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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飞蛾扑网洒泪别

屠龙的轻功很高,一掠数丈,翻山越岭对他来说并不困难,世上能追上他的高手并不多。屠龙已经脱困,但是他的心情是低落而沮丧的,山风吹着他沾满血汗和尘灰的脸,昔日光滑平整闪着光彩的紫色长袍,此刻也是又皱又烂,沾满了尘土。他花了十年心血辛苦建立起来的龙王山庄被毁了,财富和势力一遭云散,一切都得从头再来,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北宫超实在太强,武功也强,实力更强,屠龙第一次有了心灰意冷的挫败感,飞掠也变成了奔跑,他的身体很累,心更累。

又翻过一座山,脚下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下山的坡度很陡,屠龙放慢了脚步,穿行在茂密的树林间,屠龙开始冷静地思考如何东山再起。树林里的树高大粗壮,排列紧密,树冠很大,阳光很难透得进来,地上零星散落着的几点阳光,斑斑驳驳,到处生长着踩上去滑滑的苔藓和矮蕨。这是一片幽静得象睡着了的树林,也是一个可以让人不被任何喧嚣惊动的地方,屠龙的脚步更慢了。

走着走着,地上出现了一只死鸟,那是山林中常见的斑鸠,屠龙随意瞄了一眼,他才不会为一只死鸟分心。树林很幽静,没有一点声音,甚至一声鸟鸣,一声虫唱也没有,就象进入一个没有生命的坟场,只有静。又走了一阵,地上出现了一只死兔,那是经常在山林中出没的野兔,屠龙淡淡地看了两眼,觉得很好笑,这里居然还可以“守株待兔”。树林很幽静,阳光更少了,除了屠龙的脚步声,什么也听不到。又下了一段山坡,地上出现了一只死羊,那是一只健壮的野山羊,绝不会是老死的。树林很幽静,几乎没有阳光,屠龙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突然察觉这片树林幽静得很诡异,暗黑得不正常,因为先后出现的斑鸠、野兔、山羊死得都很古怪,身上没有一点伤,躺在地上就象睡着做梦一样。

前面的树林更密了,也更暗,更没有声音,屠龙感到一股隐隐的杀气从林中透出,这是只有他这种级数的高手才能自然而然感应出来的危险。屠龙冷峻的表情更冷了,他是一个勇往直前的人,退缩不是他的性格,他暗里提气运劲,全神戒备地向前方密林慢慢走去。

蓦然,在整个黑暗的底色里,出现了一团耀眼的白,那是一团白得异常的物体,就象一块冰川的坚冰,能使软弱的人牙齿打战、肌肤发冷。屠龙当然不是软弱的人,他也不会怕冷,他冷静地打量着眼前的白色物体,他的眼睛已渐渐适应了黑暗。

密林中间是一块小空地,空地中间有一声大白石头,白石头中间坐着一个白衣女人。白衣女人有一头瀑布般的黑发,遮住了脸孔,宽松白衣下凹凸起伏、曲线毕露,火辣程度就算妓院最红的妓女也会嫉妒,白衣女人就象一团火,紧裹在寒冰里的欲望之火。白衣女人静静地坐着,坐姿美妙而娴静,她的身体已与幽静的密林融合,成了密林的一部分。

屠龙冷冷地道:“你是谁?”

白衣女人温柔地自言自语道:“你既然飞到了我的网中,又何必知道我是谁?他既然注定要飞走,我又何苦编织这张情网?”声音如泣如诉,让人听了魂断神伤。

屠龙冷冷地道:“幸好我不是你要等的情人,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被网困住的。”

白衣女人喃喃说道:“你也要丢下我,一个人走了么?”

屠龙冷冷地道:“幸好我也是个想飞的男人。”

白衣女人喃喃说道:“过去,我的网里装满了甜蜜的快乐,现在,我的网里只剩下苦涩的等待,未来,我的网里还可以装下什么?”

屠龙冷冷地道:“你的网可以把自己装下,疯女人。”

白衣女人忽然大笑起来,那是比哭还难听的笑,笑声嘎然而止,冷冷地说道:“可惜你飞不上青天,却飞上了绝路。”冰冷的声音象磨盘挤出来的,让人听了毛骨悚然。白衣女人双袖突然微微一动,密林里凌厉的杀气忽起,比千年寒冰还冷,比刀锋还锋利,白衣女人仿佛变作了黑暗森林里的远古女妖,静待着择人而噬。

屠龙冷冷地道:“装神弄鬼。”身形如乌云般飘起,右拳猛然击出,如乌云里迸出的闪电,拳未到,无匹的气劲已把白衣女人遮盖脸上的乱发全逼迫到脑后,象刺猬身上的刺般根根竖起。白衣女人的脸暴露出来,那是一张笔墨也难以形容的恐怖而丑怪的脸,五官完全看不出来,只是一团模糊的肉,上面肉筋纵横如一堆虫子爬过,那张脸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鬼脸”,就象在烈火中烧过,又在冰水中淬过,恶鬼才敢有的脸。屠龙很少打过女人,更从来没有用全力打过一个女人,但是现在,他却想砸烂面前这张丑女人的脸,这张丑怪不堪的脸,让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恐惧。

就在屠龙这片“乌云”飘起的时候,一片树叶轻轻地飘到屠龙眼前,屠龙当然不会在意一片小小的树叶,他的拳很快,又一片树叶飘到了屠龙眼前,屠龙很自豪,他的拳很猛,又飘来几片树叶,屠龙全身已布满护身气劲,飘来的树叶渐多,屠龙有些惊异,惊异于自己的拳速怎得不如平时的快,树叶一片接着一片飘来,屠龙开始疑惑,怎得自己的拳头还没打中目标?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小树林好象突然发了疯,树叶四处飘飞,屠龙击出的右拳,已被树叶包裹得严严实实,树叶还继续向屠龙手臂侵袭包裹,更往屠龙身上裹去。屠龙最奇怪的是,怎得自己身在空中却不落下?屠龙就象陷入了一个困顿的梦魇,梦里到处都是飘飞的树叶,最要命的是树叶那边还有一个恶鬼脸的女人。

屠龙当然不是轻易屈服的人,他对自己的实力一向充满信心,屠龙奋起神威,大喝一声,左拳击出,他一定要砸碎眼前的“恶梦”,砸烂“女妖的鬼脸”,这丑恶的嘴脸实在让他看了生气。纷飞的树叶又把屠龙的左拳包裹,这该死的树叶,有完没完?屠龙全身已无法动弹,只有心在抗争,死亡的阴影正一点点磨碎屠龙的意志,一点点把他拖进更幽深的梦魇中,直到他从梦里惊醒,又或者,在梦里死去。

白衣女人的“鬼脸”恶狠狠地看着屠龙,充满了残酷恶毒的嘲讽。屠龙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悲哀,感觉自己象只渺小的飞蛾,一只自以为很强大的飞蛾,一只认为整个世界都可以任自己飞翔的无知飞蛾,在悲惨命运的安排下,无意间跌落进了蜘蛛布下的陷阱,自己拼命地挣扎,还是脱不出网的纠缠束缚,眼睁睁地看着网吞噬尽自己弱小的生命。转眼间,屠龙已经被树叶包裹成了一个茧子,一个无法动弹的“人蛹”,一个吊在半空中的“可怜虫”。

一道银光,从白衣女人的口中电闪而出,划破了小树林的黑暗,穿进了“人蛹”,破蛹而出。屠龙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厉啸,一股血柱从他心口如泉喷出,包裹着的树叶松飘散落到地上,屠龙圆睁的双眼失去了生命之光,他的双拳再也无法砸烂可恨的“鬼脸”了,屠龙死在了恶梦一般的网中。白衣女人双手微抖,两道肉眼难辩的细细丝线收入袖中。

黄昏,十里长亭外,乡间小道边,唐生、朱八、胖哥、韩晶晶、小美及七八个酒楼伙计依依惜别。

胖哥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唐公子请回吧。”

唐生道:“好好的知心酒楼就此舍弃,真是可惜。”

胖哥道:“良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

朱八道:“薇灵姐不来吗?”

唐生道:“李小姐把北宫公子留在知心酒楼,有事相商。”

韩晶晶道:“小朱,跟着姐姐走好不?”

朱八道:“好啊,俺小朱最喜欢跟晶晶姐在一起了,又有好吃的,又有好喝的。”又转头对唐生道:“生哥,薇灵姐不理俺小朱,俺只好跟晶晶姐走了,你不会怪俺小朱不讲义气吧?”

唐生道:“怎么会,有韩姐姐照顾你,我也放心。”

胖哥道:“再见,我的好兄弟。”

唐生道:“多多珍重。”

小美眼圈微红,叹道:“终究要离开这个伤心小镇了。”

朱八道:“小美姐姐不要伤心,俺小朱以后陪你。”

众酒楼伙计道:“唐公子,后会有期。”

唐生道:“一路顺风。”

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唐生心里一阵失落: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唐生叹了口气,转身欲回镇。

“等一等。”韩晶晶竟倒回头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道:“差点忘了件大事。”

唐生诧异地看着美丽迷人的韩晶晶,问道:“韩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韩晶晶执着唐生的手,眼睛里有一种深深的依恋,道:“小生,你留在潜龙镇,很让姐姐担心啊。”

唐生被韩晶晶温暖的小手抓着,心里也很温暖,道:“我会小心的,韩姐姐自己也要小心。以后天各一方,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韩姐姐了。”

韩晶晶一脸妩媚,娇嗔道:“以后不准你再叫我韩姐姐,叫我晶晶。还有,以后无论你身边再有多少美女,也别忘了晶晶。等我安顿好,就给你寄信,假如你小子忘恩负义不来找我,我就把你抓来当我酒楼的小伙计,每天罚你烧水做饭。”说罢,径自咯咯娇笑起来。

唐生脸上微红,愣愣地看着风情万种的韩晶晶,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韩晶晶成熟温柔的女人味,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晶晶,我不会忘记你的。”

韩晶晶百媚千娇地横了唐生一眼,道:“小生,记得你说的话哦,我走了。”

韩晶晶依依不舍地走了,唐生满怀惆怅地回到了知心酒楼。

酒楼空无一人,北宫超和0骑铁卫均无踪影。唐生一惊,急忙跑去李薇灵的房间敲门,高声叫道:“薇灵,你还好吗?”房间里没有一丝回应。唐生使力一推,门并没有关,应手而开。房间里没有人,小小的圆桌上,多了一个美丽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支不知名的美丽野花,下面压着一张素净的小笺。

唐生飞快地移开花瓶,双手颤抖地拿起小笺,突然感觉轻薄的纸笺仿佛比铁板还重,唐生鼓起勇气看了下去,上面写着几行娟秀的小字:

与君相识,情真恨晚;奈何缘浅,终须一散。

“薇灵”,唐生狂喊一声,发疯般奔出知心酒楼,向郊野跑去,一路呼唤着李薇灵的名字。他要寻觅,寻觅那初开的野花,甜蜜的芬芳,寻觅那苦涩的回忆,无奈的伤感,寻觅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朵朵牵挂。。。。。。

此刻,李薇灵正在北宫超及0铁骑枪卫的护送下,行进在回返西凉的路上,她紧咬着双唇没有说话,纷乱的红发飘拂,就象她纷乱的心。家,就象黑夜里的灯塔,照亮了海外航帆的归心。游子在外面所受的痛苦,无奈,伤心,失望,是否都可以在回家的时候得到安慰和补偿?

夜深,唐生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空荡荡的知心酒楼,他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现在,他成了被自己羁押放逐的囚徒。唐生懒懒地软倒在床上,茫然无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没有什么可看的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沉重的身体似乎可以压垮身下的床。他感觉自己失去了生命中一件最珍贵的东西,没有了这东西,也就迷失了自己。痛苦,象千万只蚂蚁,噬咬着唐生的心田。。。。。。唐生在疲惫和伤心折腾下,朦朦胧胧地睡去。

清晨,唐生被一阵山野林间的鸟鸣吵醒,唐生深刻地想起了自己温暖的家,每天清晨,他也是这样被鸟鸣吵醒的。唐生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渴望回家,渴望见到自己深爱的父母,渴望见到可爱的妹妹和象亲弟弟一样可爱的唐糖,可是——那个家现在是归不得的。唐生脑海里突然出现“济远药铺”四个大字,就象海上突然出现的一块浮木,使落水的唐生找到了依靠。至少,药铺掌柜唐方,可说是漂泊在外的唐生的半个亲人。

唐生匆匆洗了脸,直奔镇上的“济远药铺”。这次唐生运气很好,一进药铺,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相貌清雅,下颌三缕胡须的人正在柜台上清点药材。听到唐生的脚步声,那人锐利的眼神侧头一望,却不正是第一次进知心酒楼时遇到的独酌客人。

唐方看到唐生,脸上泛起慈祥的笑容,道:“小生,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唐生看着唐方亲切的笑容,心里一阵温暖,道:“唐叔叔知道我?”

唐方笑道:“小生大闹潜龙镇,恶战屠家三霸的光辉事迹,可是满镇颂扬呢。”

唐生嫩脸一红,道:“小侄知错了。要不是屠家欺人太甚,我也不会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唐方道:“小生无须认错,也并没有错。”

唐生道:“火烧龙王山庄,还杀了人,没有错吗?”

唐方道:“先有非常之事,再有非常之人,而非常之人必行非常之事。小生为民除害,又何错之有?杀人,虽然不好受,但也是你人生的一次经历,只有废人才没有经历。”

唐生道:“但我为唐家闯下如此大祸,连累了家人,如何是好?”

唐方道:“小生,你爹爹象你这般年纪就离家独闯成都,怕惹祸么?你娘亲也是成都六雄之一东方家的人,怕连累么?现今天下大乱,你不惹祸,祸也要惹你,岂是你想避就避得过的?”

唐生道:“可是屠龙那个祸根未除,他是灌县城捕头,武艺又高强,寻上门来怕无法应付。”

唐方冷笑道:“一个小小的捕头翻得起多大的风浪,他的武艺虽高,却也高得有限,就小镇上显显威风罢了。”

唐生不服,道:“屠龙拳法高强,轻功尤其厉害,且不说他,单说他手下有个峨眉派高手龙飞,一身硬功刀枪不入,十分了得。”

唐方道:“小生,乌龟就是刀枪不入,但你听说过哪只乌龟比老虎还厉害吗?假设龙飞真的武功了得,又为何会死在一根小小的绣花针手上?”

唐生闻言大惊,道:“什么?那根毒针是唐叔叔。。。。。。”

唐方捊了捊下巴上的胡须,笑道:“小生,你现在想起什么了么?”

唐生看着眼前谜一般的唐方,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出人意料,自己就象汪洋中的一条小船,前进的航线都由狂风和巨浪决定,自己仅能努力不在风波里翻沉,再也无法把握未来的方向。[bookid=06855,bookname=《三分天下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