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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归(3)

为首的一人身形单薄,身穿厚厚的黑色皮袄御寒,齐膝的皮靴踩在厚厚的雪地上.似是想要享受雪风的凉意,取下围脸的巾帕,巴掌大小的脸蛋衬着雪色露出几抹娇艳。

“狼群自会闻味而来,雪地会反光刺伤眼睛,你还是将脸蒙上的好。”

“唔,我知道,只是这样累得慌。再说,狼王能早些闻到我的气息也好。”说话的是莫维维,身后做汉人侍卫打扮的除了薛峻卢俊杰及其岑栋,还有就是隐了自己气息的彦蒙。晨起临行前,作为诱饵的队伍多了这么一号人,莫维维心底说不诧异是假的,她心底做了鄯善人会不管自己死活的准备,没想到,竟是留了这么一手。心底不满至极,却也只能苦笑一声,谁叫自己有求于人。一路上并未主动与彦蒙说过一句话,只是沿着既定的线路离了鄯善部落一直往北而行。

彦蒙知道对方心思,见她不肯蒙上双眼,恐怕也是起了防备之心,遂不再多说,只是眺望远处灰蒙蒙的天际。此地唤做曲泽谷,风雪中隐隐可见的磅礴大山即是紧邻北狄曲东草原的落雁山。落雁山往南,与雁回山错峰外即是一片广袤谷地。雁回谷中,势力庞大骁勇善战的通古部驻扎于彼,两个部落之间从无往来,只是随着天下形势变化,关外诸部落蠢蠢欲动。作为两大王庭中间的小部落,彦蒙一时不敢想象将来会遭遇什么。只盼公主能早日苏醒,到时候带领族人重回故园。

此时队伍行进至一处狭窄的石隙,彦蒙一时有些出神,莫维维却眼尖地发现头顶岩壁上有异动。她轻咳一声,彦蒙迅速回神,是了,依照狼王素日的狡诈,选择在此地埋伏最好不过。只要狼群协力齐吼,石隙下的人势必会被坠落的积雪掩埋,到时候狼群从两头进入,再是武艺高强的人也只有束手就擒。

彦蒙没有忘记当年带着族众仓皇从此经过时丢下的累累尸首,今日,也算是要了这一笔血债。但愿积雪掩藏行迹的那些亡人残骸在天有灵,在待会儿的苦战中能护佑鄯善武士。

石隙顶上,野狼跑动激起的雪屑簌簌掉下,莫维维站在一块稍凸起的岩石下抬头仰望,前方十米远即是出口,天上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停止,看样子心情颇为放松。一声狼嚎猛地响起,低沉,无情,那是狼王朝它的下属发号施令,便只听先前寂静的石隙顶上响起群狼整齐的低吼声。几日前的遭遇再现,石隙中的声音不容易扩散,狼嚎声久久不停,大块积雪迅速裂断崩塌而来。马匹受惊乱窜,莫维维甚至还来不及大喊,一行人连带坐骑便已经淹没在了积雪之下。待得大地的震颤声停止,便只见石隙中的积雪厚了几尺,却无任何生物的迹象。

狼群从两头包围而上,许是对前几日这群人的彪悍记忆尤深,狼王并未下令让狼群开始扒雪,它们竟是静静地蹲坐在雪地上,似是要等待这些人窒息之后再大快朵颐。

过了半个时辰,雪地上仍然无任何动静,狼王低嚎一声,狼群闻声而动,开始扒雪找人。一只身穿黑色皮袄的手先被扒了出来,顺着一拖,毫无声息的莫维维被狼从雪地里拖了出来,纤细的脖颈软软地搭着。那只体型硕大的野狼就要一口咬上,却听闻狼王低声警告,众狼惊惧望去,却是狼王走了过来,原来它竟是要亲自结果猎物的性命。狼王尖利的白牙轻轻触在莫维维脖颈大动脉处,微弱至极的跳动让它怒意重重,抬起前爪便要给与致命一击。

狼爪携着腥味直冲鼻端, 眼看雪白的大地就要溅起鲜血。莫维维右手猛地一动,一缕银丝射向狼王,就地一个打滚,左手已经接住银丝末端,双手搅动,细细的银丝紧紧地缠裹住狼王的右前爪。待看清情况,不由得有些遗憾,先前为了不动声色,敛下气息太久,动作多少有些迟缓,竟然没有缚住狼头。而与此同时,狼王遭受攻击,其余的野狼猛吼着朝莫维维扑来。包括狼王在内的野狼半数朝她攻来,她只得施展轻功往北闪身,狼王在她腾身而起的瞬间反力后挣,随着一声痛苦的嚎叫,半只狼爪随着鲜血划出一道曲线,打在躬身落地的莫维维背上。来不及多想,她反身以软剑斜刺而上,率先攻来的野狼已经被捅个透心凉。腥臭的狼血洒落她满身,剑尚未拔出,另一只狼的利爪已经抓伤她的左肩。就在这只狼将要咬上她的脖颈时,身后一柄弯刀将狼劈成两半。抹了一把脸上的狼血,她见岑栋几人皆从积雪中飞身而出,已经与狼群战作一团。为她解围的彦蒙伸出右手将她从地上拽起,反身猛吼一声继续与狼群战斗。

莫维维挥剑再斩杀一头野狼,一缕阴沉的视线扫将过来,原来竟是退到几米外的狼王。狼王确实彪悍,受到重创之余并未继续冲撞,立即退出战团指挥,五人被数倍于几的野狼围攻,不多时便都受了伤。就在这边苦苦坚持之时,来时的路上忽地出现一队人马,那些马匹甚是神骏,不多时便到了近前。为首一人手挽长弓,一只箭穿过一匹野狼钉在雪地上。箭雨呼啸,不时有野狼受伤嚎叫,狼王见势不妙,低吼一声指挥狼群往北而逃。它自己跑在狼群几米远的高地上,一面奔逃一面观察情况。就在狼群跑过一段洼地,它也准备一跃而下混入狼群时,洼地两边的山石瞬间动了,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狼王罩住,十余名身着白色皮袄的鄯善武士翻滚而出,不顾冻僵的手脚快速收拢大网。狼王怒吼,狼群立时掉头反攻,一名鄯善武士后背受创,一口鲜血吐在旁边同伴身上。

追击而来的队伍已经弃了几近脱力的马匹,不敢轻易射箭,拉网的武士瞬时落在下风。眼看狼王就要挣脱大网,一个健硕的身影飞奔着斜扑而来,代替被野狼缠斗身受重伤的鄯善武士。牢牢地将绳索拽在手中,反手将一匹扑来的狼砍成两段。莫维维等人奋力而战,甚至顾不得自己已经斩杀了多少野狼。

彦蒙半跪着刚将一只壮硕的狼砍倒,一头皮色显黑的野狼已经扑过来将他掀翻在地,手中弯刀落在了几步远的地方。狼爪按上他的胸口,下一刻就要血溅当场。“哥哥······” 呼兰尖利的声音响起。莫维维转头一看,支援的人尚在一丈开外,来不及多想,离彦蒙最近的她挥拳将扑来的狼头打歪,手中软剑白光一闪直刺向狼头。“嗷···”一声,那只野狼倒地毙命,她的后背却被野狼抓得血肉模糊。

“裴陌小心!”护卫在边上的岑栋怒吼一声,飞身将莫维维撞开,让她堪堪躲过另一只狼的攻击。

此事鄯善部的武士已经汇聚一起,狼群不再占有数量上的优势。众武士皆是勇猛之人,很快就有野狼倒下。那边狼王见形势不利,长长地低嚎,声音中满带悲怆。就在众人以为野狼还有什么花样之时,野狼群开始后撤,四五匹狼丢下受伤的同伴,拼命冲开包围圈朝北方逃亡开去。

手起刀落将落后的野狼砍杀,众人快速将完整的狼皮剥下,略略将伤口处置一番,分派四个身上没有大伤的武士将捆得严严实实的狼王抬着往回走去。

彦蒙在队伍前端,牵着同样筋疲力竭的马匹默默走着,忽地放慢脚步,就在呼兰等人不解其意之时,他朝莫维维灿烂一笑:“方才真是多亏裴公子了!”右手放在胸前,这是鄯善人表示敬意和感谢,莫维维微微一笑道:“既是互相合作,当然要彼此守望相助。”

“呵呵,好!”彦蒙再不多说,宠溺地揉了揉边上一直抬着脑袋焦急地看着他的呼兰。呼兰面上微郝,眼眸晶亮,哥哥是她心中的天神,还好没有受到更重的伤害。心底无比感激莫维维那飞来一剑,脚步轻盈地走到莫维维身边,略带讨好地说:“裴陌,回去了我用浸雪霜给你擦伤口,保证不会留疤。”

莫维维扯嘴一笑:“唔,是吗?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那是当然,浸雪霜很是难得,我凑了几年才得了一小瓶,到时候回去就全送给你。谢谢你帮了我的哥哥。”最后一句忽地小声,莫维维打量她神色不似作假,脸上的感激之情显而易见,心念几转忽地一笑,这呼兰明明还是小孩心性,生怕堕了兄长威猛名声。不由摇头暗乐。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们终于将狼王捕获了!”

“嗯,你们养好伤就要离开找人吗?”

“不错。”

“那你们还会回来吗?”

“我想会的,只要和他一起,无论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走一遍。”这句话却是在心中默默地说,天地苍茫一片,人如一粟,想要再见,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