张叶添的近照送到他办公室来，所以他对于儿子的变化并不觉得有多么大。
可是父子的感情，应该是更淡了。
“小添，这次回来还走吗？”叶成景问儿子。
“还没想过，看情况。”
叶成景弯弯嘴角，“这些年做什么了，看你的穿着，日子过得很一般。”
叶添垂头瞧了眼自己穿着的普通衬衫和牛仔裤，“我做的事情不需要穿的多好，我也不需要很多钱才能过得好。”
“那到底是做了什么。”叶成景回忆起最后一次收到的叶添照片，照片里儿子穿着少数民族那种袍子，头发几乎全都剃光了。
他差点以为这是出家了。
调查儿子的人说，叶添近十年一直待在那个叫迦绒的高原古镇上，他在那里有另外一个名字。
“你这是用哪个名字回来的，律广？还是叶添。”叶成景问。
叶添知道这些年自己的动向一直被人暗中注意调查着，他不用问也知道那是自己父亲做的，索性就当不知道也不去管。
没想到知道的还挺多的，叶添看向自己的父亲，觉得还是有话快说直接说最好，不想浪费时间。要不是在仓库这里遇上了，叶添原本是打算等见了裴锦那个小丫头之后再正式回叶家的。
现在节奏变了，那就这样吧。
“我是回来完成叶增的心愿的。”叶添抿了下嘴唇，轻声说。
听见另外一个儿子的名字，叶成景的嘴角抽了抽，眼里的那丝光芒暗了下来，手指也跟着轻轻抖了抖。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份彻骨哀伤还在，每当独自一人拿着儿子照片看的好时候，叶成景耳边就会回荡起那个女人说过的话，“人做下的孽早晚都要还的，你的也不会拉下……”
好像还真的是这样了，叶成景近年一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就觉得那女人说的没错，他做的孽开始遭报应了。
一个儿子惨死在异国街头，另一个有等于没有。
“叶增有什么心愿？”叶成景问儿子。
——————
裴锦从车里开门下来时，外面开始下雨了，雨不大，她就直接站在了雨里。身后车里的三哥闭眼靠在座位上。
裴锦走到了守在车外的巴桑眼前，“你带我去找他吧。”
不用问巴桑也明白这个他指的是哪位，他眨巴着眼睛往车里看，手里拿着的手机很快就响了起来。
接起来一听，三哥在电话里告诉巴桑可以把裴锦带走，带她去见叶添。
“那您呢？”巴桑不放心的问三哥，眼睛一直盯着半开的车门口看着。
“马上有人过来接我去医院，放心。”
半个多小时后，三哥被人送进了养龙一家私家医院里。
他回了自己已经住了几天的病房里，进门先去洗了手，然后就到了病房靠墙摆放的一张雕花木桌前，这是他让人特意拿进来的。
桌上摆放着一个玉质的骨灰盒，还有焚香的香炉。
三哥动作缓慢的点了三根香，拈在手里看了看桌上的骨灰盒，眼睛一点点合了起来，烟雾在他瘦削的脸庞前慢慢升腾起来，弯弯曲曲的绕着。
一分钟后他才睁开眼，把三根香插在了香炉里。
躺在病床上后，三哥一直等三根香燃尽了才肯闭上眼睛休息，可是一闭眼，眼前没多会儿就出现了王新衷的脸。
三哥一下子又把眼睛睁开，看着天花板，嘴角凄凉的露出了笑意，“再等等吧，我快要去跟你会和了，到了那边，你说的话我都依着你，等着……年轻人耐心点。”
几秒种后，香炉里原本已经熄灭剩下来的香头儿，又忽然红了一下。
——————
雨下的大起来时，裴锦跟着巴桑到了市区很普通的一处住宅小区里，巴桑抬手挡着眼前跟裴锦说，三楼就是叶添住的地方，他有钥匙能进去，他们去那儿等着叶添回来。
“他去哪儿了，这就是他家吗？”裴锦跟着巴桑走进楼道里，边上楼边问。
巴桑，“我不清楚咧，等他回来你自己问咧……”
叶添住的地方与其说是个家，倒不如说是间空屋子更确切，因为屋子里连张床都没有，七八十平米的屋子几乎全部敞开，一眼能看见的就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靠窗户底下是直接铺在地板上的一个床垫子。
裴锦一下子就想到了迦绒小神庙后面那个守墓人住的房间，那里也是简陋的够可以。
巴桑和裴锦没设么话说，进来后自己就坐在了床垫上，低头看着手机。裴锦自己坐在了桌子上，转头透过窗口往外看着。
雨滴噼里啪啦的砸在窗玻璃上，莫名听得人心烦意乱。
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见到，裴锦晃着腿，突然就叶别特别想抽根烟了，她也没跟巴桑打招呼，从桌子上下来直奔门口。
“去哪儿咧！”巴桑紧张的从床垫上站起来，问裴锦。
裴锦的手已经抓住了门把手，“去买盒烟抽。”
叶添住的单元对面就是一家小超市，裴锦跑着冲进店里，随便挑了个牌子的烟买了就往外走。
正准备跑回去的时候，雨雾里恍惚着就多出来一道身影。
裴锦莫名的心头一悸，扭头去看。
那段陌生记忆中的另一个叶添，在眼前呼之欲出，裴锦抹了下落在眼睛周围的雨水，想起那段记忆中自己最后和叶添在一起的画面。
在机场，她看到他在等着自己，可是他们没能继续下去，裴锦就在那时候突然又被拉回到了现在。
在这里，裴锦最后一次见到叶添是在归城。
现在他们又在养龙重逢了，裴锦不知道叶添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也在那段陌生的全新记忆中生活了一段，和她有着完全不同的一次相处。
雨中的叶添也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许久不见的小丫头，刚刚和父亲谈话留下的那份郁闷心情，随着雨水一下子就不见了。
“站在雨里干什么，进去再说。”叶添几步就到了裴锦眼前，抬手抓起她的胳膊就往单元门里跑起来，裴锦很顺从的跟着。
楼道里的感应灯不知道怎么没亮起来，两个人在昏暗的楼道里站住，裴锦的手摸索着就找到了叶添的。
他的手这么这么凉，比自己的还凉，裴锦下意识用了用力，想确认自己的感觉有没有出错。
没错，是真的很凉。
裴锦的脸突然一热，因为她刚刚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雨水淋了个半湿的身体正和叶添的半边身子靠在一起，贴的那么近。
陌生的压迫感袭上心头。
叶添一把抓住了裴锦的手，握着刚买还没来得及抽的那包烟的手，“裴锦……”
裴锦仰起脸，借着半明半暗的光线去看叶添，他的眼睛在浓长睫毛的遮蔽下也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男人含着意味的潮湿目光。
“裴锦……”
裴锦咽了咽喉咙，想说点什么可是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
楼道里忽然想起了脚步声，裴锦一激灵，叶添快速把她拉进了自己的胸前，两个人紧贴着去看楼道，也是一男一女正从楼上往下走。
那一对冷不防看到楼道里还有人吓了一跳，男的是个发型奇怪的小年轻，路过裴锦他们身边时嘴里骂骂咧咧说了几句，被怀里搂着的女孩给骂了一句才住了嘴。
人出了单元门，裴锦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听着笑得还挺开心。
裴锦刚抬头想往头顶看，叶添的嘴唇就已经近在眼前了，裴锦只觉得自己的腿有点发软，眼睛下意识就合了起来。
归城的那次，她还记得很清楚，那份陌生又让人心生贪恋的感觉又来了。
裴锦咽了咽喉咙，想说点什么可是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
楼道里忽然想起了脚步声，裴锦一激灵，叶添快速把她拉进了自己的胸前，两个人紧贴着去看楼道，也是一男一女正从楼上往下走。
那一对冷不防看到楼道里还有人吓了一跳，男的是个发型奇怪的小年轻，路过裴锦他们身边时嘴里骂骂咧咧说了几句，被怀里搂着的女孩给骂了一句才住了嘴。
人出了单元门，裴锦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听着笑得还挺开心。
裴锦刚抬头想往头顶看，叶添的嘴唇就已经近在眼前了，裴锦只觉得自己的腿有点发软，眼睛下意识就合了起来。
归城的那次，她还记得很清楚，那份陌生又让人心生贪恋的感觉又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