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裴锦问。
叶添脸色看起来倒还算平静，这是不是意味着里面的病人还不算最糟糕，裴锦在心里暗暗猜测着。
“抢救过来了，不过还没醒，我们出去透透气吧……”叶添说着，也不等裴锦的回答，脚步慢慢朝通往医院顶楼天台的楼梯间走去。
裴锦默声跟了上去。
外面的雨还在下，人站在天台上很快就得被淋透全身，叶添和裴锦贴着墙边站在天台一侧的屋檐下，脚下和一半裤子还是很快就被雨点打湿了。
叶添抬头看着天空，“我从来没见过梁一现在这幅样子，过去在归城，我以为自己早晚会跟他这个人站在对立面上，没想到有一天他快要不行了，在眼前守着心急着急的人会是我自己，呵……”
这最后的一声笑很短促，裴锦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其实叶添压根就没笑过。
可是她去看叶添的侧脸，发觉他嘴角真的是弯的，自己也就随着也弯了弯嘴角，可她笑不声音来。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完全停了，裴锦抬手探出去试了试，“雨停了。”
不知道怎么的，她觉得雨停了是个好兆头，似乎预示着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暂时过去了，接下来都会好起来的。
两个人走出去，离得近的天空上的那些云朵也开始翻滚着移动，似乎雨过天晴就在眼前了。
“医生怎么说，我什么时候能进去看看他。”裴锦深吸了一下雨后的潮湿空气，看着远处问身边的叶添。
叶添也往前看着，“离开的时间恐怕是提前了，医生让家属做好准备，我不知道还需要替他通知什么人……你知道吗？”
这问题让裴锦开始努力在记忆里搜索有关三哥的所有讯息，这么一想才感觉到，自己对于三哥的家事私事知道的是那么少。
和三哥相处的那两年里，她没见过任何一个三哥的家人，这次去归城知道了那个吕佳芯身边的王哥和三哥的关系后，算是第一次见到和三哥亲近的人。
裴锦想到归城，就想到了那个老管家。
“归城那个老管家，是不是应该联系一下？”裴锦问叶添。
叶添眼神深邃的看着裴锦，“我去跟他说吧，你脸色这么差，去三哥安排的宾馆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如果他真的出事了，还需要我们做很多事情，你需要体力。”
裴锦从天台下来往医院外面走，三哥替她安排的宾馆就在这儿附近。
刚拐过街角，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就开进了医院里，车里坐着的女人一直盯着裴锦背影消失的地方看着。
车子停稳后，车里的女人下了车往医院里走，刚到门口就被迎面出来的叶添给拦住了。
“还以为你晚上才会到呢。”叶添垂头看着女人摘下了墨镜，轻声说着。
吕佳芯轻轻一笑，把墨镜在手上晃了晃，“我知道要避开谁，刚才看见她走了我才让车开过来的……他怎么样了。”
叶添挑挑眉，目光朝医院门口看了下，“进来说吧，他在等你。”
——————
一个月后，中秋节当天。
高原古镇的天气真是变幻莫测，昨天夜里下雪，早上晴空万里，到了午后又换了毛毛细雨飘起来，天空雾蒙蒙一片，像是到了傍晚时分。
下午一点，盛海训从短暂的睡眠里，醒过来。
屋内昏暗的光线让他一时间产生错觉，以为睡过头已经到了晚上，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他掐着隐隐作痛的头皮，慢慢坐了起来。
心情跟外面的天色一样阴沉，他又做到那个短暂的噩梦了。
梦里，也在下雨，他推开锈迹斑驳的铁栅栏门，走进一间旧平房里，昏暗的灯光下，糊满粗糙白纸的墙壁上，喷溅状的血迹格外触目，地上也有一大摊血。
盛海训走近墙壁仔细看，那上面有一处枪眼，枪眼的周围还沾着几根已经烧焦的头发，他抬起手去摸，耳边却听到男人粗哑的说话声，让他别乱摸。
他跟着这声音跑出了旧平房，站在雨中，脸上分不清流的是雨水还是眼泪，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看着浑身是血的索南多杰被抬上了救护车，这距离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才过了五个多小时。
那最后一面，他们在剧烈争吵着……
救护车的后门即将关上的一刻，盛海训恍惚看到担架上的索南多杰抬起已经血肉模糊的头，朝他看了过来……
噩梦，也在这一眼对视中，骤然结束。
盛海训倚墙坐在床上，抬手抹掉脸上的一道泪痕，等待心绪一点点自己平复下去。
索南多杰死于三年前，自杀身亡。
这是警方给出的最后认定结果，盛海训和其他几个兄弟却都不认可这个结果。
索南多杰生前曾任迦绒珍稀动植物保护区站长，盛海训是他的得力手下。他和盛海训还有着另外一个共同身份，来保护区之前，都曾是邻省缉毒大队的特战队员。
一个出生入死在刀尖上滚过来的热血汉子，怎么会突然自杀。
索南多杰死后，盛海训就离开了保护站，他依旧常年生活在这片高原上，却再没了任何官方身份，在多数人眼中，他就是一个让人看不清黑白属性的闲人。
盛海训自己清楚，他可是一点都不闲。
手机这时候响了，一条新微信发了进来：哥，公的跟母的都出现了，要不要摁住。
盛海训激灵一下，快速从床上下地，手指快速按键回复：等我。
套上黑色帽衫，盛海训把一把精致的匕首反扣在掌心中，确认衣袖遮掩好了之后，开门下楼。
他住在一家卖明信片的小店楼上，下来时店里正有几个年轻游客在挑选东西，老板忙着招呼客人，听见盛海训跟他打招呼的声音，抬头去看时，只见到熟悉的高瘦黑色背影，已经走进了店外的茫茫雨雾中。
——————
天全都黑下来的时候，裴锦猛地在房间的昏暗里睁开了眼睛。
她满头是汗，刚从一场噩梦里醒过来。
裴锦靠着枕头半卧在床上，心里空落落的难受，有段日子没这样过了，之前在那段陌生记忆里时她很久都没做过梦，现在回到现实里那个缠着她很多年的噩梦就自己回来了。
裴锦没去开灯，觉得就这么在暗处待着不错，正好可以用黑暗帮着她快点摆脱掉那个梦带给她的别样感觉。
她差一点就看清楚那个白衬衫小哥哥的正脸了，可是就在最关键的那一刻，她就醒了。
白衬衫的小哥哥……
裴锦终于有时间静下来心来好好回想一下，回忆在那段陌生记忆中，她用笔记本穿越时见到的那个小哥哥。
在那个仓库里，哄她陪着她的小哥哥真的会做出那件事吗，对自己那么做？裴锦回忆着自己被麦老三带走后的经历，还是浑身抖了起来。
那段记忆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回忆，可是要弄清楚那件事，又必须仔细地记着。一旦忘记了，她就没机会再见到那个白衬衫小哥哥了。
她差一点就看清楚那个白衬衫小哥哥的正脸了，可是就在最关键的那一刻，她就醒了。
白衬衫的小哥哥……
裴锦终于有时间静下来心来好好回想一下，回忆在那段陌生记忆中，她用笔记本穿越时见到的那个小哥哥。
在那个仓库里，哄她陪着她的小哥哥真的会做出那件事吗，对自己那么做？裴锦回忆着自己被麦老三带走后的经历，还是浑身抖了起来。
那段记忆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回忆，可是要弄清楚那件事，又必须仔细地记着。一旦忘记了，她就没机会再见到那个白衬衫小哥哥了。
“顺顺，顺顺……”小哥哥呼唤自己小名的声音那么好听，仿佛就在耳边。
当年被奶奶谢华找到重新带回家里后，裴锦几乎再也没买过棉花糖吃，因为买的那些怎么都不如白衬衫小哥哥给她买的那种好吃。
她也再不肯穿白裙子，因为就是穿着白裙子的时候，裴锦懵懂的经历了原本属于女孩最该幸福的体验……
裴锦闭上了眼睛，逼着自己回忆那段痛苦的经历。
那天，白衬衣哥哥把七岁的裴锦带出了那个仓库大院里，他说要送裴锦回家去，然后就牵着裴锦的小手一路往车站的方向走。
那时候的养龙路上没有那么多私家车，公交车站也没现在那么多，小裴锦跟着白衬衫哥哥走了好半天才到了车站。
她也再不肯穿白裙子，因为就是穿着白裙子的时候，裴锦懵懂的经历了原本属于女孩最该幸福的体验……
裴锦闭上了眼睛，逼着自己回忆那段痛苦的经历。
那天，白衬衣哥哥把七岁的裴锦带出了那个仓库大院里，他说要送裴锦回家去，然后就牵着裴锦的小手一路往车站的方向走。
那时候的养龙路上没有那么多私家车，公交车站也没现在那么多，小裴锦跟着白衬衫哥哥走了好半天才到了车站。
车站上有个中年妇女在等着他们，白衬衫小哥哥跟她认识，打了招呼后就把裴锦交给了她。
裴锦那时候还是太小了，从小在奶奶和爸爸宠爱下长大的她也几乎没有防备陌生人的心里，她那时候还以为这中年妇女是白衬衫哥哥找来送自己回家的人，哪里想得到这女人其实是个人贩子。
“顺顺听话，哥哥买给你的棉花糖别一下子吃光了，牙齿会生虫子的！哥哥放假了就去看你……”
“嗯！顺顺都记住啦，小哥哥别忘了呀，我家的地址我说过给你的，记住了吧……我等着你，小哥哥……”
“顺顺，再见。”
“小哥哥，再见……”
那还真的就是再见，再也没见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