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吴记糕点铺新推出一款甜点，酥脆香甜，买的人络绎不绝。岑栋办事时听人说起一耳朵，让老板给称了半斤用油纸包好。挤出人群方放入怀中，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岑栋回头，见杨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手上挎着一个菜篮子，笑吟吟望着他道：“你和将军出来办差的吗？怎么没见将军？”
“不是，将军今日在府中休息，我出来闲逛，见这里的人挺多，以为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哈哈，是有新鲜的东西。不过你们几个和将军都不喜欢甜食，我也就没有买。”
“那您是瞧见我在这里才??????”
“不是。”杨婶子捋捋额间碎发，笑道：“这不是府里有人喝药嘛，我来买些给人甜甜口。待会儿再去干货铺里买些温补的东西，你们出去这么久，补身的事不能半路断了。”岑栋想起每日膳食中总有一道加了药材的汤水，愁眉苦脸道：“婶子诶，将军不爱喝那玩意儿，您用不着天天那么辛苦。”
杨婶子瞪他一眼道：“别仗着年轻不把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儿！再说将军不爱喝还有你们哪，这次回来一个个都瘦了。”岑栋拿她无法，杨婶子自幼照顾常译和身边的人，一直是母亲般的存在，帮着隔开旁边的人，让杨婶子轻松挤进人群里去买糕点。
回到将军府，杨婶子着手准备饭菜，叮嘱岑栋帮忙将买的甜食送到紫妍那里去。见岑栋面色踌躇，叹气道：“可怜见的，那药我闻着都觉得苦。厨房的事情走不开，要不然也不麻烦你。”
岑栋忙笑道：“您说什么呢，我只是怕人误会罢了。话说回来，您一个人在厨房里太忙了，要不我找人来买两个丫鬟帮帮手？”
“别！”杨婶子摇头道：“陌薇走后不是召了一个厨房帮工吗，昨天给将军送茶被唬着了，回来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岑栋大概知道当时情景，汗颜道：“当时将军的脸色的确很吓人，不是没怎么着吗？胆子也太小了。”
“胆子不小厨艺又好的哪里那么好找，算了，生人进府我也不放心。将军不喜欢有侍女在边上杵着，等娶了夫人就好了。”杨婶子将点心塞进岑栋手中，扭身到厨房忙去了。岑栋手上掂着那包点心，踱步来到紫妍休息的厢房。
见到岑栋，紫妍一副了然的神色，启口道：“劳烦转告常将军，紫妍有话要说。”岑栋面上一喜，他原本以为紫妍会守着秘密当作筹码，至少要等到伤势大好再吐口，笑着点点头道：“我这就去禀告将军。”行到门口转头道：“对了，这是杨婶子为你买的点心，说是喝完药后甜甜嘴。”将两包甜食放在床边桌上，朝她略一点头出去了。
紫妍伸手抚上纸包，发了一回神，轻轻闭上了眼睛。
常译的书房少有人进。紫妍进来时，他坐在红木书桌后奋笔疾书头也未抬，岑栋打个手势让紫妍坐在下首圈椅上。待将一封书信写完，用火漆封好，常译呼出一口气道：“立即送出，让他们在南诏王进京前做好准备。”
“是。”岑栋接过密信退出书房。
常译凝视紫妍半晌，忽儿说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多了。”紫妍抿抿唇：“奴婢其实在赌。”
“赌？”
“是的，赌您对小姐的情意。因为，您能从南诏毫发未损地回来，证明您有能力解决那些黑暗的、能让我万劫不复的，秘密。而您为了保全小姐，留我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常译静静听她说完，咧嘴笑道：“你知道我中了紫魅，陌薇遭遇的也是难解的谜题，断定我会不顾一切？”见紫妍有些迟疑地点点头，郑重道：“将你知道的秘密说出来，我会保全你的性命。”
紫妍起身谢过常译，抿抿唇讲出多年来一直埋藏在心中的秘密。
窗外绿意盎然，远处的迎春花开得热烈浓艳，紫妍的讲述在一只路过的飞鸟婉转歌喉中结束，常译拧眉问道：“所以你说当年被紫魅害得家破人亡的南诏圣女后人不顾族中反对嫁给了枯族首领，不仅知道摄魂术的秘密，很有可能窥得紫魅之毒的密辛？“
“这只是奴婢的猜测。当年奴婢祖上虽然炼制出了紫魅，但后来我们这一支不断有人意外殒命，差一点断了整支血脉。觉得紫魅太伤天理，奴婢祖父将紫魅秘方付之一炬，但仍然躲不过天灾人祸。奴婢幼年随母亲流落大邺，对于之前的事情知道得不多，母亲临死前只留话让奴婢在大邺好生活着，还要奴婢立誓此生再也不能回南诏。”
“是么？”常译低声道：“本将还打算让你归附讫玉庇护之下。”
紫妍惶恐跪道：“谢将军看顾！不过话说回来，讫玉祖上毕竟夺了奴婢祖上的地位，她若知晓奴婢的存在，心中恐怕会不安宁吧。”
“呵呵，岂止会不安宁。她连自己胞妹都下得了手，何况你这个名正言顺能夺她王位的人。”
紫妍再拜道：“奴婢不过草芥般卑微的人，只求能句活在世间，万不敢生出任何非分之想。”
“嗯，南诏现在一统江山，讫玉的地位轻易撼动不了。你既然会审时度势，本将自然会兑现先前的诺言。等到风声过后就送你出京，屋宅田地为你置办好，足够你丰衣足食好好过一辈子了。”
紫妍心下一松，喜不自胜道：“奴婢谢将军！”
“你下去休息吧，今日之事切勿外传，一切由本将应对。”
“是。”
紫妍应对常译半晌，已是心力交瘁，恭恭敬敬退出书房后有些支撑不住，歪倒在廊下柱子边歇了好久方才缓缓离开。岑栋回来复命时见她弱柳扶风孱弱不堪，抿抿唇敲响常译房门。
“都办好了？”常译的脸色却并不轻松。岑栋应是，问道：“紫妍的说辞不得您心意？”
“毕竟年深久远，她自幼流落汉土知道的太少，还是要从惹衣身上下手才是。”
“她的儿子在我们掌控之中，要不从那里下手？”
思忖片刻，常译点点头，“不过她当时能将枯那留下，未必会忌惮我们。此事我还要与裴大人商议。”岑栋皱眉道：“可是似乎他们所图非是一般??????”
“当年的事情在先皇驾崩后算是中途生变，我筹谋十几年的事，或许换一种方法也能解决。”
岑栋瞬间领会常译的意思，抱拳道：“不管将军如何决定，属下等誓死追随！”
常译与裴骃夜会于西市最热闹的茶寮上。外人看来只是朝中官员偶然相遇而已，见裴骃小心提防着外间动静，随从也是远远地打发开来，常译哂笑道：“据在下所知，贵上对裴大人甚为看重，如何裴大人如此作派？”
裴骃却是怒气冲冲，“常将军乃豪爽男儿，怎的不明白身不由己这一句话？我原先以为你是诚心帮扶陌薇，既然看不惯，裴某告辞！”
“诶，裴大人留步。晚辈只是心中不解而已，并无嘲笑之意，裴大人见谅。”说罢起身一礼，诚挚说道：“晚辈明白前辈处境，对陌薇亦是一片真心，事关存亡之际，还望前辈宽恕晚辈无心之失。”
“罢了，枉我自明一生光明磊落，没想到先是被小人暗算，害我父女失散多年。现在自以为择得明主，没想到亦要牺牲女儿，真是??????”语气中是往日未曾见过的失落，常译黯然，这种命运被人掌控的感觉确实不好，但他就要与天争命，看到底是谁笑到最后。
“前辈切勿多思，王氏势力深植于朝堂内外，与其作对必然不会讨得了好，营救陌薇一事自有晚辈出面。只是眼下我不便出入禁宫，宫中眼线亦难接近陌薇，想要前辈您助一臂之力而已。”
“王氏现在防备我得紧，手下忠心之人亦被调离禁宫，不过我常入宫讲学，常将军若能扮作贴身小厮，倒是可以一试。”
“好，一言为定。”常译亲自为裴骃斟上一杯热茶，裴骃叹口气一饮而尽，草草抱拳后踱步出了茶寮。常译斜倚窗前把玩着手中茶水，看裴骃的马车缓缓驶离，岑栋近前，眉眼微拧道：“先前发现裴大人身后尾巴不少，难道是朝廷的人发觉了王氏意图？”
常译摇头，“不会，如果圣上察觉裴大人行踪有异，必定会號夺他的官位，不会让他轻易接近太子。这是王氏担心他因为陌薇的事情而坏了他们的好事，一片丹心又如何，上位之人哪会管你是不是劳苦功高。”
岑栋知他不只是感叹裴骃现在的处境，不知如何搭话，静静侍立在常译身后良久。
入宫之日定在三日后，随着南诏王进京日近，宫城内外防守严密，盘查也比往日严了许多。裴骃身后的小厮被守门的禁军从头检查到脚，一切无异后才放他进门。裴骃眉眼微沉，不满地盯着守门的校尉，那校尉亦是熟人，讪笑着说道：“圣上有令严查进出的人员，裴大人见谅！”
“不敢，陈校尉依命行事，裴某不敢有微词。”裴骃似不在意地挥挥衣袖，转身吩咐小厮赶紧跟上，可不能误了太子殿下读书的大事。小厮唯唯诺诺跟着他进了皇城，两人皆未瞧见身后陈校尉意味深长地咧嘴一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