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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雨中的告别(上)

一间独立的小院门口,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女孩正倚门而立,女孩清秀出尘,一身天蓝色的连衣裙更是衬托得一丝不可方物的味道,只是本该是天真烂漫,不知愁为何物的年纪,却是一脸的忧郁,黯然的双眼正望着面前这瓢泼的大雨怔怔出神,就连裙边被溅起的泥水弄湿弄脏了一大片也浑然不知。

“秀儿!”

突然一声轻柔的呼唤,惊醒了黯然伤神的女孩,不待她转身,一只温暖而秀气的手已是搭在了她的肩头,而原本在一瞬间紧绷着身子的女孩又在一瞬间放松了下来。

显然,女孩虽未回头,却已是知道此刻站在她身后的人是谁。

而这声音,还有这满是温暖的手,自然就是女孩的母亲了——习珮,一个中等身材的女人,丰满圆润的身躯,白皙而又紧致的皮肤,完全一副富态之相。

而无疑,这个妇人口中叫做秀儿的女孩,自然也就是准备离开的蓝秀了。

“秀儿,该走了,她不会来的!”

习珮站在蓝秀身后,静静地等待了一两分钟,仿佛是要给她足够的时间来调整低落的情绪,可四五钟后,蓝秀依旧是那样失魂落魄地定定地看着眼前下得越发凶猛的暴雨,如果不开口,这样的情况或许会如这暴雨般沉闷,凶猛地一发不可收拾。

“秀儿,该走了,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的,等下路上应该不好走的,要不会误机的!”

轻声的呼唤,却依旧没有得到回应,等了一会习珮又忍不住催促了起来,只是蓝秀好像整个心神都被那无尽的狂风暴雨所带走。

“哎!”

一声无奈的叹息响起,忧心中的习珮蓦然回首,却见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而这由两条浓烈的眉毛诠释着神气高昂却眼含忧色的男人就是蓝秀的父亲——蓝瑜。

在转身的这一刻,两人眼神相触,沉默中激荡的无不都是眼中难掩的心痛。

习珮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却被蓝瑜抬手打断,然后沉步来到蓝秀身旁,静静地陪着她看了看眼前蕴含着一股黯然气息的风雨,这才转过身来望着怔怔发呆中的蓝秀,抬起那双大手来轻轻地在她的肩头拍了拍。

“秀,我们该出发了,你李叔叔还在等着我们了,他挺忙的,我们已经给他添麻烦了,再去耽误了他的时间就不太好了。我和你妈都知道你舍不得小清那个孩子,也知道你们的感情很深,我们也舍不得她,只是你也知道现在情况比较特殊,你哥在国外发展得好,就想着接我们过去也挺正常的,还有他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吗?他现在虽然是那家公司的CEO,可也只是刚坐上去,所以也挺忙的,没有太多的时间回国办婚礼,所以为了他的事业和幸福,我和你妈就偷偷地把移居的事情给办了,没有提前和你商量是我们的不对。其实我们可以晚点走的,等你们考完试后可以好好的道别一番,只是你却要做这样的决定,那我们现在就不能这样拖下去了!”

蓝瑜苦口劝慰着,虽然这些话是不争的事实,而对蓝秀来说却也是最不得已,最无奈的事实,说不上残忍

,却会在这般最是少女纯真的心灵中撕裂一条永不可磨灭的伤痕。

无奈,却无双全之法,蓝瑜和习珮只能痛心地等待着,虽是有些焦急怕误了飞机,可他们更是疼惜蓝秀这个平日最是聪颖乖巧的女儿,而这次蓝秀却没有让他们过多地等待,蓝瑜话语刚落不久,蓝秀便缓缓转身,嘴角挂起一抹浅笑看向他们。

“爸,您不用这么说,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想念哥哥,更为他的事业和婚姻双丰收而高兴,我只是,只是有些舍不得小清而已,放心不下她。”

蓝秀含笑道来,但蓝瑜和习珮都知道这抹做给他们看的微笑下面掩藏的是什么,正如他们眼中此时压不下的痛心和忧郁。

“那你?”

虽然眼前这般心知肚明的情形让蓝瑜安心了少许,可还是不自觉地追问着已然再次看向远处风雨的蓝秀。

“我?!还有两分钟,我给她说好的八半点走的。”

蓝秀没有再转身,只是看着弥漫了远方的暴雨痴痴地低声轻语,仿佛不是对蓝瑜的回答,却更像是对自己的许诺。

“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已经没有时间了,我该怎么办?”

大雨滂沱的街头,张燕清犹自奋力地挣扎着,可无情的天意却让她逆风而行,努力的困阻着她已竭力的身体,那颗炙热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却无法阻止无助的眼泪奔涌而出,与暴雨一般倾泻,湿漉漉苍白的脸庞,此时,早也分辨不清,是雨,是泪,还是浓烈如水的情!

张燕清勉强地睁开被雨水浸湿得生疼的眼睛,可眼前肆虐无尽的风雨里根本就看不清远处的景物,唯一可见的就是几步之内的一根路灯杆,只是这样没有任何可辨识性的路灯让她压根就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在什么位置,可她心里却无比痛苦地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因为刚才从教室里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过十几分了,然后又在校门口被门房大叔拦阻了五六分钟。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秀儿,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笨了,是我太软弱了,其实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什么第一,什么打骂,我不是早已不去在乎和理会,可我还是这么软弱,没有在那一开始就坚持来送你,也没有在考试之前就跑出来找你,哪怕是在开考后早一点的下定决心,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去给你一份朋友的送别都做不到!秀儿,秀儿……”

心中在呐喊,压抑不住满怀的愧疚和自责,张燕清失声痛哭,而身体却没有一丝停留,即使是走两步退三步,却依旧挣扎。

时间一分一秒的随着暴雨流走,仿佛被无限地拉伸,也被无限地压缩,耗尽了最后一点体力的张燕清终于瘫坐在了原地,她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眼前已然朦脓了所有的暴雨,心中一片绝望!

“秀儿,对不起,我不能去给你送别了,虽然你昨天说得那么平淡又决然,可我知道你是希望我去送你的,不是吗?!只是我太软弱了,辜负了你的期许,也辜负了你的友谊,现在真的是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

哪怕是再有不甘,哪

怕是意志再为坚定,可无论如何也无法撑起已然力竭的身躯,张燕清颓废地瘫坐在积满雨水的街头,眼中一片黯然!

可在突然间,那颗已被浇灭冷却的心脏却在一瞬间炙热了起来!

“时间不够了,可却还有希望,还有希望,只要有他在就可以,就可以!”

张燕清挣扎地站了起,急忙抬头四下张望,红肿的眼中满是焦急和希望,口中用尽了生平里最大的声音,急忙地呼喊着:

“S,你在吗?你快出来,快帮我追上秀儿,你在吗?”

“S,你快出来呀?你不是说你会一直守护在我的身边的吗?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会出现,那你现在快点呀!快点出来呀!”

“S,S,求你了,你快出来帮帮我,快出来帮帮我!”

……

暴雨中,张燕清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般,竭力地挣扎着,可任她如何呼喊,四周里除了无尽的风雨和沉默地大地,一无所有。

张燕清状若疯态,满怀希冀的灵魂却被空旷的雨声冲得七零八落,就连在那一刻被瞬间激起的精神气力也在竭力嘶吼的一两分钟里,消耗殆尽,终于,一阵强风将已摇摇欲坠的她无情地吹倒。

“S,难道你只是活在我的梦里吗?”

心中呢喃,却是在满怀希望地挣扎之后更加地无助和悲伤,张燕清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心若死灰地任由身体自由地倾倒!

“这,这种感觉是?”

一时的恍然,如坠梦里,张燕清本是自然地接受着冲击而来的坚硬的地面和冰冷的雨水却在这一刻仿佛是倒在一个温暖而柔软的胸膛,而且那无时无刻如同子弹打得她的脸生痛的雨滴也仿佛在此刻消失。

“这是,这是……”

多么熟悉的温暖,多么熟悉的胸膛!

回忆的思绪还未伸展开来,便在一阵清风过后被生生地打断,随之而来的狂暴的雨水更是让这一场美好而短暂的幻觉戛然而止。

“嗯?!”

张燕清挣扎地从积水的地面坐了起来,勉强让自己的眼睛撬开了一条缝儿,心神不情不愿地从刚才的幻觉里回转到眼前有两个缺口的转角上。

“这,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是,这个转角是?”

只是眯成一条缝儿的眼睛在猛然间睁得如铜铃般,张燕清没有在意雨水冲进眼里的火辣疼痛,颤抖地抬起无力苍白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眼前的缺口。

“这是,这是……”

“我,我到了,我到了!”

“秀儿,我到了,我到了!”

张燕清怔怔地叨念着,忽然间又是哭又是笑,随即在意识最清醒的那一刻分明地看清了眼前这两个最普通不过的缺口,然后疯了一般的连滚带爬得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转角,就连刚才那熟悉的温暖,如梦的幻觉和此时奇异地出现在这个熟悉的街角的事实都不去分心理会,因为,过了这个街角,蓝秀的家,就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