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为什么是我呢？”郑存苦涩地笑了笑。
“我没得选。”他自问自答道。
“我没得选，老范，你知道的，我家传了这么多代，一脉单传，我就那么一个儿子。”
“那小子到现在都还没结婚，我们家不能在我这一代断掉。”
范丞没有说话，自从郑存进了他这里，就已经丧失了逃离的可能。
对方也很清楚这一点，但为了最后的体面，他还是过来了。
范丞有设想过很多内鬼的可能，但他从来没有将怀疑的目光放到郑存身上过，即使有，也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地掠过，绝不过多停留。
但当事实摆在他的眼前，他不得不相信，他的同窗，他的战友，他的多年好友，会是一个背叛了联盟与种族的叛徒。
他没有开口打断郑存的话，而是静静倾听对方的倾诉。
“放在我们文明起源的那颗星球上，我这种行为应该是叫卖国还是叫人奸？”郑存瘫在椅子上，此刻的他失去了手中的兵将，失去了往日里的威风，不像是一个手段通天彻地的大修士，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年迈老人。
“随便怎么说吧，我确实是犯下了大错。”郑存闭上了眼睛，“它们抓了我的儿子，我必须想办法救他。”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按章程来，已经犯了后悔终身的错误，我不能再犯第二次。”
“我以为你会跟我求情来着。”范丞手掌自扶手上缓缓抬起。
“所以说很多年不见，你已经忘了老同学了啊。”郑存唏嘘不已，“我以为你会记得我的性子的，这么些年，我从来不求情的，当初在学校里哪怕快要被开除，我都没和老师们求过情，现在也是一样。”
“一人之罪，祸及全家，你家先人可基本都在地府，你儿子未来也要因为你沾上污点，这样真的值得？”范丞眼神微动。
“值不值得，不到最后又有谁知道呢？”郑存轻笑一声，“好了，快点动手吧，不要这样婆婆妈妈的，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五指握拢，灵气瞬间凝聚成钢，海量的灵气与范丞的动作共鸣，浅色的结晶将端坐在椅子上的闭目老人封印在内。
“送去联盟审判法庭。”
范丞叹了口气。
这一去，便是彻底永别。
若只是寻常死亡，他还能偶尔去地府探望，但犯下这等大错，等待郑存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魂飞魄散，真灵尽毁，彻底在这个世界上烟消云散，成为联盟铁律中的又一个冰冷示例。
“是。”
身穿管理局制服的工作人员从门口有序走入，检验后将灵气结晶收入临时监牢中。
望着忙碌的下属，范丞嗫嚅了两下嘴唇，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独自走开。
……
“最后一次检查着装！”
空港高高悬于天际，与日月星辰为伴，吞吐着海量的客流。
星际通用航空公司的专门整备室内，巴格达的声音通过机甲间相互构建而成的通讯网络在每一架机甲中响起。
机甲驾驶舱内，窸窸窣窣的整理检查声响起，旋即整备室中重新陷入沉静。
“救援队，出发！”
机甲的头部亮起红光，供给机体运动的能源系统启动，布置在核心处的反重力装置开始运转，高大的机甲缓缓腾空。
漆黑冰冷的合金将赤色机甲头部的红光反射，一架架AS-09标准制式的太空救援机甲顺着轨道被送入等候在太空中的漆黑战舰。
感官与机甲相互连接，透过机甲的感应装置，巴格达看着眼前这一幕，双手不禁攥紧。
森然有序的机甲部队，每一架机体都是无与伦比的杰作，它们的存在象征着力量，让人深深着迷，不愿醒来的力量。
这是星际通用航空公司南界州分部压箱底的东西，今天都被他给带了出来。
随着最后一架机甲被轨道送入战舰，巴格达也操纵身下这台赤色机甲进入战舰中预留好的整备舱。
“卡！”
机体的四肢与躯干同整备仓的固定装置紧密牢固贴合，伴着突然升高的压力，漆黑的战舰迅速驶离空港，前往黑匣子的信号落点。
因为是紧急任务，所以即使是处于赶路途中，机甲驾驶员也被要求不能离开机甲的驾驶舱。
巴格达躺在驾驶舱中，思绪渐渐发散，想起临出发前，部长对他说的话。
“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当他走进部长办公室，在那间简朴到几乎可以称之为简陋的房间内，将要秃顶的中年男人对他这样说。
“我再过段时间就要回总部了，到时候南界州分部部长的职务会从你们之中选出，巴格达，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年轻人，所以我很看好你。”
“多谢部长看重，我毕竟还年轻，能力有限，恐怕担不得大任。”巴格达微微摇头，糟糕的童年让他养成了多疑且过度谨慎的性格。
他不清楚部长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说这句话的用途究竟是褒还是贬，所以只能说些空泛的套话。
“年龄在星际通用航空公司从来都不是问题，我们只考虑能力，能者上，庸者下。”部长笑呵呵地说道，“至于能力有限？马上就不是了，只要你能把这次的救援工作做好，有实绩在手，又有谁能说你能力不足？”
巴格达此刻终于明白这个男人的意图。
这次救援行动背后的意义所有人都知道，但为什么最后选中了他？因为他来得最早？怎么可能！
正如他刚刚所说的那样，能者上，庸者下，星际通用航空公司最先考虑的永远是能力。
之所以选中他，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是最好掌控的。
这个男人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南界州分部，即使即将离开，他也要将自己的触手伸展开来，牢牢将这个分部掌控在手中。
“我明白了，多谢部长提携。”
但那又如何，成为傀儡又怎样？
哪怕只是一点点渺茫的机会，巴格达都会将其紧紧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