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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盗夜明珠

拂晓一刻,万籁俱寂,一切都安睡了,对于这样一个静谧的时刻来说,任何的一声纤弱的骚动都会将这和谐打破,鸟瞰整个屏城,微微露出一半的朝日慷慨的挥洒着它的明媚。

人们的睡梦尚且憨甜,白色的蒙蒙薄雾弥漫在空气中,文清从一座二层小楼上飘然落下,她向前垫了几步,稳稳站在地上,她的手里拿着一颗杏子大小的碧绿夜明珠。

这可夜明珠打眼儿一看就知道,是个价值连城的宝物,文清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荷包,把它装好。双手袖在口袋里,像清晨遛弯儿的人们一样,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昨夜三更天的时候,她悄悄翻进了白劲雄家中,他们家里有一间藏宝阁,里面摆着高高大大的几排博古架,上面金银玉器,珍宝古籍应有尽有,多是些不义之财。据说白劲雄刚来屏城的时候,便雇了十几个土夫子,把屏城外有墓的地方翻了个遍,富商巨贾的墓他们挖了不少,甚至还挖到过两座皇妃墓和一座公主墓。从那里面得来的东西,不用说,都是些价值连城的珍品。

知道叶传一来到屏城后,白劲雄便收了手。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贪多无益,他也不想栽在叶传一的手中。叶传一身后的那个人他惹不起,是白劲雄上司的老对头,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更不想给他的上司惹事。

这可夜明珠价值不菲,文清昨儿跳进藏宝阁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它,他静静的卧在藏宝阁的一座紫檀木架子上,在暗夜里散发着幽幽的浅绿色光芒。

……

听说书人讲三侠五义的故事里有这么一句话:“旁人的夜行衣都是黑的,您在瞧这一位,一身雪白,正所谓艺高人胆大。”

崔珏是如此,文清亦是如此,她跳进白劲雄家中的藏宝阁时正值钟声敲了一下,是凌晨一点钟,守卫藏宝阁的士兵换了防,正是松懈的时候,文清伏在房顶上,像一片轻悬在房顶上的雪白的云朵,她悄悄拆下几片瓦片,捏在手里,藏宝阁里黑漆漆一片,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白劲雄有这么多宝贝断断乎是不敢让人进去的,因为任何守备都不过是在房间外背着枪站着。白劲雄本是多疑的人,但他又岂能想到,二三层高的小楼,有谁能从空而降,跳在房顶而不激起丝毫声响呢?

所谓千防万算,正正少了这一环。卫文清就有着本事,她从旁边一座略高的楼上跳过去,伏在砖瓦上,慢说是踩坏一片,就连声音都没发出一丝。

文清见里面没有人,便袖中一根铁链挂带挂在房梁上,轻轻地续了下去,她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眼下的墙根儿里就摆着几口大箱子,文清从发间拔下一根小铁丝弯的夹子,她拧了几下,将铁丝伸了进去,扭了几下,没有打开,又把铁丝抽出来,拧了拧,重新塞进去,她捏着锁,嚓嚓的一声,锁头应声打开,文清将锁头揣在口袋里,打开了这口箱子。

箱子被轻手轻脚的打开,里面传来一种尘封多年的陈腐气味,文清将微型手电咬在嘴里,一面向下翻找。这里面似乎没什么奇珍异宝,都是些陈年旧事的记忆,旧相框里封着的旧照片,旧相册,旧文件,旧证件,旧怀表,旧书籍,杂七杂八的堆在一起。

本以为这里会是成箱成箱的真金白银,没想到是这样的一群旧物,文清有些失望,她送了手,那些旧物重新落进箱中,文清正要合上箱子,脑海里却忽然闪现过一个人影。

那是一张照片,文清本没在意,现在却转手把她翻了出来。

照片上是一个小女孩的假笑,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假惺惺的笑容,她僵硬的咧着嘴,眼睛里却近乎忧伤到无神。

文清又翻出一张,那是一张白家的四人合影,白劲雄,和他的太太,还有小时候的白御城,以及方才那个假笑的小女孩。

白劲雄很严肃,他和大太太一左一右抱着那个假笑的小女孩,身后站着的是他们的儿子白御城。

她缓缓坐下地上,她认出了那个假笑的女孩,那是小时候的她自己。若非是养父卫甫潜给她照过百十来张照片,她断断乎是认不出来的。

白家,是的,她的本家姓白。

犹如当头一棒,晴天一个霹雳,文清打了个寒颤。

白劲雄,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这个屏城最大的祸患,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天啊,亲生父亲威胁自己的女儿要其替自己隐瞒自己的罪行,亲生哥哥竟然几次自己当街冲撞,把枪相向,真是耻辱,文清忙把那几张照片锁紧了,她摇摇头,竭力把这种被唤醒的记忆再次尘封。

她不敢就留,匆匆在架子上找见了一个夜明珠,便赶紧顺着原路翻了回去,她小心翼翼的把瓦片排好,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文清不是傻子,她知道自己偷了夜明珠,白家人必然要去寻找,什么黑市,什么古董铺子,玉器生意的店,他们都不会放过,只要文清敢出手,白家人只要顺着他们早年间销赃的路线查下去,顺蔓摸瓜难保查不到文清头上。

现在唯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赶紧带了这个东西去外省,在外省出了手,换钱带回来,才能掩人耳目。只是这会儿出城,实在太过招摇,白家人一个个儿精明无比,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文清正犹豫着,言则鸩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你去了哪里?”言则鸩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文清迎着他的目光,笑道:“我就是回家,睡觉,然后出来晨练啊。”她知道自己在言则鸩的审视下,笑的不太自然,她忙转过身去,躲闪着言则鸩的眼睛。

“拿出来。”三个字的命令显得更缺乏情味,他说着伸出手来。

“什么?”文清仍强撑着笑问道。

“少废话,你从白家偷得东西呢?”言则鸩扳着文清的肩膀,把她转了过来:“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把东西送回去,第二,把东西送回去。”

文清变了脸色,她甩开言则鸩的手推诿道:“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偷东西,说的那么难听的。”

言则鸩双手死死箍住文清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以为你手段高明,白家人就都是傻子?你现在把东西还了还来得及,要是白家人开始查,你一个人落马不要紧,你哥哥,还有叶传一一干人等都要受牵连。”

文清转过身去,言则鸩说的有道理,但她实在需要这笔钱,偷盗的罪名太重,重到她根本担不起。但这颗夜明珠本就是白家盗墓得来的,不义之财,合规不义而去,听起来倒也没什么太大不了的。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文清仍旧装了个傻。

“昨天我都看见了,你翻上了白家的别墅,从别墅借力跳上了白家的藏宝阁,你当我是傻子?你从里面呆了那么久,难道什么都没拿?你不要告诉我,你只是去逛逛博物馆。”言则鸩说完,文清变了脸色,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昨天晚上,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但没想到全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言则鸩叹了口气,从西装内侧口袋里取出一张支票递给文清:“十万,够你赎你父亲的了。”

接过那张轻薄的支票,文清觉得它比山还重,她惊愕的望着言则鸩,但言则鸩却向她回以一个暖融融的笑意。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文清说着便把那支票往外推,言则鸩却握住她的手,强迫她收下了。文清有些感喟,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她默默无言,良久。她才缓缓说道:“谢谢你,则鸩,你的恩情我记下了,他日我会还的。”

言则鸩莞尔一笑,他摇摇头:“我不要你还,你最好永远欠我的,那样,你就不会冷冰冰的对待我,那多好?”

文清有些心酸,他说的是真心话,但他已经结婚了,这个时代里,离婚的人需要具备一种多大的勇气,这是未可知的。

言则鸩做不到,文清亦做不到。

文清从衣袋里取出那枚荷包,把夜明珠从里面倒了出来,浑圆一颗落在手心儿里,言则鸩从未见过这么大的一颗夜明珠,难以想象,这样一件宝贝,竟只是白劲雄家里的一件普通藏品。

“好了,记得把它还回去。”言则鸩没有碰那颗珠子。

文清向后退了几步,垫步拧腰,向前冲了几步,便翻身跳上一桩平房,又是几步,反身跳进白劲雄家里的院子,轻盈的落在草地上,她伏下身,见没有人发现自己。她匆匆闪进藏宝阁的后身儿。

她将袖一甩,袖口便射出一根练着精钢链子的抓钩,将旁边一栋高建筑的一根铁管牢牢抓住,她拽了拽,见已经抓稳,便顺势一收,连带几步踏在墙上。反身借力一蹬,整个人便轻巧的落在藏宝阁的楼顶,她按照昨晚的路线将瓦片拆下,跳进屋子,把珠子放回博古架上,又原路返回。

回到言则鸩的面前,不过二十分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