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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结婚一定要有个窝住

我的家在五环的一个小区里,单身公寓,一房一厅,就我一个人住,月租1800元。北京的房价确实高得吓人,动不动就一平方两三万。对于我们这些毕业没多久的80后来说,买房成了人生中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如果不是因为结婚,要在北京安个家,打死我父母都不会拿出这一笔钱。他们就我一个女儿,一旦我嫁了,老两口无亲无故,就只能靠那点钱傍身了。我家的经济状况一般,父母没权没势,在小县城里经营着一家小茶叶店。好不容易供我去北京读大学,原指望我学成归来,在小县城里找份安稳的工作,陪在父母身边。可没想到,毕业后,我选择留在了北京,还找了一个北京男人。

我爸妈见过顾小辰。大四回老家,顾小辰专程陪我回去拜见了我父母。两位老人对顾小辰相当满意,觉得他实在、可靠,我跟着他,绝对放心,因此也默许了我们的交往。

其实毕业那段时间,我相当迷惘,一度犹豫我是否要留在北京找工作。对这座城市,我没有特别的好感,天气寒冷,沙尘暴多,冬季皮肤干燥得涂了几层保湿霜都不管用。而且交通严重堵塞,不是听过一个笑话吗?某人送朋友去机场坐飞机,结果两个小时后,朋友到达目的地了,打电话来告知,而这人还在北京的大道上塞着车。很多不知情的人就当一个笑话听了,可我知道,这是事实。每天上班,我都要提前一个小时出发,北京的马路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车,就像蚂蚁一样。你有看过蚂蚁爬得很快的吗?

因此我不喜欢大城市。

我和李锐曾讨论过一个很沉重的话题——该不该在大城市里奋斗。

我说在一个小城市里,工资不高,消费也不高,人们的步伐不会太匆忙,精神压力也不会太大。可以买得起房子,然后安家乐业,平静地生活。可是在大城市里,物价飞涨,房价高升,一个月拿着微薄的工资,处处艰难,竞争激烈。身边的人几乎都戴着假面具,找不到一丝的温暖和快乐。买不起房子,永远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我情愿在内蒙古大草原里放羊,看云卷云舒,过心灵宁静的生活。”

“苏繁嫣,你太天真了。”

“李锐,你说,人们为什么要在大城市奋斗?”

“为了过上幸福的生活。”

“那在小地方,一样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何必跑到大城市来呢?”

“听过一句话没?大城市有大的欲望,小城市有小的欲望。这视乎一个人的欲望与追求。”

我无语,李锐概括得很准确。我之所以留在北京,是因为我在追求爱情。顾小辰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他不可能放弃北京的优厚条件,和我跑到小县城里过着平淡如水的日子。即使他愿意,顾老太太也坚决不会同意。

毕业后在北京找工作,我曾度过了一段很艰难的日子。睡过郊区唐家岭阴冷潮湿的地下室,每天三餐就着开水吃面包。还没结婚,顾老太太不给我去她家住,我妈也不答应我未婚同居。我知道我妈的想法,她是怕我吃亏了,担心到时如果顾小辰不要我,那我不是给白白糟蹋了?在我妈的潜意识里,我也是高攀了顾小辰。

顾小辰很爱我,一直帮我找工作,找房子。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就是顾小辰通过朋友介绍的。小区很安全,也很清净。我和房东签了两年合同,眼看要到期了,而且我和顾小辰也快结婚了,所以我妈就一直催着我们买房子。

顾老太太很不情愿儿子婚后搬出去住。说到底,是不想掏那笔钱。为此,我妈还亲自打电话给顾老太太,挑明说了:“我的女儿嫁人,起码在北京要给一个窝住,是自己的窝!”

顾老太太也不是软柿子,她说嫁过来,和公公婆婆住,难道就不行吗?非要浪费钱去买房子?“北京的房价有多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现在没有让你家全出首付,我们也掏一半钱出来。”我妈坚决不让步。

顾小辰也和我商量过,能不能先和他爸妈住一段日子,再另做打算?“总不能娶了新娘,不要老娘吧?”

我看着顾小辰为难的样子,心里也想妥协了。可是我妈说什么都不答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老巫婆的秉性,住一块,你还有好果子吃?”

“妈。”我一个劲地批我妈,“你也不要总是老巫婆老巫婆地叫,她好歹是顾小辰的妈,我的未来婆婆。”

“她有当你是她儿媳吗?”

我妈这么反问,我哑口无言了。顾老太太对我确实不咋地。快结婚了,她竟然跑去一条胡同里找算命瞎子合我和顾小辰的八字,预测我们的婚姻。

合就合,反正我的八字又没啥问题,不克夫,不破财。不料那算命佬合了半天,神情特严肃地告诉老太太:“你这个未来儿媳破年。”

老太太问:“啥叫破年?”

“就是克你,与你合不来。”

老太太当场就黑了脸,扔了20元给算命佬后就走了。

回家后,老太太大发雷霆,骂顾小辰瞎了眼,找了个这样的货色。我当时还不知情,每次向老太太献殷勤时,她总是横眉竖目的,弄得我莫名其妙。后来在我的追问下,顾老爷子才告诉我来龙去脉。我气得整整一个星期吃不下饭。拉了顾小辰去胡同找那个算命佬算账,可找了半天,也不见那可恨的瞎子。

我愤怒地向顾小辰投诉:“没想到你妈这么迷信。告诉你们,我的八字好得不得了。”

这话不假,有一次去香港出差,李锐特地带我去黄大仙那里算命。黄大仙看了我的八字,啧啧赞叹:“以后谁娶了你,是八辈子的福气。”

“为什么?”我和李锐异口同声地问。

“哈哈,旺夫啊!”黄大仙向我们解释,“你出生于阳年阳月阴日阳时,此命有财官之势,属于顺从丈夫的温顺典型命造。喜大运水金旺地,旺夫旺子命造。”

虽然我听得迷迷糊糊,不知道那些专业术语是啥意思。但我心花怒放,因为我听懂了这四个字:“旺夫旺子。”

黄大仙再怎么样,也比胡同里的瞎子要算得准吧。我气呼呼地和顾小辰说出黄大仙的话,他扑哧笑了:“你也迷信。”

“哼,总比你妈要强。”

回去后,顾小辰也将黄大仙的话转述给老太太听了,连顾老爷子也在旁边附和:“我看繁嫣的面相就很不错嘛,小辰娶进来准没错的。”

老太太将这些话都当成了耳边风,看我像看阶级敌人似的。我自知回天无力,也坚定了决心,婚后不和老太太住一块,一定要搬出去。

为了房子的事,我们两家心生隔阂,左右为难的顾小辰最后好说歹说,老太太才同意掏出10万给我们,凑够预首付。

去年我们就计划结婚,结果找房子找了将近一年,才在中介的帮助下,在四环旧宫中心地带的一楼盘物色了一套两房一厅、75平方米的二手房。虽说是二手房,但屋子很新,装修得也好。据中介介绍,原来的主人才住了一年,就准备出国了,所以才急着要卖。环顾四周,南北座向,对流通风,我非常满意。一问价格,150万!这个数字让我几天都合不了眼。顾小辰一再犹豫,可咬咬牙,我还是决定要买。我一定要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房子!在我的软磨硬泡下,我和顾小辰贷了100多万的巨款,打算30年供完。最近刚办理好贷款手续,准备接下来就去办房产证。但人生中有许多意外,我们都无法预测,就像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这个房子会让我背负上沉重的负担。

等到快要睡觉,我的手机还一直安安静静地躺着。顾小辰搞什么名堂,这么久了都不回我电话,不会出什么事吧?我的心有点忐忑,按捺不住,又赶紧拨打了顾小辰的手机。可响了一下,就被狠狠地掐断了。我疑惑地盯着手机,很快就来了一条信息,是顾小辰发的:“我陪领导去应酬了,不方便接电话。”

哦,原来是这样。

于是我回复道:“那你不要忙太晚,早点回家休息。”

又等了十来分钟,顾小辰没下文了。我想他可能真的在忙吧。关了手机,我上床睡觉了。躺在床上,望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我心里挺感慨的。这间单身公寓,我住了将近两年的时间。虽然比刚毕业时睡在地下室好多了,但是这里依然没有给我家的感觉。空荡荡的房子,只摆放着房东提供的一套沙发、一张大床和一个洗衣机,然后什么都没有了。我自己一个人,也懒得做饭,经常是下班后与顾小辰一起去小餐馆吃饭,或一个人到大排档买盒饭将就一下,因此家里也没有买什么厨具。

上次逛超市,看见亮锃锃的炒锅和铲子,我突然心血来潮,坚持要买回来做饭。顾小辰一个劲地摇头:“到时你肯定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我哈哈大笑:“买回来,我天天做饭给你吃,雷打不动。”

谁知还真的给顾小辰说对了,买回来的那段时间,我的确天天对着菜谱研究菜式,正儿八经地做饭,刚开始做最简单的菜,像什么番茄炒蛋、小葱拌蛋。

顾小辰吃了几餐后,强烈抗议:“繁嫣,你天天弄这两菜,不累吗?”

于是我苦心造诣,翻新花样,一天一个菜式,结果吃得顾小辰不敢踏入家门半步。那也是,谁叫我将牛肉做成了羊肉味,将黄瓜炒成了苦瓜味。搞得那些天,我和顾小辰的肚子天天翻江倒海,比吃碧生源还管用。所以顾小辰也从来不敢叫他的朋友、同事们上门吃饭,总是和他们说:“我家繁嫣不会做饭。”

为了大家的身心健康,我决定金盆洗手,彻底不干了。那些可怜的厨具从此就堆放在一个角落里,长了毛,发了霉。我妈来过一次我住的地方,看见这个简陋的家,眼泪刷刷就下来了。我知道她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在一个举目无亲的大城市,要想活得滋润、活得出色,谈何容易?能不饿死就不错了,可为了能和顾小辰在一起,再大的苦我也愿意承受。

第二天上班,我迟迟进不了工作状态,老想着结婚的事。结婚,是人生中最重大的事情,尤其对女人来说,它更是意义非凡。李锐老说:“选择一个人就是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为此要慎重。”我想了很久,觉得我和顾小辰性格挺合的,他稳重,我低调。但一想到顾老太太,我又挺没信心的。我感觉自己好像患了婚前焦虑症,对即将结束单身生活,步入婚姻殿堂有点不知所措。

正胡思乱想时,手机响了。我一看,是装修工人打的。现在新家那边正在装修,其实也不用怎么装修,就是粉刷下墙,将原来的瓷砖地板换成木地板就行了。本来装修的事刚开始都是顾小辰在负责,后来单位派他出差一段时间,就由我全权操作了。现在那些工人都听我的,一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问我怎么处理。

装修工人在手机那头问我,房间要刷成什么颜色的。我想了想,还是先问下顾小辰的意见。在Q上晃他,他简单地回了几字:“你决定就好。”

什么意思嘛,现在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继续问他:“书房刷成蓝色,主人房刷成黄色,行不?”

很快,顾小辰的QQ头像就灰了,不知道是隐身还是掉线了。我气呼呼地拨打了他的手机,没接。这家伙,怎么回事?最近莫名其妙的。

中午吃饭时,我和李锐说了这事。李锐注视着我,深思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我看情况不大妙。”

“说什么呢?”我瞪了她一眼。

“苏繁嫣,你得机灵点。”李锐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当一个男人对你不冷不热时,就说明他的心思没放在你这。”

“胡说。”我赶紧解释,“我和顾小辰都快结婚了,他的心思不在我这,那会在哪?”

“那要问你。”李锐还在那扮专家研究,“你们在一起快七年了,七年之痒,知道吗?也就是说,他现在估计烦你了。”

越说越离谱。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李锐一把将我拉回座位:“别走啊,我还没说完。”

“我不听你挑拨离间。”

“靠,苏繁嫣,我可是为你好。”李锐朝我郑重地说。

我叹气,坐了下来。

李锐问:“最近你有没有发现顾小辰有什么异样?”

我摇了摇头。

“那你之前找他时,他的态度如何?像现在这样吗?”

“不是。他一直很在乎我,我说什么他都听。就是这两天——”我想了想,这两天找顾小辰,打电话不接,在Q上发信息不回,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啊。工作上一忙起来,都会这样。我以前加班赶方案,忙得不可开交时,不也经常疏忽顾小辰吗?他也没说什么,也能理解。为什么我偏偏小心眼呢?他一没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我就疑神疑鬼,有病啊?

我说出了我的想法,李锐否定道:“这很正常啊,谈恋爱不就这样嘛,在乎一个人才会紧张,才会时刻惦记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在乎才会乱想,不在乎连想都不会想。”

我听了,扑哧一笑:“李锐,说你没谈过恋爱,还真不相信。”

“唉。”李锐神情黯淡地说,“我是空有理论,没有实践。”

“那赶紧找一个人实践去。”

“哪有这么容易,感情的事,还真得靠缘分。强求不来。”

“事在人为嘛。缘分也要靠自己去争取,不然有机缘,没抓住,有缘也变成无缘。”我想起当初和顾小辰认识的时候,就是彼此主动的。那次我在图书馆看书,看的是《我和狗狗的10个约定》,那故事很感人,我边看边落泪。后来旁边有一男生递纸巾给我,我当时正看得入迷,没多想,就接过纸巾了。看到闭馆时,我才发现,我用掉了那男生的一包纸巾,弄得我很不好意思,赶紧说了一句:“一起吃饭吧。”就这样,我和顾小辰认识了。我们边吃饭边聊这本书,越聊越投机,大家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最后顾小辰说:“这本书拍成电影了,也非常感人。这周末有空吗?我请你去看这电影。”一来二去,性格相近的我们情投意合,就在一起了。我总觉得,我主动说的那句话,就是我和顾小辰缘分的开始。

李锐没有接我的话,而是在分析我会不会遭受七年之痒的危机:“繁嫣,和你说一件真人真事,发生在我一朋友身上的。”

“嗯。”我点头。

“我这朋友,是女的。她和男朋友谈了七年恋爱,感情一直很好,很稳定。去年12月结婚,今年6月份就闹离婚了。”

“啊?”我诧异地追问,“为什么?”

“那男的有外遇了。”说到这,李锐一脸的忿然,“那贱男人有一次出差,勾搭上了一女孩,回来后就提出离婚了。你知道吗?”李锐看着我,表情依旧愤慨,“最贱的是,当初两人共同出钱买的房子,现在那男的说,坚决要回房子,只补几万块给我朋友。”

“那怎么办?”我听李锐这么说,也挺替她朋友着急的。

“两人闹上法庭了,法院正在审理。”

怎么有这么差劲的男人?作为过错方,不仅没有内疚之意,还变本加厉,竟然要回房子?我心想,李锐的朋友也真是可怜,瞎了眼,认识了这么一个贱货,还谈了七年,青春都白搭了。

“哎。”李锐一个劲地叹气,“那贱男人以前对我朋友很好的。可一旦闹翻了,最后就变得十分绝情,千方百计要夺回房子,还把我朋友赶出去。”

今天听到这个负面消息,实在影响我的情绪。我看着碟子里的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 “当一个人不再爱你时,你连呼吸都是错。”爱到最后,成了陌路,成了仇人,是不是一种深入到骨髓的悲哀?

李锐的一番话让我整个下午都精神恍惚,也弄得我眼皮直跳,老担心顾小辰出什么事。没到下班时间,我实在等不及了,就偷偷溜出办公室,赶紧坐车奔赴顾小辰的单位。

到的时候,正碰上顾小辰下班了。我在大门口截住了他。他见到我,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我幽幽地说。

看见门口人来人往,顾小辰一把将我拉到门外的一个角落:“你怎么了?”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我望着顾小辰,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这两天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顾小辰淡淡地说。

我沉默地看着他。我们相处了六年,顾小辰在我眼里一直是一个特别透明、没有隐藏任何秘密的人,可是此时此刻站在我的面前,我却突然觉得他有点陌生。

见我一言不发,顾小辰开口道:“走吧,打的我送你回家。”

默默地坐上了的士,一路上,就只有那司机在胡侃乱吹,我和顾小辰像一对怨偶那样,彼此无语,都静静地凝望着窗外的风景。夜幕开始降临,路上车水马龙,喧嚣无比。矗立着的写字楼和大型商场,熠熠生辉,霓虹灯绽放出璀璨的光彩。可是我的内心,却空荡荡的,像被人洗劫过一样。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顾小辰,他的侧脸在灯光的映照下,轮廓清晰无比,带有些肃穆,也带有些忧郁。我的心顿时有点疼,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患了婚前焦虑症?面对两个人的未来,我们是否都做好了准备?

的士停在了小区门口,顾小辰没有送我进去,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今天很累,就不陪你吃饭了。”

“好。”我下了车,看着的士绝尘而去。走了两步路,我猛然转身,赶紧跑到路口,拦了另一辆的士,坐了上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有这样的冲动,就是觉得心里忐忑不安,想知道个究竟。

“小姐,去哪?”

“追着前面那辆牌号556的的士。”

司机好奇地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就踩了油门。

“我是不是疯了?竟然不相信顾小辰?”我的心七上八下,发现自己临到结婚,越来越情绪化,有点不正常了。

正焦灼着,我妈打电话过来了。“繁嫣,我和你爸商量了,日子初定在下个月八号。你问下顾小辰他们家——”

“亲戚都通知了吗?”我打断我妈的话。

“都口头通知了,等日子正式定下来,就发喜帖给他们。”我妈喜气洋洋地说。

在我们那个小地方,亲戚都挨家挨户地住一块,我要结婚的事,经我妈一宣扬,全都知道了。昨天姑姑苏嘉怡还打电话问我,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我心想,有啥婚礼,无非就是摆下酒,宴请亲朋好友。其实我想要的结婚仪式很简单,就是两个人跑到云南丽江去,一起看那里的夕阳。

苏嘉怡骂我脑子进水:“结婚可是女人这一辈子最轰轰烈烈的事情,不搞隆重点,对不起自己啊!”

“要那些形式干嘛?”我说,“两个人幸福才是真的。”

“傻帽。”苏嘉怡唉声叹气,“你啊,太廉价了。”

我知道苏嘉怡当初的婚礼就弄得很轰动。她和经商的姑丈经人介绍,一见钟情。姑丈有钱,给礼金时也是大手笔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据我妈说,结婚那天,姑丈和他的朋友开了好几台奔驰过来迎亲,风光无限地把苏嘉怡娶进家门。那时在农村,很多人都没见过奔驰,个个都哇哇地赞叹不已,羡慕到苏嘉怡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白费。直到现在,苏嘉怡和我说起她那红极一时的婚礼,眼里还带有泪花。“终身难忘。”她用四个字总结了女人这辈子最盛大的事情。

挂了电话,司机和我说:“到了。”

我反应过来,看见顾小辰在自家门口下了车,径直走了进去。

我绷紧的神经瞬间释放了。我骂自己,太不可理喻了,心像针眼那么小。

“小姐,要下车吗?”

“往原路开回吧。”

一大清早到公司,高森林就把我叫进办公室狠批了。“苏繁嫣,做人要有始有终,知道吗?虽说你准备离职了,但只要你还在公司一天,你就是公司的员工,不能这么没纪律,是不是?”

我结结巴巴地解释:“高总,其,其实……”

高森林没听我的话,继续开骂:“不要以为你背后有林总撑腰,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我知道你能做事,但你做人的态度严重有问题。你说,你放着这么重要的方案就走人,对得起我和林总,对得起公司吗?”

我战战兢兢地点头,接受批评。

最近经常和我们合作的那家地产公司又建了楼盘,让我们策划方案,写宣传语。本来这个艰巨的任务主要由我负责完成,可林春香知道我要离职,就安排给李锐去做了,只是让我协助下李锐。我昨天擅自旷工,害李锐加班加点写方案写到凌晨两点,结果方案一出来,发给对方公司的老总乔墨阳看,他很不满意。

“靠。”李锐大骂,“那乔墨阳诸多要求,严格得要死,这里不行,那里不行,真不知道他想咋样。”

乔墨阳是一神秘人物。和他们公司合作这么久,我们都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每次会议,都是他的秘书代替,他没有亲自出马过,就在背后指点江山,垂帘听政。而且听说那人超低调,很少在新闻媒体前露面,没登过报纸,没上过杂志,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要不还是我来弄吧。”我说。

“算了。”李锐摇头,“你还有两天就要离职了,还是不要接这个烂摊子。”

我怜惜地看着李锐,她也挺不容易的。一个女人在外打拼,身边也没有一个肩膀依靠。有时想想,我们女人也真是脆弱,即使外表表现得再怎样刚强、怎样彪悍,内心深处也不可避免地渴望温存、渴望爱护。我知道在李锐强大的躯壳下,有一颗柔软的心灵。

不说乔墨阳那个让人扫兴的家伙了。在仅剩的两天里,我将手头上的工作都交接给李锐。周五快要下班时,林春香号召大家为我举办一个欢送会。正准备打电话选地点时,该死的乔墨阳又像催命鬼似的打电话来追方案了。于是全体加班。除了我,这个再也不属于公司的一份子可以先行离开,其他人依旧得在岗位上孜孜不倦地打拼。

林春香眼里充满着内疚:“我们改天再聚聚,行吗?”

“没问题。”我爽快地回应。

向大家挥手告别,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有些失落,有些难过。我在这公司工作了两年,与它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对公司的每一个地方,我比对自家还熟悉。会议室书架上广告学的书,具体到哪一本放哪个位置,我闭着眼都能找到。这份工作也给我带来了无限的成就感。我总忘不了我在会议室上发言,演示PPT里的方案时,林春香脸上挂着肯定的微笑,就连高森林也经常点头示意。而如今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去。明天,我会在哪里呢?想到这,我的心里弥漫着无边无际的苍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