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人耳目，一行人分作两队，打着为罗夫人行猎的旗号呼啦啦冲出山庄。莫维维身着普通护卫服饰混在其中，越往北风雪越大，这种从艳阳天跑进冰天雪地的感觉确实奇妙，不过她一心担忧常译安危，来不及欣赏。待到了雁山，莫维维驻马细看地图，转身对随行的众护卫道：“从雁山翻过去就能绕过龙城，此去人多的话容易打草惊蛇，你们就在山脚寻些猎物回山庄吧。”
“不行！”岑栋奉命一力护卫莫维维，先前同意她跟随涉险已经是很为难，此时听说她要孤身前往，阻止道：“您也说过，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这雁山地势险要，雁山北侧已属境外。如有意外将军回来怎么办？”
“雪山上最大的意外就是因为人多发生雪崩，你们不随我去就没事，我吩咐准备的绳钩等物你们备全了便无大碍。还有你觉得这么多护卫一去不返，别人就真的不会疑心？”
“山庄有扈卿，夫人不必忧心。现在您就随护卫回去，属下点了精兵前去查探将军行踪。”
莫维维自知岑栋再不会让步，眉头轻皱道：“那么你就点几名轻身功夫和箭法好的护卫与我同行。此事事关重大，我意已决，不必再浪费功夫。”
“是。”不是孤身一人前去就好，自己再怎么也会保全她的性命。岑栋出口大气，从护卫中点了八名眼神锐利之人。莫维维道是人还是太多，岑栋忍气从中再甄选出四人，见莫维维还要说话，梗着脖子道：“不能再少了！”
莫维维轻笑，也好，人说独木难撑，出来的二十余人少了四五人倒是不打眼。当下催动马匹沿着山道小心行去，余下的侍卫奉命呼啦啦又往庄子赶回。山道难行，加之今日大雪，骑马行到半山便不得不下来行走。积雪没过膝盖，还好众人穿的都是上好的皮靴，饶是如此，莫维维还是觉得身子僵硬行动不便。拧眉看了看天，干脆弃了马匹，一行六人背负着杂物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爬。
大雪纷纷扬扬，很快就遮盖了脚印，领头的侍卫小心翼翼用木杖探实了脚下才前行。何曾如此慢地行军，岑栋心下着实焦急，不过毕竟生死有关，不敢出言扰乱。一行人直到天黑方才爬到半坡，寻到一处浅小的山坳，莫维维领着众人进去避风。油布顺着山势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帐篷，先前几名侍卫只肯站在外沿，莫维维冷色道：“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我和将军的性命都在你们身上，大家同生共死，怎么就不能一起取暖？！”岑栋讪笑，领着几人围坐一起，一本三字经被撕下几页，莫维维又从自己鼓囊囊的包袱里取出几块木炭，很快就升起了一堆小小的炭火。
炭火微弱聊胜于无，眼见莫维维一脸懊悔，岑栋道：“夫人想得甚是周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哪有，”莫维维道：“本来以为雪下能寻到些干柴，没想到雁山的雪这么大，找柴火太冒险了。你们翻一翻包袱，把能御寒的都穿上吧，今夜的雪这么大，要是冻坏了就不好了。”众人闻言窸窸窣窣从包袱里找出东西披上，饮下一口随身带的烈酒，又接过莫维维递过来的姜片含在嘴里。人多围着不算太冷，听着外面细碎的落雪声，疲累上头都睡了过去。
下半夜大雪停下，一轮圆月升起，照在苍茫的雪地上如梦似幻。莫维维朦胧间听到很细的尖叫声，像是某种小动物的声音。睁眼见众人还在沉睡，小心翼翼起身，轻轻走出帐篷，抬眼见月华流泻下的大地苍茫壮美，深吸一口气后循着声音一路往前。在一个冰隙中见到一个红色的小东西正在挣扎。圆圆的大眼嘴巴有些长，看起来像是一只小狐狸，它的后脚卡在了缝隙里，脚已经与冰隙冻在了一起。应该是挣扎的时候将边上的积雪刨了下来，自身的体温将雪融化成水，时间稍长水便结了冰。
轻叹一声，莫维维伸手摸摸小狐狸的脑袋，约莫是看出她无歹意，小狐狸不再吱吱乱叫，安安静静用一双水洗过的大眼看着莫维维。“你还挺会博取同情。”莫维维宠溺一笑，摸出靴子里的匕首，先是将冰隙阔大，然后沿着小狐狸的脚轻轻凿开冰。感到自己不再受到束缚，方才还乖巧不动的小东西忽地一下窜到了几步远，莫维维下意识一抓却捞了个空，见那小东西跑出去后还停下看自己的动静，扶额一笑：“放心，我现在也不想带你走。”那小狐狸像是听懂了她的话，耳朵轻轻动了下便跑远了。身后有纷乱的脚步声响起，莫维维转身轻笑：“我在这里。”
“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岑栋带人焦急赶来问道。莫维维见他眼中红血丝少了许多，笑吟吟道：“刚才救了个小东西，定是被你们的脚步声吓跑了。既然醒了我们就出发吧。”
“是。”岑栋吩咐三人回去收拾东西，待到人会齐，复又踏上征途。今夜月圆，光线不错，探路的侍卫拿出木杖，莫维维低声道：“不必，有人给我们带路。”
“您是说，那小东西？”岑栋四处没有见到人影，猜测莫维维童心未泯。听得一声打趣道：“岑栋你越来越像你哥哥了。”
“呵呵。”岑栋挠挠头，虽是不甚苟同，但还是跟着莫维维循着先前那只小狐狸的脚印前行。
又在山上歇了两夜，即将登上顶峰的一段临崖的路很是陡峭。莫维维让众人在鞋底绑上准备好的麻绳，包袱中的飞爪等物也拿了出来，一众人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每一步都是踏实了才走。短短五百米左右的距离走了两个时辰，趁着天色还没完全暗下去找了个背风的山坳歇下。将最后的木炭点燃，莫维维与大家围坐一起啃着硬邦邦的烙饼，岑栋将剩下的肉干分发下去，一边嚼着一边取出羊皮地图。待到吃完后与莫维维商定线路，上山的时候罗盘便被冻住了，还好随行一名侍卫乃是斥候出身，颇懂得些辨识方位的诀窍。他们一路往西北行走，明日应该偏向北行，携带的干粮临近告罄，必须争取两日内到达山脚。气氛有些凝重，莫维维温声道：“这两日大家辛苦了，先休息吧。”
众人习惯了听命行事，整日的攀爬与担忧已让他们有些筋疲力竭，闻言便纷纷睡了过去。莫维维起身走到外面，风雪又至，她单薄的身影在雪风中摇摇欲坠，岑栋追出问道：“夫人有心事？”
“只是感觉不太好，不知道明渊现在在干什么。”
“大伙儿私下都说您坚韧，马上就快翻过雁山了，您是对这次的行动没有信心吗？”
“不是。怎么说呢，看着你们跟我受累，前路茫茫，有些伤感罢了。”
“追随您出来找寻将军，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不要多想，此次出行没有您，我们可不会记得带那么些木炭干粮。直入龙城的话说不得就是一无所获，所以夫人一定要更加振作！”
莫维维只是一时有些莫名的情绪，岑栋所说的道理她也很明白，对他笑笑：“多谢你，你安慰到我了。”
“嘿嘿。”冷傲的岑栋笑笑，他视莫维维为主，便会一心辅佐，跟在后面回到窝棚歇息。
顶风冒雪再过两日，就在大家筋疲力竭干粮俱无的时候到了山脚。他们运气不错，找到一个猎人建造的木屋，里面存了许多干柴，众人燃起一堆篝火好生烤了一宿。第二日沿着北方行了半天，在一个低矮的山谷中发现了一只黑色小山羊。几天没有吃过像样的饭食，岑栋嗖地一箭将小羊射死，找了个干燥的山坳生火烤肉。
“原来岑大哥早知道今日有烤羊吃，难怪不得非叫左斌背了那猎户准备的干柴。”同行的斥候卢俊杰个子瘦小，嘴皮子却是最溜的。其余三人除了左斌背着干柴一语不发，另外两人都咧嘴怪笑。
莫维维也跟着起哄：“可不是，岑栋越发有远见了。莫不是受了山神指引开了天眼？”
“嘿嘿，夫人说的极是。”卢俊杰笑道，忽地神色一紧，匍匐于地贴耳倾听。众人见状知道他是有了发现，忙噤声不语。
“夫人，有约莫十余人正朝这边过来。”
莫维维忙让众人戒备，又正色道：“我叫裴陌，岑栋是我们的大哥，因被官府迫害逃到了此地。大家记着了？”
“是。”众人皆知此地已经是大邺境外，自己一行不能轻易暴露身份，缩作一团静观其变。
来人很快发现他们，皆因篝火上的烤羊已经散发浓浓肉香。那群人一见他们便乱糟糟围了上来，有人还痛心疾首呵斥出声。斥候卢俊杰低声道：“他们说的是关外土话，穿着像通古部落的人。那人说我们偷了他们的羊，肯定是北狄蛮子派来的奸细。”
莫维维蹙眉：“通古部落？你说是夹在大邺与北狄之中的那个赫赫有名的战斗部落。”
“是，通古部落骁勇善战，不臣服于北狄和大邺这两个大国。历来逐水草而居，看来我们先前射杀的是他们走失的羊。”
岑栋闻言道： “关外的人重视牛羊，我们不能与他们正面相斗，属下这就出去交涉。”
莫维维见来人眼神锐利，隐隐有嗜血暗芒。低声嘱咐道 ：“你小心些，我看今日此事难善了。”，岑栋点点头，大步走出躬身抱拳道：“各位大哥！”
“汉人！”为首的汉子闻言皱眉，用不甚流利的汉话喝道：“你们胆敢到我们通古部偷羊，说，是不是汉人派来的奸细？”马鞭顺势从他耳边甩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