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致被强行拉着从地面上起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晕。
没有喝酒，但是症状却和宿醉一样。
耳鸣，眼花，喉咙干渴，仿佛彻夜未眠。
侍卫没有丝毫尊敬之心，表面上客气，实际上却不容拒绝地带着他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应该是某个囚牢，墙壁上还有血迹，凌乱的刑具随意地摆着，锈迹一般的暗红在橙黄色的灯光下格外地明显。
凌风致整个身体依靠着侍卫，神情微醺。
“怎么，大哥今夜得抱美人归，想起来了做红娘的弟弟，所以特地来感谢？”
房间里，坐着的，就是凌业霆了。
玄色的深衣，头发一丝不乱。眼神格外有力，凌风致甚至怀疑他下一秒就会上前扼住他的喉咙。
毕竟已经做过一次了，不是吗？
凌业霆冷冷地看着他的弟弟，就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
凌风致饱含期待地看着凌业霆，眼睛里的恶意快要流出来。
“大哥说的是，我送了你一个好媳妇吗？哪怕是不喜欢，收作小妾，也不亏吧？”
凌业霆冷冷一笑，语气森然。
“你想要拖时间。在等什么？”
凌风致小指微微一动，却又很快装作若无其事。
“等什么，当然是等衙门的人铁面无私，过来管一管滥用私刑的大哥了。”
凌业霆语含笑意，却无端地让人毛骨悚然。
“滥用私刑。恐怕，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滥用私刑。”
四周的侍卫举起武器，眼看就要逼近凌风致。
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不属于凌府的声音。
“你们让开，我要是不见到我女儿，今天，你们就不要想着能好过！”
是丞相的声音。
凌风致翘了个二郎腿，饶有兴趣地看看窗外。
“大哥，是丞相府的人来找你麻烦。怎么，你不止要了吗林小姐的身子，还要了她的命？真是冷酷无情啊，不愧是我的大哥。”
凌业霆定定地看着凌风致，声音不辨喜怒。
“让丞相进来。”
丞相有点狼狈，头发有一小半散落在外。和凌业霆的侍卫推搡半天之后，冷不丁地被放行，差点一头栽进了这小房子的刑具里。
还是一旁的侍卫扶了他一把，避免更大的惨剧发生。
等丞相站稳之后，就开始气势汹汹地责难凌业霆。
“将军，我半夜突然接到消息，我的女儿在你这里遇害，可有其事？”
凌业霆没有立即回话，只用他狮子一样锐利又凶猛的眼神看着丞相，直到他的气势越来越弱，最后甚至不自在地往后推了推。
“丞相从何得知？”
说到这个，丞相就有了依仗。
“今夜里，我家姑娘的丫头满身狼狈，敲开我的门，告诉我，你凌业霆想要强占我家姑娘不成，就恼羞成怒地将她灭口。我开始还不相信，直到她给我看了这个。”
丞相把他怀里的一个坠子拿出来，丢到凌业霆身边。
青绿色的玉坠，品相上很有些瑕疵。不过主人保管得很好。可惜的是，在这重重的一摔之下，四分五裂。
“这是我家姑娘她娘留下来的遗物，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人捡到。更别说，上面还沾了血。”
凌业霆动也没动，冷眼看着那小小的吊坠摔得粉碎。
“还有吗？”
这语气，倒不像是他被人审问，而像是他在审问别人。
丞相又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扔到凌业霆身上。
那是一张薄薄的纸，规整地折了三折。
“这是我家姑娘亲笔写下的，不可能有错。”
来福得了凌业霆的示意，把纸捡起来，展开，然后徐徐念道：
“吾父亲启。儿欲自挣前程。生死有命，无关他人。女林珠儿留。”
凌业霆表情似笑非笑，好像听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
丞相更加生气，非要讨个说法。
凌风致见没有人理会他，不甘寂寞地插嘴。
“丞相，你家小姐都说了，生死有命，还找我大哥的麻烦干什么？”
丞相不敢对着凌业霆发火，但是对凌风致可不会客气。
“难道做父亲的，连想知道自己女儿的下落，都有错？”
凌风致懒洋洋的。
“可是你的女儿信里面不都写了，要自己挣一个前程。肯定就是想爬我大哥的床。说起来，我大哥还是受害者。你这样，是不是算倒打一耙？”
丞相指着凌风致的鼻子就骂。
“你门自己不要脸，就别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不要脸。哪怕是我闺女爬了你们家的床，那也不是能随随便便欺负的。要是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现在就去找皇上理论。看他还会不会包庇你们凌府！”
凌风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句话。
“哎呀，总结起来，不就是，哪怕你们丞相府的小姐不要脸，别人也不能骂。有必要这样吗。”
字字句句戳在丞相的心窝里。
丞相拂袖便想离开。
“你等着，我这就进宫，面见圣上。让他来给我个公道。”
“丞相，且慢。”
凌业霆终于说话了。
丞相抱着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凌业霆。
“怎么，还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凌业霆不慌不慢地反问。
“报信的侍女在哪里。”
丞相把跟在后面，衣衫凌乱的侍女拉出来。
“你来说。”
侍女哆哆嗦嗦地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在她的叙述里，林珠儿今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非说要找个如意郎君，因此便一意孤行，走到凌业霆的房间里，想要爬床。
但是凌业霆进了房间之后，却不知道为何，大发雷霆，直接杀死了林珠儿。
而这个侍女却因为躲得远，在给林珠儿放风，便侥幸逃了出来，直接回相府，禀告了丞相，这桩惨事。
侍女说完之后，丞相居然有些得意洋洋，完全看不出之前还在为女儿的去世而大发雷霆。
“凌业霆，我倒是想要看看，你手里沾了无辜之人的血之后，圣上还会不会一意孤行，只听你的谗言。”
说到最后，他阴森森地笑了起来。脸上是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