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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霸王风筝敢欺天

风起,成都凤凰山一处桃树不密的山坡,唐生和唐糖两少年轻拽着手中的风筝线,注目远眺天空悠然飞行的风筝,大声谈笑着。不远处,零星分散着三三两两的少年男女,奔跑着,欢笑着,也正拉扯着风筝线,享受着放飞风筝的快乐,仿佛颗颗年青的心,也随着风筝飞上了蓝天,悠游在白云朵朵的自由天空下。

春天,是个草木复苏的季节。仿佛感染到春天的气息,平静的天空也象一个停业整顿很久的集贸市场般复活了,随着不断升上天空的蜻蜓、蝴蝶、金鱼、老鹰等各式风筝,而变得热闹繁荣起来。假如把天空比作一个大水池,那么五颜六色的风筝就象水池里游着的多尾小金鱼,令人赏心悦目。观鱼之乐,在于动静相宜,在于美的欣赏。美,是一种纯粹的内心感受,就象照亮黑暗的曙光,是人类快乐的源泉,所以寻找美,发现美,也成了人类的永恒追求之一。风筝,只在春天放飞,是否也是人们追求美的外在表达方式之一呢?

忽然不远处传来少女的娇呼:“快看快看,好大的风筝。”

又一声少男的感叹传来:“天哪,好大一只蜈蚣。”

“那是谁家的风筝?够霸气。”

“那风筝也大得太离谱了吧,都不知道用什么样的风筝线放上天去的?”

“你的风筝还不赶紧离它远点,要是被它碰一下,你就死定了。”

“就是就是,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放风筝的少年男女们一边纷纷议论,一边对天空行着注目礼,就连不放风筝赏春的游人,也停下脚步,呆呆地远望着天空的奇景。

只见高高的天空中,升起一只巨型风筝,外形就象一只赤红大蜈蚣,身有数节,摇头摆尾,张牙舞爪,十分威势。周围的风筝和蜈蚣风筝比起来,就象小星星比月亮,小土堆比大山,最大的风筝也没蜈蚣风筝一节尾巴大。蜈蚣风筝在天空忽上忽下,左旋右摆,不可一世。近旁的几只小风筝,不小心飞到蜈蚣风筝身边,稍一纠缠,立即象无头苍蝇般打着旋坠下。蜈蚣风筝不为所动,悠然飞翔,仿佛其它风筝天生就应该臣服其下,“顺者昌,逆者亡”的霸道架势十足。

唐生和唐糖也被天空中的蜈蚣风筝所吸引,不转眼地远望着,浑不管自己也在放着风筝呢。

唐生越看越奇,赞道:“那个蜈蚣风筝的眼珠还可以随风转动,制作真精巧。”

唐糖一脸羡慕道:“生哥,你看到没有,蜈蚣风筝的蒙面材料还是丝绢呢,上面好象还绣了花纹,只怕很贵重呢。”

唐生凝目细观道:“蜈蚣风筝上面的确绣了很多花鸟虫鱼的精美图案,这样工艺精致的风筝,只怕皇宫里才有。”

唐糖运足目力凝神细看道:“生哥好眼力,蜈蚣风筝上面是绣了很多图案,只是我却看不太清楚呢。”

唐生微微一笑道:“一分功力一分眼力,叫你平时多练功,你老贪玩,现在知道练功的好处了吧?”

唐糖嘿嘿一笑道:“玩和练功不可兼得,舍练功而取玩者也。”

两人谈笑间,一只巨大的雄鹰忽然冲天而起,飞到云霄相接处盘旋数次,猛地向下俯冲,又盘旋数遭,却又再次展翼高飞。巨鹰在高空傲然滑翔,俨然整个世界都在脚下。在巨鹰下面爬动的蜈蚣风筝,顿时逊色不少。

唐糖叹道:“真正的天空之王,也只有雄鹰才配,蜈蚣风筝再大,也没那种傲视天下的气势。”

唐生惊叫道:“糖弟看仔细了,那只巨鹰可不是鸟,居然是一只风筝呢。”

唐糖定睛细看,讶道:“嘿嘿,果然是一只巨鹰风筝,眼眉居然做得栩栩如生,羽毛也画得象真的一样,小弟居然看走眼了。”

唐生眼里流露出赞赏的目光,道:“巨鹰风筝虽不华丽,却能以假乱真,居然可以把姿态动作也模仿得近似真鹰,如此巧夺天工的风筝,不是高手匠人谁做得出?”

唐糖灵机一动,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去找出那个放巨鹰风筝的高人,请他也给我们做一个好风筝,拿回家给静妹玩,静妹一定开心得不得了呢。”

唐生听了也高兴起来,笑道:“谢谢糖弟有心,我们就请高人做个小号的雄鹰风筝,我妹妹看到一定会很喜欢。”

唐糖移腿欲奔,道:“那我们两兄弟现在就走?”

唐生微一皱眉,道:“糖弟莫忙,只怕有好戏要上演了。”

唐糖急忙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形势又有变化。

蜈蚣风筝似乎不甘雌伏在巨鹰风筝之下,竟缓缓升起,慢慢向巨鹰风筝逼近。巨鹰风筝虽然体积也大,却只及蜈蚣风筝的三分一大小,蜈蚣风筝张牙舞爪,越逼越近,似乎想把巨鹰风筝一口吞噬。

唐糖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乐道:“这下安逸了,我俩正好坐山观虎斗,生哥觉得哪只风筝会被‘吃’掉?”

唐生剑眉一收,沉凝道:“表面看蜈蚣风筝的体形胜于巨鹰风筝,但是巨鹰风筝似乎更懂得放飞角度和借用风力的技巧,所以谁胜谁败,却也难说。”

唐糖一脸坏笑道:“管它谁胜谁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一会全力施展轻功,抢在众人之前,把败落的风筝悄悄占为己有。”

唐生笑道:“那么大的风筝,就象扛着房子走路,糖弟怎么个悄悄占有法?”

唐糖嘿嘿一笑道:“只要小糖我运起轻功,就算被人看到我扛着房子跑,又追赶不上,能奈我何?”

唐生忽然想起桃林遇到的桃花小姐,笑道:“糖弟的轻功如此了得,怎不见你追上‘桃花仙子’呢?”

唐糖一愣,随即展颜一笑道:“好男不跟女斗,我小糖做人最谦虚了,当然要让让美丽的桃花仙子了。话说回来,假如真的引出‘桃花仙子’来追我,倒正好把抢来的风筝送她呢。”

唐生一笑道:“糖弟倒懂得借花献佛。”

两人正说间,蜈蚣风筝已逼近了巨鹰风筝。高空中忽刮过一股强风,两只风筝被风一吹,迅速贴近,两根风筝线也绞缠在了一起。两只风筝顿时失去平衡,开始打着旋下坠。下坠了一段,巨鹰风筝突然摆脱纠缠,振翅高飞。

驻足观看两只巨型风筝争斗的少男少女们拍手欢叫,仿佛赢得胜利的是他们。看来,霸气十足的蜈蚣风筝似乎很容易招致不满,而不卑不亢的巨鹰风筝似乎更容易得到少年男女们的好感和同情。

蜈蚣风筝下坠了一段,也找回了平衡,缓缓升起,天空又恢复了和平宁静。就在大家都以为蜈蚣风筝甘败下风之时,纷争又起,蜈蚣风筝突然猛窜升空,飞快向巨鹰风筝逼去。两只巨型风筝再次纠缠到了一块,所不同的是这次巨鹰风筝的翅膀却被蜈蚣风筝形如爪子的竹枝割破,巨鹰风筝再难保持平衡,打着旋下坠。而蜈蚣风筝的爪子钩在了巨鹰风筝身上,也只有跟着一起下坠,两根风筝线完全绞缠在了一起。

看到急速坠落的两只巨大风筝,观看众人齐声惊呼。惊呼声中,半空中一声轻响,风筝断线了。失去风筝线的牵制,沉重的蜈蚣风筝加速掉落,而被蜈蚣风筝缠住的巨鹰风筝,也被扯得往下飞落。

此时观看风筝大战的少年男女们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向半空中跌落的巨型风筝落处抢去,欲争睹两只巨型风筝的奇特风采。奔跑中的少年男女们只觉眼前一花,两道急速的身影早超身而过,原来却是施展出轻功的唐生和唐糖,正准备“渔翁得利”呢。当唐生飞奔近两只落地的巨型风筝时,突觉气氛有异,忙一把抓住随后奔来的唐糖,双双停下了脚步。

离两只巨型风筝五步远处,早立着一个全身锦绣的富贵公子。锦衣公子左手提一个黄金打造的金灿灿鸟笼,旁若无人地用戴着象牙套的右手尾指逗弄着笼里的红嘴金丝雀,气势相当桀骜。奇怪的是,锦衣公子对地上躺着的两只巨型风筝,却正眼也不看一下,居然一点好奇心也没有。锦衣公子身后立着一个面如冠玉、三绺黑须、青冠青袍的中年道士,中年道士抬头望天,悠闲的站立姿态衬着背上长剑在风中飘飞的红色剑穗,给人一种莫测高深之感。

喧闹声中,一群锦衣大汉快步奔行到玩鸟的锦衣公子身后,锦衣大汉们看到锦衣公子,立即停步不语,垂手而立,态度十分谦恭。又一个面皮白净、身材瘦削的锦衣文士,喘着气,来到了锦衣公子身后,手中纸扇不停地摇着,额上汗滴可见,显然也是一路奔跑过来的。

不一会,两只巨型风筝周围已围满了好奇的少年男女们,还有几个布衣村汉也挤了进来,大家都感到了异样的气氛,竟无一人上前近观风筝。围观人群也自然而然分成了两堆,一堆是锦衣公子及身后的一群锦衣大汉,另一堆则是锦衣和布衣的混合,人人都感觉到了锦衣公子身上的慑人威势,故敬而远之。

这时,人群里挤出一个身材粗壮、皮肤黝黑、布衣草鞋的十一二岁农家少年,农家少年随意地用手背抹了一下鼻涕,抢到两只巨型风筝前,蹲下身,就去解纠缠在一起的风筝线。

锦衣公子用小指的象牙套随意拨弄黄金笼里的金丝雀,看着笼中躲来跳去的金丝雀,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自言自语道:“笼里有吃有住不好吗,你还要跑出来现眼?你就不怕被老雕捉了去?”

人群里传来几声低低的叹息,原来有几个围观少女看到锦衣公子居然和笼中鸟说话,都暗叹锦衣公子原来是呆子,为锦衣公子还算有几分英俊的相貌感到可惜。

农家少年解着纠缠的风筝线,看到被蜈蚣风筝的竹爪抓破的老鹰风筝,恨恨地骂道:“死蜈蚣,敢弄坏我爷爷辛苦做成的老鹰。”他这随口一说,却不知道后面惹下怎样的大祸。

锦衣公子面色突然一沉,逗鸟的手指微微顿了顿。

这一切,当然瞒不过锦衣公子身后手摇折扇的锦衣文士,锦衣文士马上一声咳嗽,高声喝道:“小泼皮,你在地上干什么?”

农家少年听到别人骂他,反骂道:“没看到我在解线,你又是哪只王八,为什么骂我?”

锦衣文士冷哼一声,骂道:“我是镇南侯府参谋刘松,你这小泼皮全无礼数,家将何在,给我狠狠教训这无知小贼。”

围观人群一片哗然,唐生立即醒悟过来:锦衣公子如此威势,莫非就是镇南侯刘季鹰之子,人称“呆霸王”的刘小鹰?而“鹰”字是镇南侯名讳,农家少年随口说出鹰字,正犯了镇南侯府的忌。

锦衣队里急步奔出一个身段魁伟、步履沉稳的锦衣大汉,锦衣大汉左手劈胸一把捉起正在地上解线的农家少年,右手一个耳光狠狠抽去,嘴里骂道:“不知死活的小贼,敢动镇南侯府的风筝。”

农家少年嘴角立时流出殷红的鲜血,却咬牙忍住,倔强的眼睛怒瞪着锦衣大汉道:“你这恶人,凭什么打我?”

锦衣大汉两眼一瞪,骂道:“小兔崽子,还敢犟嘴。”顺手又抽了农家少年几耳光,农家少年两边脸一下肿起老高,鼻血鼻涕都流了出来。

一个灰白头发、布衣草鞋的老者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双手就去扯锦衣大汉的右臂,高声叫道:“放开他,我孙子还小不懂事,大爷饶过他吧。”

锦衣大汉一挥手,把布衣老者重重甩跌到地上,同时又对着倒地老者屁股上狠踢了几脚,骂道:“你这老不死的更不懂事,敢做出那样的风筝来惹我们小侯爷。”

见布衣老者摔在地上爬不起来,农家少年大哭道:“爷爷。”一边手脚并用,拼命挣扎,奈何锦衣大汉力大,竟挣脱不得。

人群中几个布衣村汉慌忙上前搀扶倒地老者,一边抗声道:“镇南侯府还讲不讲理,连老人小孩都要打?

锦衣大汉更怒,骂道:“你们这些刁民,老子今天就用拳头给你们讲讲道理。”一手紧抓着农家少年,空着的另一手两脚却去踢打几个布衣村汉。

布衣村汉们“哎哟”连声,只顾躲闪却不敢还手,镇南侯府岂是他们惹得起的?

围观人群里一个少男低语道:“风筝霸道,人更霸道。”

一个少女娇弱的声音响起:“镇南侯府就不用讲王法了吗?”

又一个少女冷哼道:“都是些软骨头,竟没有一个见义勇为的少年英雄。”

闻听此言,血气方刚的唐糖再也忍耐不住,甩开唐生的手,一个箭步奔到锦衣大汉面前,猛喝道:“住手。”

锦衣大汉吃了一惊,一看眼前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又放下了心,冷笑道:“你小子毛都没长齐,镇南侯府的事情也敢管吗?”

唐糖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道:“你们欺人太甚,总得有人挺身而出。”

锦衣大汉冷笑道:“你小子倒有种,不过想出风头也得看对象,不是什么人都惹得的。”

唐糖眉毛一扬,道:“哦?”

锦衣大汉得意地一笑,道:“老子是峨眉派俗家弟子刘刚,现在听到老子的名头,你小子还不快滚。”

唐糖心下大怒,刷地将手中折扇展开,摇了两摇,也学着刘刚的话反嘲道:“管你小子是峨眉派还是画眉派,小爷我偏要管一管。”要知道唐糖手中折扇可不是寻常之物,扇骨全为精钢所制,坚实异常,扇面是用珍贵的天蚕丝织成,不仅十分柔韧,而且可避水火,扇把更设有机关,可以把扇骨如弩箭般弹射。

看到唐糖潇洒的身姿,围观人群里马上响起少女的娇呼“好”“潇洒”“真帅”。刚才被打的几个村汉也在一旁助威道:“小英雄,莫要怕他。”村汉们虽然害怕不敢招惹镇南侯府,别人去惹,倒也不怕了。

刘刚一听大怒道:“小子找死。”把农家少年往地上狠狠一丢,也不顾农家少年死活,错步上前,一抬左手,猛向唐糖当胸抓去。

唐糖一侧身,右腿闪电曲膝撞向刘刚左手,同时右手执扇下截,疾点刘刚手腕“神门穴”,正是“太极逍遥扇”的一招“神雕觅食”。

刘刚嘴里“咦”了一声,左手回抽,右手一拳向唐糖当胸打去。

唐糖右手扇上摆,一招“扇涌风云”,反向刘刚右手腕“神门穴”点去。

刘刚见眼前少年扇术精妙,不敢大意,“左攻右挂”、“右攻左带”、“右盘左抱”、“右砸左宰”、“左攻右架”、“盘拨伸插”,使开了其拿手武学“峨眉六合拳”。只听拳风呼呼,无数拳影向唐糖全身打来。

唐糖虽惊不乱,或张扇划圆,或收扇直刺,举止潇洒,进退从容,如穿花蝴蝶般在拳影里翻飞,刘刚双拳虽猛,却连唐糖的衣角也沾不到。围攻人群里有几个姿色中上的少女,见唐糖相貌英俊,动作潇洒,不由尖声叫好助威,听得一边观战的锦衣公子眉头大皱。唐糖却听得士气大振,八分精神也拿出十二分来,“太公钓鱼”、“白蛇吐信”、“彩蝶纷飞”、“蛟龙出水”等扇招连发,一时间扇影纷飞,反把刘刚的拳影压了下去。

刘刚怒吼一声,出拳更急,伸、挂、劈、砸、盘、宰、挪、架,极尽生克之变化,只见满天拳影,和扇影交织在了一起。拳影扇影乱飞,两个快速闪转腾挪的身影,也交缠到了一起。四周的惊呼声,喝彩声,拍手声,跺脚声,也混缠到了一起。

一声冷哼,清晰地穿插进各种声音中,明确地表达出一旁观战的锦衣公子心里的不屑、轻蔑和不耐烦。

正在激斗中的刘刚闻声一惊,慌忙转头望向锦衣公子。要知道刘刚武艺本来就比唐糖低了一筹,这种交战激烈的时候如何分得心去?

唐糖见刘刚露出破绽,哪还迟疑,右脚上步,挥扇向右猛击,刘刚听得风声,急忙闪避。哪知唐糖此招虽猛,却是虚招。唐糖猛然转身,左脚上步,右手贯足力道,一招“玉女穿梭”,扇尖直刺刘刚胸口“乳根穴”。刘刚躲闪不及,中扇晕倒。围观人群响起一片欢呼叫好声,仿佛镇南侯府的威风,也随之倒了下去。

唐糖向唐生挤了挤眼睛,抱拳向周围欢呼人群致意,又展开折扇摇了两摇,十分得意。

锦衣文士刘松大怒,正准备喝令锦衣家将们群攻,忽然瞥见锦衣公子又悠闲地伸出尾指逗鸟,身旁的中年道士也仍然悠闲地抬头望天,不由也压下了心中的火气,暗恨刘刚武艺太差,丢人现眼,枉为峨眉派弟子。晕倒地上的刘刚,就象被人扔掉的垃圾,竟无人去管。

唐生已知情况不妙,慌忙飞身跃出,欠身行礼道:“且慢动手。”

刘松看了一眼唐生,暗奇此少年仪表不俗,举止有度,忽然瞥见中年道士不再望天,也望起唐生来了。

一言不发的中年道士忽然开了口,轻描淡写地问道:“少年居士刚才所施,莫非是蜀中唐门身法?少年居士的朋友怎会使‘太极逍遥扇’,难道是江南四大才子之首唐伯虎的传人?”

唐生向中年道士一揖,谦恭地道:“在下姓唐,单名一个生字,使扇的是在下义弟。我二人少不更事,自幼不曾离开成都,实不懂得什么蜀中唐门,更不认得江南唐伯虎。”

中年道士意味深长地一笑,又抬头望天去了。

刘松一眼瞥见锦衣公子的尾指似乎又顿了顿,忙清了清喉咙,温言说道:“原来是唐园的唐公子,那就好办了,唐公子可知我镇南侯府为何要拿下农家少年?”原来刘松跟唐园主人唐有明颇有交情,听说过唐有明有个儿子叫唐生,刘松当然不愿意唐生也被扯进争端里来。

唐生拱手道:“愿闻其详。”

刘松温和的面色突然变得严峻起来,道:“蜈蚣风筝,乃是皇上钦赐给镇南侯的宝物,如今风筝被无知刁民毁坏,此等欺君大罪,与造反何异,其罪当诛灭九族。”

唐生闻言大惊,本来喧闹的围观人群都噤了声,怕牵连到祸事中去,有胆小的当即悄悄溜了。

刘松冷冷地扫了一眼围观人群,继续说道:“唐公子请速离,万勿阻挡镇南侯府拿人。”

唐生无奈,给唐糖使了个眼色,把还不甘心的唐糖拉过一边。

刘松厉声喝道:“家将何在,把老贼和小贼都给我捆了,拿回镇南侯府治罪,两只风筝也一并带走,用作呈堂证供。”

“慢着”,雷鸣般的雄浑声音在耳朵里炸响,准备动手的锦衣大汉们闻声都吃一惊,就连望天的中年道士也不望天了,逗鸟的锦衣公子也不逗鸟了。

唐生顺声望去,一个身穿青布袍,推着大车的长须大汉威风凛凛地从不远处的桃林中走出,不正是一起吃过豆花的关小刀?

也没见关小刀如何奔行,瞬间就到了近前。关小刀放下大车,拨开人群,挡到布衣老者和农家少年身前,朗声说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诬人作贼,王法是你家定的?”

刘松喝道:“看你象条好汉,难道也想造反不成?”

关小刀双眉一竖,目射神光,冷冷地在刘松脸上扫了一眼,问道:“他们所犯何罪?”

刘松只觉得脸上象被冰冷的刀锋刮过,尖锐而疼痛,心里暗惊,道:“两个贼子毁坏了圣上御赐宝物蜈蚣风筝,罪当诛灭九族。”

关小刀冷哼一声,道:“蜈蚣风筝与巨鹰风筝天空相斗,关某也曾亲见,分明是蜈蚣风筝挑起事端,巨鹰风筝不过是正当防卫,又有何罪?”

刘松正想理论,忽然瞥见一旁的锦衣公子正冷冷地看着关小刀,眼中露出一丝森森的杀意,再一瞥黄金鸟笼,刘松差点惊叫起来,原来黄金笼中的金丝雀已死,腹中更插进了一根象牙指套。刘松也不去擦额角渗出的冷汗,手指着关小刀骂道:“敬酒不喝喝罚酒,来人,速速拿下这厮。”

身边的锦衣大汉们一齐抢出,呼喝声中,拳脚直往关小刀身上招呼,宛如一群饿极寻食的恶狼。

关小刀大喝一声,声如裂帛,周围树上的桃花纷纷落下。关小刀足踏五行,一拳打向冲在最前的锦衣大汉胸口,一声惨呼,中拳的锦衣大汉身体失控向后飞撞,把几个随后扑上的锦衣大汉也撞倒在地,同时骨断之声连响,地上已躺倒四五具死尸。

平时横行霸道惯了的众锦衣大汉哪见过这种“隔山打牛”的骇人功夫,都惊得呆了。

锦衣公子冷哼一声,本来畏战的众锦衣大汉怒吼着壮胆,硬起头皮杀向关小刀。

关小刀大喝一声,长须无风自动,神威凛凛,宛如天神下凡。关小刀挥舞双拳,如虎入羊群,只见拳势如山,拳影纵横,正是其家传绝技“关家神拳”。要知道“关家神拳”本为上阵杀敌所创,可谓招招夺命,一旦施展,杀戮之气极重。锦衣大汉们只听到拳风呼啸,却根本看不到拳出何处,又如何躲闪?血花飞溅,惨叫连连,片刻间,数十个锦衣大汉就已横七竖八躺倒一地,不死也成重伤。个个武功不弱的镇南侯府家将,竟无关小刀一合之敌。

见关小刀势头凶猛,杀人如草,围观的人早脚底抹油,只留下农家少年爷俩。唐生从没见过这么酷烈的杀人场面,也怕大祸缠身,忙把唐糖拉着飞跑,跑出百来步,又实在好奇结果,却把唐糖拉进一片桃林,远远地偷窥。

关小刀横眉一扫,拍了拍手,朗声道:“土鸡瓦犬,也敢来跟关某争斗?”

中年道士身形一动,已到了关小刀面前,拱手道:“居士双手沾血,视人命如草芥,不嫌杀戮太过吗?”

关小刀傲然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中年道士向地上乱尸一指,道:“这些人也有父母兄弟,他们就算作恶,也还没有犯该死的大罪,居士怎能造下如此杀孽,未免太过冷血了吧?”

关小刀手捊长须,冷笑道:“对狗仗人势之徒,也怨不得关某手重。”

中年道士叹了口气,道:“既然居士如此执迷,贫道青城派刘步蟾,倒要不自量力领教高明,请居士留下名来。”

关小刀蚕眉微扬,拱手道:“某家姓关,名小刀,祖上汉寿亭侯关云长是也。自古争战杀伐,人命皆如草芥,刘道长乃世外高人,何苦趟这遭浑水?”原来关小刀虽不认识刘步蟾,却听江湖朋友说起过,刘步蟾道号“青蟾子”,为青城派掌门太上天师的大弟子,一手青城派绝学“八步赶蝉”剑法非常了得,刘步蟾经常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救死扶伤,所以他的俗名广为传颂,道号却很少提起。

刘步蟾右手缓缓拔出背后长剑,遥指关小刀,左手捏诀,足踏九宫,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关居士自恃勇力肆意荼毒生灵,贫道却不能不管。刀剑无眼,关居士小心。”

关小刀脚踏五行,暗中蓄势,身如山岳耸峙,给对手一种攻无可攻的压迫感。

两人对峙片刻,刘步蟾闪电般一步跨前,刷的一声,手中长剑当胸刺出。

关小刀将身一侧,轻易避过,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五行步法比青城派的九宫步法更为奥妙,那是他授业恩师早就指导比较过的。

刘步蟾闪电般又一步跨前,刷的一声,向关小刀双目快速刺出两剑,心里也暗奇关小刀的步法奇特,似乎内藏五行的相生相克变化。

关小刀将身闪了两闪,应付自如,觉得刘步蟾名头太过,却无江湖传闻中那般厉害。

刘步蟾闪电般第三步跨出,剑光连闪,瞬间刺出三剑,却只听到刷的一声。此三剑分刺关小刀胸、腰、腹三处要害,速度与力量均十分惊人,端得狠辣无比。

关小刀眉头一皱,双臂一张,身已向后滑开一丈,高大的身躯竟轻巧如燕。

刘步蟾双脚一错,一跨近丈,刹那刺出四剑,却只听到刷的一声,真是快如闪电。四剑分刺关小刀两肋及双膝,竟是非死即残的狠辣剑法。

关小刀冷笑一声,也不见肩动腿曲,身形已横掠一丈,堪堪避过了迅快的四剑。关小刀心里暗惊青城剑法的高明,再不敢有轻敌之心。

刘步蟾足踏九宫,进剑闪击,关小刀被迫防守,连连闪避。刘步蟾每进一步,必多刺一剑,只见剑光闪闪,转眼间,两人已互拼数招。刘步蟾进到了第七步,只听刷的一声,这次竟刺出七剑之多,全取的是关小刀胸腹间的致命要害。

关小刀见剑光大盛,忙使一招“铁门闩”,双臂护住胸口,同时身形往后滑开数尺。

一声冷笑,如影随形的刘步蟾剑光暴长,一剑上穿,剑尖竟从关小刀两只铁臂的防守空隙间穿出,直刺关小刀咽喉,此剑招名为“日上惊蝉”,正是“八步赶蝉”剑法最厉害的杀招之一。

关小刀哪料到刘步蟾的青城剑法如此精妙,大惊间,猛将雄躯往后一拗,一记“铁板桥”,长剑从关小刀脸上一掠而过,却把关小刀的长须割下一缕。剑光闪过,飘飘洒洒,数根细细的黑亮断须落到了地上。

关小刀红脸紫胀,蚕眉倒竖,怒道:“好个‘八步赶蝉’剑法,关某差点栽了跟斗。”再不留情,“关家神拳”暴发,猛攻刘步蟾。

只见拳影纵横,拳风扑面,刘步蟾不得不后退躲闪,以避其锋。

两人又战四五十合,只见剑光闪耀,拳风呼啸,关小刀的神拳虽猛,却始终不能攻破刘步蟾严密的剑网。

剑芒又盛,刘步蟾转守为攻,步步紧逼,走出第七步时又用剑光包裹住了关小刀。

吃一堑,长一智,上次关小刀在这一剑下后退吃亏,这次当然另谋对策。关小刀大喝一声,双脚踩入地里数寸,身体象狂风舞柳般四处摇摆,只留下残影处处,刘步蟾快速的七剑竟全部刺空。

刘步蟾在刺空第七剑时,异变突起,刘步蟾手腕一抖,长剑突然脱手,再手腕一翻,以一种巧妙的手法反手接回剑把,回手一剑,直刺关小刀后脑“天柱穴”。此过程的刺空、抖腕、脱手、反接,回刺,都只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可谓神乎其技,此剑招名为“月下偷蝉”,正是“八步赶蝉”剑法最厉害的两大杀招之一,刘步蟾曾单凭此招连败镇南侯府七大护院高手,就连镇南侯府眼高于顶的“八大将”,也从此对刘步蟾刮目相看,尊敬有加。

眼见关小刀就要在“月下偷蝉”的剑招下命归黄泉,刘步蟾的剑尖却微微抖颤了一下,似乎不忍心痛下杀手。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关小刀一声断喝,周围桃树上的桃花突然离枝,漫天飞舞,就象下起了桃花雨。同时间,关小刀左手突然化拳为掌,旋身力劈,细看关小刀的左掌,瞬间已呈血红色,就象刚在血里泡过一样。

一道血光闪过,刘步蟾只觉一股刚猛无匹的巨力从剑身传来,“叮叮叮”连响,手中长剑竟然断为数截,掉落地上。刘步蟾口里吐出一口鲜血,连退数步,脸色苍白,摇摇欲倒,显然内伤不轻。刘步蟾勉强站直身子,拱手道:“关居士武艺高强,贫道认输。”

关小刀拍了拍手,左手血色已褪,朗声说道:“青城剑法果然名不虚传,刘道长虽输断剑,却不输剑法。”

刘步蟾面上闪过一丝苦笑,道:“贫道萤火之光,实不该阻皓月之明。不知关居士可识得‘刀神’前辈?”

原来护国公贾似道、平东王赵东窗、扫北大元帅朱令公、征西大将军李无敌、镇南侯刘季鹰,此五人不但是支撑朝庭的五根天柱,也是支撑江湖的五大天柱。贾、赵、朱、李、刘五家,不仅有兵符印信,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为独霸一方的诸侯,五家更以剿匪为名,暗里收罗拉拢江湖势力,以至五家江湖势力膨胀,被尊称为“武林五大世家”。而不久前,江湖上传出一个有关“武林五大世家”之一朱家的奇闻,据说神功盖世的朱家长老朱开山,竟被一神秘老者一刀斩杀。从此,斩杀朱开山的神秘老者就被江湖人尊称为“刀神”。只是“刀神”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人虽知其名,却无人知其相貌来历。而关小刀刚才施展的神奇掌法分明为刀法所化,不由使刘步蟾联想到名震中原的“刀神”。

关小刀道:“关某也正在寻访‘刀神’前辈。”回答得非常巧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刘步蟾见关小刀不肯吐露身份,转身对锦衣公子一揖,道:“贫道此次奉师命到镇南侯府送药方,蒙小侯爷盛情,携带贫道观赏风筝,想不到横生许多枝节,贫道微力难改大局,也该告辞回山复命了。”

锦衣公子点了点头,道:“天师还有甚话说?”

刘步蟾道:“家师说太夫人的病已好了七八成,只须按药方服用,一月后即可全愈。”

锦衣公子又点了点头,道:“很好,道长可以走了。”

刘步蟾苦笑了一下,对锦衣公子道:“风筝之事,请小侯爷大人大量,贫道告辞。”身形展动间,已飘然而去。

原来锦衣公子正是大名鼎鼎的镇南侯刘季鹰的独子刘小鹰,刘小鹰左手提着黄金鸟笼,右手向地上侯府家将伏尸处一指,冷冷地道:“阁下武艺虽高,可惜不识时务,如今闯下滔天大祸,以后如何安身?”

关小刀手绰长须,朗声道:“路不平有人铲,道不平有人管,关某岂是贪生惜命的碌碌之辈?况且自古以来,忠义为立身之根本,却不知时务为何物?”

刘小鹰冷笑道:“阁下所说原也有理,只是自然有弱肉强食之法,人世有高低贵贱之分,天道如此,岂人力所能改变?”

关小刀凤眼一挑,朗声道:“知难而退者,懦夫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为英雄好汉。人已杀了,小侯爷想怎样?”

刘小鹰淡淡地道:“杀得好,自古成王败寇,怪只怪他们武艺不精。”右手一曲,手指第一关节立即弯曲如鹰钩。

关小刀何等眼力,一看便知刘小鹰的鹰爪功已练至上乘,冷哼一声,道:“小侯爷若要关某项上人头,只管来取就是。”

刘小鹰忽一笑,道:“阁下如此人才,本小侯怎舍得杀你?只要阁下肯归顺我镇南侯府,黄金绸缎美女良马,任君挑选。”

关小刀冷笑道:“小侯爷出手好大方,倒真看得起关某。”

刘小鹰脸上现出惋惜的表情,道:“阁下明明有大将之风,却沉沦至贩夫走卒,如此明珠投暗,美玉蒙尘,本小侯深为阁下不值。”

这番话却说中了关小刀的心思,关小刀微一沉吟,叹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奈何?”

刘小鹰见一身傲骨的关小刀似被自己说动,不禁现出得意地表情,道:“本小侯可保证,阁下入我镇南侯府,必得重用,以阁下之能,就算侯府‘八大将’也得屈居你下。现今反贼猖獗,外番虎视,正是阁下这样的英雄用武之时,阁下借我镇南侯府之力,以后青云直上成为朝庭镇边大将,也不是没有可能。”

关小刀瞄了一眼黄金笼中的死雀,手捊长须,道:“可惜。”

刘小鹰奇道:“阁下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本小侯答应你就是。”

关小刀沉声道:“镇南侯府什么都有,可惜却少了‘义理’二字。”

刘小鹰面色一沉,道:“此话怎讲?”右手五指一运劲,指骨间立即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响。

关小刀见刘小鹰运功蓄势,暗里也自戒备,冷然道:“小侯爷纵容家将强抢风筝,欺压弱小,如此不义行径,就算小侯爷嘴里吹出一朵桃花来,也休想说动关某助纣为虐。”

刘小鹰脸色转冷,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镇南侯府用你不得,别家也休想用得你。”左手一扬,手中的黄金鸟笼猛向一旁观望的农家爷孙俩掷去,同时身形一纵,也跟着黄金鸟笼向爷孙俩扑出。要知道鸟笼是黄金打造,极为沉重,再加上刘小鹰惊人的功力,这一掷之力可想而知,假如打到不会武功的农家爷孙身上,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关小刀暗骂一声“卑鄙”,侧身一晃,早到了农家爷孙俩身前,端得是迅如闪电。此时黄金鸟笼已带着一股强猛的劲风迎面飞来,关小刀左手一拳打向鸟笼,右手一拳向鸟笼后的刘小鹰打去。关小刀的“关家神拳”果然厉害,来势猛恶的黄金鸟笼被一拳打中,竟以更高速度回头往刘小鹰身上撞去。

一声轻叱,刘小鹰飘然而起,象一只展翅的大鹰向关小刀俯冲而来,双爪顺势向关小刀头顶抓下。黄金鸟笼从刘小鹰脚下嗖地飞过,直飞出三十来丈远才落到地上,可见关小刀拳力之猛。

关小刀忽觉腰间一痛,来不及多想,使出“关家神拳”中的一招“凤鸣九霄”,右臂一缩一伸,打到半路的右拳一个转折,猛向头上的刘小鹰打去,强劲的拳风把刘小鹰一身锦衣也往上吹起。

刘小鹰双爪在关小刀打来的右拳上一按,借势一个后翻,轻飘飘地落在了两丈之外,真如飞鹰一般。镇南侯的家传“神力鹰爪功”,端得不俗。

关小刀只觉腰里似有一异物,忙伸手指探入腰间,带血肉扯出一物,定睛一看,却是一个象牙做的指套。原来刘小鹰飞身扑前,只是惑敌之策,真正杀招却是黄金鸟笼。当刘小鹰掷出黄金鸟笼时,早给鸟笼施加了两道不同劲力,一道劲是明劲,施加给黄金鸟笼,故气势甚猛,另一道劲却是暗劲,施加给鸟笼中死去的金丝雀,当黄金鸟笼被关小刀一拳打飞时,金丝雀身上的象牙指套却借暗劲飞出,无声无息地刺进关小刀腰间。

刘小鹰得意地笑着,他对自己的暗器杰作十分满意,以为关小刀中了暗器后必惊慌狼狈,他实在想看看神威凛凛的关小刀负伤逃跑是什么样子。可当刘小鹰看到关小刀鲜血淋漓的手指随意地取出暗器,仿佛不知痛为何物,而关小刀的九尺雄躯仍然如高山松柏般屹立,长须却如衬托松柏的云朵般飘拂,刘小鹰的笑容僵硬了,感到眼前神威凛凛的关小刀根本就是不可战胜的下凡战神。一向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刘小鹰,第一次有了要仰望别人的气馁感觉。这种不好的感觉使一直都气定神闲的刘小鹰怒恨交加,不由把全力功力运到了十成,“劈啪噼啪”,刘小鹰五指弯曲如钩,全身骨节更爆出了鞭炮才会有的炸响声,起手声势就如此惊人,“神力鹰爪功”果然厉害。

关小刀一扬手,手中象牙指套向刘小鹰电闪飞出,同时脚踏五行,飞身抢进,双拳齐出,也不顾腰间血流。

刘小鹰一声清啸,腾空而起,一式“鹰击长空”,左爪抓向关小刀太阳穴,右爪却向关小刀咽喉抓去。

关小刀错步旋身,左拳荡开刘小鹰左爪,右拳飞击刘小鹰右爪,却是关家神拳的一招“孔雀开屏”。

拳爪交击,关小刀只觉右拳如打中铁爪一般,心里暗赞好硬的一双鹰爪;刘小鹰只觉右爪如抓中一只飞撞来的铁球,心里更惊好猛的一对拳头。

一声怒叱,刘小鹰奋起神威,身形腾挪,双爪翻飞,“苍鹰捕兔”,“飞鹰弄翅”,“饿鹰探爪”,“狐走鹰叼”等爪招频出,欲把关小刀象猎物一样撕碎。

一声大喝,关小刀神威抖擞,脚下飘移,双拳乱舞,也尽数施展开“关家神拳”的精妙招式。

一时间拳影乱撞,爪影飘忽,两人拳来爪往恶斗数十回合,不分胜负。

远远观战的唐生和唐糖惊异于两大高手的神妙武功,双双屏住呼吸,看得呆了。

只见刘小鹰跳上纵下,不时在空中腾挪翻飞,宛如猎鹰捕食,身法相当诡异。反观关小刀,始终脚步沉稳,似生根于大地的参天巨树,难动分毫。两人一动一静,一上一下,拳爪如风中飞絮交杂,既好看又激烈。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远远窥看的唐糖对唐生低声耳语道:“我听说镇南侯武功盖世,想不到他不学无术的儿子也这么厉害。”

唐生低声笑道:“糖弟怎知镇南侯的儿子不学无术,你跟他很熟?”

唐糖睁大眼睛辩解道:“熟个鬼哦。人人都称他‘呆霸王’,他提个黄金鸟笼自以为很有钱,还逗鸟耍帅,这还不算不学无术吗?”

唐生低声道:“表面看是有点举止轻浮,谁知道是不是故意装呆的,至少他的鹰爪功就不是‘不学无术’。”

唐糖忽掩住嘴,差点惊叫出声,低语道:“关大叔身上的衣衫,好象破了呢。”

唐生定睛一看,果然看到关小刀身上的青袍破了几处,明显是被刘小鹰鹰爪撕破的,不由低语道:“不管是真呆还是假呆,这个霸王之名倒一点也不假。”

唐糖眉头一皱,低声道:“想不到天神般的关大叔都打不过一个小侯爷,那镇南侯的武功岂不是高得可怕?”

唐生低声道:“胜负还没定呢,糖弟刚才也看到了,关大叔不怕伤痛也不怕流血,而且打了这许久好象一点也不累的样子,这样的超人体魄和耐力,岂是一般高手可望其项背的。”

唐糖低声道:“还是生哥有见识,我看小侯爷好象有点累的样子,飞身时也没那么高了,身法好象也比先前慢了。”

唐生突然有些紧张,低声道:“糖弟快看,两人的拳脚好象突然加快不少,只怕就快分出胜负了。”

唐糖也看出了场中争斗的明显异样,一颗心都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一只手也无意识地伸出,紧紧握住了唐生的手。

只见刘小鹰飞身而起,身法突然比刚才快逾一倍,如惊鸿在天空划过,速度快得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一瞬间,只见满天爪影,向关小刀前后左右四面八方抓来。

关小刀抖擞精神,狂舞双拳,却只打中刘小鹰高速晃动的残影。

只听刘小鹰怒叱一声“着”,幢幢爪影里探出右爪,一把抓住了关小刀的左臂,五指如钩****进关小刀臂里,鲜血立即从五个血洞里涌出,刘小鹰的左爪同时向关小刀心窝抓去,正是“神力鹰爪功”中最厉害的绝招“覆巢无完卵”。刘小鹰脸上现出狰狞的笑容,他自信右爪的力道足可使关小刀痛不欲生失去抵抗,而自己的左爪,将轻松掏出关小刀温热的心来,也许那颗心还能在自己掌心里跳动。

对刘小鹰而言,这是一场简单的零和游戏,一方的胜利,就注定另一方的败亡。对关小刀而言呢,他会不会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突听一声怒吼,仿佛虎啸山林,周围桃树树枝纷纷抖颤,桃花漫天飞舞。

正准备下毒手的刘小鹰被关小刀威猛的怒吼声所惊,窒了一窒。

也就一眨眼的时间,关小刀突然旋身,右拳化为掌刀,向刘小鹰右臂闪电砍去。血光过处,也分不清是关小刀手掌的血红还是刘小鹰身上喷出的鲜血的艳红,“咔嚓”骨断声响,一声惨嗥,刘小鹰的右前臂已被关小刀的掌刀生生砍断,血晕倒了。

一直在一旁提心吊胆观战的刘松,一声尖叫,竟吓晕过去。

关小刀看了一眼晕倒地上的刘小鹰,回身去推自己的大车。

“扑通”两声,一直没走的农家爷孙俩已双双跪倒地上,拼命磕起头来。

关小刀身形一动,一手拉起一个,道:“这如何使得?”

农家老者眼里流着泪,一脸激动地道:“大恩人啊,磕几个头有什么打紧,就算要咱们爷孙作牛作马,也报答不了关圣人的大恩大德。”又欲跪下,却当不得关小刀神力,几番挣扎,只是跪不下去。

关小刀温言道:“老丈不须多礼,恐折杀关某,老丈风筝做得真好,敢问老丈何处人氏?”

农家老者双手颤抖着,显然激动的心情一时无法平静,紧拉着关小刀的衣袖说道:“小老儿是附近桃花村人氏,村里人都叫我桃老儿,旁边这黑小子是我孙子桃太郎。做风筝是小老儿祖传手艺,先祖制作的风筝也曾为前朝宫里收藏呢,大恩人如要,小老儿这就回去做个好风筝送与大恩人。”

关小刀似乎对风筝兴趣并不大,反看了一眼又黑又脏的农家少年,沉吟道:“桃太郎。。。。。。这名字取得好怪。”

桃老儿的迷蒙泪眼里突然透出一丝明亮的光,激动地说道:“说起桃太郎这名字由来,倒有点怪异呢,他母亲孕他时梦吞太白金星,生他时梦二郎神降魔,生他第二天,桃花村里就来了一个云游道人,小老儿请道人解释异梦,以趋吉避凶,顺便也给婴儿求取一个好名字。谁知云游道人看过婴儿后,却说他邪魔侵体,命里多艰,只有把太白金星的‘太’字和二郎神的‘郎’字取来作名字才可震压邪魔,所以才得名桃太郎。果不然,桃太郎三岁时母亲就病死,五岁时爹爹也劳累而死,当真应了云游道人邪魔侵体之说。”

关小刀仔细打量身材粗壮、样貌蠢笨的桃太郎,实在看不出这农家子弟有何出奇之处,暗思:这农家少年倒真是命里多艰,放风筝也惹出弥天大祸来。

桃老儿紧拉着关小刀,激动地说:“桃太郎。。。。。。”

话刚出口,一旁的桃太郎连忙摇了摇桃老儿的手臂,发急道:“爷爷,你还在这里东拉西扯,关大叔腰上臂上都在流血呢。”

桃老儿这才注意到关小刀腰间一个洞左臂五个洞仍然不断冒出鲜血,忙不迭声地陪罪,道:“小老儿真是老糊涂了,一高兴,把大恩人的伤也忘了,大恩人,快随我爷孙俩回村治伤吧。”

关小刀止道:“不可,关某已经惹下横祸,再不能连累两位,关某身体非比常人,这点小伤倒不放在心上。今日之事镇南侯府必不肯善罢,劝老丈还是带着小孙速速离开桃花村,别处投亲吧。”

桃老儿流着泪,扯着关小刀衣袖道:“大恩人的话,怕不有理。大恩人既不肯去小老儿处治伤,也请到小老儿处吃顿便饭吧。”

关小刀暗忖这样纠缠不清,迟早出事,狠了狠心,一甩手,把桃老儿和桃太郎甩在地上,推着大车径自去了,哪里追得上。

桃老儿无奈,只得和桃太郎对着关小刀背影拜了几拜,回桃花村去了。

远窥的唐糖叹息道:“他们都走了,那么巴适的风筝躺在地上也没人要。”

唐生道:“一地的死人,沾血的风筝谁敢要?”

唐糖的大眼睛扑闪了一下,道:“那个黄金鸟笼应该很值钱吧,我去取来。”

唐生一把拉过唐糖道:“现在不是贪财的时候,小心人为财死,我们赶紧溜吧。”

唐生和唐糖展开轻功,往回城的方向飞跑。

一边飞奔,唐糖一边眉飞色舞地道:“我今天才知道武林高手是什么样子,关大叔真是我的偶像,以后我小糖不拜那些稀奇古怪的神了,只拜关大叔。”

旁边急奔的唐生若有所思地道:“一山更有一山高,不知关大叔肉掌破兵的武功是怎么练成的?”

唐糖一脸兴奋地道:“以后拜关大叔为师,自然就知道怎么练的了。”

唐生笑道:“糖弟想得倒美。”

唐糖嘿嘿一笑,兴高采烈地道:“今天运气真不错,关大叔这样的超级高手也被我们遇到,还一起吃了豆花,闲聊了家常。以后小糖我行走江湖,只要给江湖朋友提起今日之事,也可以很有面子的啦。”

唐生笑了笑,深思了一会,忽道:“糖弟,不是我泼冷水,关大叔虽然武功高强,可是他打伤了小侯爷,难道镇南侯会放过他?要知道双拳难敌四手,何况镇南侯权势滔天,只怕不仅关大叔凶多吉少,那些桃花村的村民也会大难临头呢。”

唐糖不以为意,道:“祸兮福兮,难以分说兮。英雄是见识过了,什么时候能见识见识‘四大寇’就好了。”

唐生讶道:“糖弟还嫌不够乱啊,‘四大寇’杀入蜀中,我两个小子哪还有命在?”

唐糖眨了眨大眼睛,假装担心地道:“如果天下大乱,我们两兄弟怎办才好?”

唐生把手中折扇一展,轻轻一摇,昂首道:“怎拌?凉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也。”

唐糖也把手中折扇一展,潇洒地摇了两摇,笑道:“生哥居然偷学我小糖的招牌动作,哈哈。”

唐生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豪气,信口吟道:“莫听穿林打叶声。”

唐糖也感觉豪兴大发,接口吟道:“何妨吟啸且徐行。”

唐生唐糖两少年一路奔跑,一路吟起苏东坡的词来:“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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