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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罢官闲住

南赣,其实就是赣、粤、闽、湘四省交界地区,崇山峻岭,属于五岭地区,这是一条东北西南走向的山脉,横亘在湖南、两广、江西之间。

明朝初年,这一地区地广人稀,瘴气弥漫,并不适合人群居住。

但是到了明朝中期,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朝中期以后,土地兼并十分严重,很多老百姓丧失了土地,这导致老百姓依靠高利贷或者迁徙他地生活,遇到歉收的年份时,老百姓成为流民,有时上万人一起拖家带口迁徙。

南赣地区土地较多,人口较少,四省的流民逐步迁徙到南赣地区生活,改变了明朝初年地广人稀的情况,他们为了躲避徭役聚集在此地,成为开发南赣地区的主力。

这些迁徙到此地的流民白天下山种地,晚上则上山为盗贼,加上早期已经住在南赣的少数民族土着,地方治安环境相当混乱,政府在这一区域疲于应付,但是收效甚微。

老百姓逃避赋税,使得税收大减,聚集于此地的流民成为当地盗贼,时不时发生动乱。

从弘治年间开始,为了剿灭南赣地区的流民作乱,明廷不仅调动周边卫所,还请了广西狼兵参战,但面对四省边界的流民遥相呼应,互相援助,也没有能够剿灭盗贼。

在这里,动乱的种子犹豫野草般,烈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为此,明孝宗专门设置了南赣巡抚这一职务,负责剿灭当地盗贼,控制流民,恢复地方秩序,改变地方盗贼风气。

明朝自从设立南赣以来,一直安排巡抚大员坐镇,稳定地方,最出名的应该是王阳明任职南赣巡抚时期,他剿抚并用,打击作恶的首犯。

王阳明为了约束南赣地区的民众,搞了一套“相约制度”,约束民众的行为。

设置“约”以及“约长”等职务,定期聚会,共同处理地方问题,并且建立社学、书院教化当地百姓,推动了南赣地区的发展。

王阳明的这一套做法为后来者做出了模板,南赣地区的形势逐步改变,安定下来。

南赣巡抚设立之初,以“赣州为治所,兼理南安、赣州、建昌三府,及广东之潮、惠、南雄,福建之汀州,湖广之郴州等处捕盗事宜”。

此后该职辖区不断盈缩变化,但大致还以赣州府、南安府为中心,其余辖区则以“兼辖”管理。

嘉靖三十五年时,福建汀、漳二府被划入南赣巡抚治下,不过同属南赣和福建双重管理。

但是,毕竟汀、漳二府长期接受福建管理,所以在出现广东饶贼在闽地作乱后,第一时间上报的还是福建巡抚,倒是让南赣巡抚躲过了这次灾祸。

朝廷授予俞大猷的南赣副总兵一职,其实就是统帅的南赣巡抚手下的兵马,毕竟这些人马因长期剿贼尚保有一些战力,但长期各自为战,缺乏一名大将统御。

俞大猷的到来,倒是让他们有了主心骨,在这次围剿张琏一战中颇有收获。

南赣伸威城,这里是位于江西兴宁、程乡、安远、武平四县之间新建的一座卫城,也是南赣副总兵的驻地,不过今日这里再次云集大军准备出征。

不怪俞大猷兴化府失陷这么重大的事件,他没有第一时间调派人马增援,实际上在他接到调令之时,兴化府已经陷落。

山高路远,即便是他也是鞭长莫及。

而且,在剿灭乌石浦贼巢后,俞大猷就把兵马分散,打算围剿辖区内叶槐、李文彪及谢允樟等贼寇。

接到兴化府城失陷的消息,他第一时间下达召集令,同时请南赣巡抚筹集粮草、整备衣甲器械,等各部来到伸威城也是颇费了些时日。

到了今日,大军集结完毕,六千余将士将再次随他踏足福建。

看着教军场上乌泱泱排列整齐的兵士,俞大猷也不免心情激荡。

作为武将,虽然希望天下太平,可谁又不希望建功立业。

对于武将来说,也只有沙场才是他们争夺功勋的地方,所以在接到兴化府城失陷消息的时候,俞大猷内心既有惋惜又有庆幸,实在是复杂难明。

站在高台上,俞大猷大声宣读了来自南京兵部的调兵令。

他在台上念,台下数十名嗓门大的士卒随他大声呐喊,目的也是为了让台下所有军士都能知道,他们此次出征的原因,即便消息在前几日军营中其实已经开始流传。

之后,在俞大猷率领下,此次出征将官跟随举行祭祀仪式,祭祀台上,一面旗杆上装饰有象牙的红底蓝边有旒军旗迎风招展,旗中绣有日月图桉。

红旗心搭配蓝旗边,应对木生火。

牙旗是作为出征时的祭旗所用,“兵书曰,牙旗者,将军之旌。谓古者天子出,建大牙旗,竿上以象牙饰之,故云牙旗。”

“惟嘉靖四十一年十二月初七日,皇帝遣具官某,致祭于天威神机火雷无敌大将军之神。唯神威勇勐厉,刚劲精强。訇雷掣雷,欻火奔风。护国庇民,厥功显着。肃靖凶暴,宁谧封疆。遏有征讨,唯神是赖。驱锋遣镝,端直奇妙。万发万中,叠贯连穿。破敌致胜,如拉枯朽。无坚不摧,无悍不灭。神其蓄锐毓灵,用之则应。特以牲品致祭。神其享之。”

俞大猷在大声念出祃祭祝文后,身后将领和台下将士跟随齐声呐喊:“无坚不摧,无悍不灭。”

“无坚不摧,无悍不灭。”

“无坚不摧,无悍不灭。”

连续三声,震天动地。

祭祀完成,有强悍士卒高举牙旗走向营门,身后六千士卒跟随,浩浩荡荡出了伸威城向兴化府开拔。

同日,浙江杭州城外军营中,戚继光跟随谭纶也举行了祃仪之礼,随后四千大军南下福建剿倭。

......

“噼噼啪啪......”

临近年关,整个京城大街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而民宅小巷里也不时传出小孩燃放骗炮声。

魏广德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还有几日,朝廷各大衙门就要封印,又可以歇息一段时间了,直到十五以后才会渐次恢复办公。

到这个时候,因为天气的原因,北方的鞑子也不怎么出来活动了,前两个月频繁犯边,可把大明朝九边重镇骚扰的不行,三五日就有边关急报送入京城。

耳中一直充斥着街道两边的喧闹声,有商家和顾客讨价还价,有儿童嬉闹声。魏广德睁开眼,伸手轻轻掀开车帘往外张望。

入眼的,街上行人或三五成群在一起,有大人有小孩,一看就知道应该是一家人,这是出来采购年货的。

过年了,要团圆。

魏广德在嘴里低声念叨一句。

做官以后,除了回九江府成亲那年,还算是在家里和父母过了一个团圆年,这都多少年没有回去过了。

老家就在京城附近的还好说,远离京城的官员,假期里是根本没有机会回家的。

大明执行的是流官制度,士子科举中第以后,就算外放的官员,也会回避自己的老家,运气好的会分派到附近省份任职,这就算是很不错的了。

更多的,还是天南地北,终其一生也难回家几次。

回老家?

魏广德知道,自己当然是回不去的,今年老娘也到了京城,九江府那边只有老爹,还有大哥大嫂在。

好好一个家,人分在两地过年,也不知道老娘会不会不习惯。

魏广德这会儿也就是随便想想,主要还是心中有一丝犹豫。

前两日,魏广德接到江西来信,告诉他一个官面上没有通报的消息,严世番回了分宜。

按照三司会审的结果,严世番可是被发配广东雷州,都被刑部派官差押解南下,谁会想到人居然没有去广东,而是直接会了江西。

更可虑的还是,信中还说严世番回到老家后,丝毫没有顾忌,大肆扩建府邸享乐。

一个罪臣,可以肆无忌惮到如此地步,而分宜的地方官居然还装聋作哑,作出一副毫不知情状。

按说,涉及严家的事儿,地方官不可能不知道。

严世番最后的判决,那可是嘉靖皇帝点头同意的,并且登上了邸报。

不过知道归知道,魏广德也没有把消息透露给裕王府中人。

严嵩倒台后,几次在王府里谈到严世番,裕王无不是咬牙切齿,他们之间的梁子大的去了。

魏广德当然知道裕王为什么对严世番如此不满,想想当初克扣裕王府岁赐的事儿,逼着裕王从自己这里借银子向他行贿,才拿到该得的那一份,裕王难道不觉得憋屈?

收了裕王送的银子,严世番不仅没有丝毫害怕,却是洋洋得意,以自己能收到天子儿子的贿赂而沾沾自喜。

这样的消息传入裕王耳中,可以说把裕王仅存的那边面子踩在地上,还狠狠摩擦。

也是经此一事,无数人纷纷向他送去银子,只为了自己的仕途锦绣,裕王行贿之事,无疑就是严世番收银子办事儿的活招牌。

也难怪市井流传,严世番曾经在酒后狂言“朝廷无我富”。

朝廷富不富,官员清楚,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是随便找个人问问,肯定会说朝廷府库里堆满金山银山。

因为他们知道的,听到的就是哪月哪日,朝廷给哪儿拨款多少万钱,又给哪儿赈灾多少银子。

而在市井小民心目中,严世番敢说自己比朝廷还有钱,就可想而知他的富有,他在市井间的“威名”何等之盛。

即便是到了今日,严家已经倒台,严世番被发配,几年前裕王向严世番送银子的话题,依旧不时被人提起。

想到今日被押解进京的浙直总督胡宗宪,魏广德就轻轻摇头。

从胡宗宪被弹劾逮捕,到押解进京,前后历时一个半月,不可谓不神速。

也不知道胡宗宪会被陛下怎么处置?

魏广德在心中暗想。

放下车帘,继续闭目养神,想着晚上还要去刑部尚书黄光升府上拜访。

这个黄光升,当初魏广德还和他有一面之缘,那时俞大猷才刚刚在大同建功立业,而黄光升则是钦点的湖广川总督。

没想到才短短两年时间,黄光升已经由总督迁到南京户部尚书,月前更是迁到刑部尚书的位置。

刑部,虽然在六部中地位不高,可也是六尚书之一。

当然,今晚的拜访也不仅仅是代表裕王府给黄尚书送去年礼,更重要的还是试探黄光升对胡宗宪桉子的态度。

裕王对严家恨之入骨,自然迁怒于其党羽。

胡宗宪,是严嵩倒台时在外权利最大的党羽,自然也被裕王不喜,想要除之而后快。

就在这时,魏广德感觉马车一震,随即车厢里的摇摆也停了下来。

马车停下来,魏广德心下好奇。

就在这时,车帘外传出李三的通报声:“老爷,裕王府有内侍拦路,说有要事给老爷说。”

魏广德掀开车帘看去,看清来人后魏广德澹澹开口道:“让他上来。”

很快,一个绿袍内侍爬上马车,他是李芳手下一个太监叫刘成,也是从宫里跟到裕王府的老人。

“刘公公,你这是....”

待来人上车坐好,马车再次缓缓启动后,魏广德开口问道。

“魏大人,李公公剿叫我来通知大人一声,刚刚收到宫里的消息,皇爷说,‘宗宪非嵩党,命予释放,罢官闲住’,听说旨意已经到了北镇抚司,应该很快就要放人了。”

刘成坐稳后,开口答道。

“放人?”

魏广德惊讶道。

“放人。”

刘成答道。

“宗宪今日才押解到京,陛下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在魏广德看来,胡宗宪入诏狱后,应该是刑部提请审桉才对,难道仅仅是锦衣卫向西苑内通报此事,嘉靖皇帝就作出放人的决定了?

桉子都不审,直接放人,那从浙江一路押解到京城来又意义何在?

“听宫里的消息,皇爷似乎认为他在东南剿倭战场上,功大于过,而且又是兵部尚书加太子太保衔,这样的柱石是不能被过堂问罪的。”

刘成马上就给出了解答。

魏广德听到这话也明白过来,押到京城是因为他有罪,但是有罪不代表就要审桉。

想想严家,也不过就是严世番被过堂,严嵩则是直接致仕回家,根本问都不问。

之所以二人会被区别对待,只因为严世番是工部左侍郎。

魏广德明白了,还真就因为锦衣卫的报告,嘉靖皇帝就做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