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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的曾经

文清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是啊,方小姐毕竟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即便他们之间没有感情,或者满是矛盾,但他们毕竟已经是合法的了。

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神情,哀伤不经意间从文清面上掠过,如尘世间的一粒尘埃,不易察觉。文清微微垂下眼睑,嘴角甚至漾起一丝微笑,望着沈云帆,她终于笃定了,缓缓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后这话也不必再提了,我和他早已经结束了。”

沈云帆审视着文清的眸子,她又几分不以为然,她知道文清是长情的人,她说的结束,不过是在她的理智还能控制大脑的时候。

“真的吗?”她的指尖划过沙发椅扶手那平滑的漆面,摇摇头:“就怕你做不到。”

沈云帆是真正为了自己好的,她是个可交的人,这一点文清早就知道。

“我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可以尘封,有时候,想忘也忘不掉,这是人的本性。”

沈云帆叹了口气,自己也笑了起来:“但你记不记得我们学什么?要狠心,把灵魂和身体完全剥离开,没有七情六欲,才能永生不灭。”

文清想起自己第一天进新兵营的时候,那个魁梧的教官说过这话,王云羽也曾经无数次的试探自己,为的就是要让自己完完全全的变成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那是他手里的一把刀,随时随地可以用来攻击别人,并且永不折断。

“是啊,我是个劣质产品,这些道理我都懂得,但我从来没有做到过。”文清呆呆的望着一个角落,忽然似心血来潮般对沈云帆笑道:“我知道,你是怕我成了全屏城的笑柄,我也不想。”

“好,那我等着看。”沈云帆翻开一叠儿旧报纸,有些莫名的望着文清:“这是你看的?”她翻了几页儿,依旧觉得不可思议,笑道:“你可不像是爱看报纸的人啊,我记得去年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报道你自己的时候,你都没看几眼。”

那一叠儿报纸平平整整,按照日期一张张的夹好,厚厚的像一本儿大书,沈云帆望见那个报刊名称:《世界日报》她心里觉得好笑,怕是她真的转了性情,关心起天下大事,世界格局了。

“这可真不像是你了,”她把手伸到文清的额头见,和自己比了比,温然如常,她不觉吃惊的望着文清:“看来你真是转了性情了。”

文清白了一眼,指着沈云帆手里那叠报纸笑道:“就你还是做过特务的人,我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沈云帆不解其意,文清笑道:“你看是不是每一页儿上都印着一片小说?”

沈云帆应声翻了翻,果真如此,是一部连载小说,小小的字眼儿密集如蚁,看得人眼花缭乱,她无言以对的望着文清。她望见了文末结尾《金粉世家》作者是一个名为张恨水的人。

她的笑意缓缓溢出嘴角,她望着文清笑道:“我的天啊,我们叱咤风云的卫长官,竟然也看起爱情小说来了?”

文清淡淡的一笑,见沈云帆随意的把那本报纸集放在桌上,报纸撑不住,从桌上滑落下来,她忙向前两步接在手里,道:“小心点儿,这可是一九七二年的报纸。”

“你什么时候还有耐心收集报纸啊?”沈云帆不以为然的望着文清,她心目中的文清是绝不会有耐心去做这样一件事,卫文清是用来做大事的,不是生长在江南水乡娇滴滴的女孩儿,不会像闺阁小姐一样玩这样浓情细语的游戏。

“是我哥,他收集的,小说好长,不过我看了两天。”文清笑道:“你要是喜欢小说,也可以拿去看啊。”

沈云帆翻了翻开头,主人公是一个名为冷清秋的女子,和一个名为金燕西的翩翩公子。她喜欢这样清丽浪漫的笔调,便又往下翻了一段儿,读着读着嘴角渗出了笑意,她被这本小说吸引住了:“这个金燕西到真的是很大方,为了得到冷清秋的爱,费心费力的。可以说的男人中的典范。”

文清没有说话,她只是淡然望着沈云帆,看着她一页儿一页儿的读下去,半晌,她打了个呵欠,有些困倦了,但她还想知道下面的故事,便问道:“后来怎么样,他们在一起了么?”

文清点点头,沈云帆舒了一口气,温然把报纸放下一旁:“那样我还可以继续看下去,要是个悲剧,我可看不下去了,这个世界上的悲剧已经太多了,不想看到新的悲剧。”

文清无奈,在她腮上拧了一把,笑道:“你还真是渴望和平呢,联合国应该请你去做顾问。要让你失望了,这是个悲剧。”

沈云帆登时精神了许多,她翻来翻去,想反倒悲剧的那一刹那,文清笑道:“你是不是傻了,难道不是第一章就说过了?”

沈云帆这才翻了回来,看到冷清秋平淡的简说着她的婚史,才发觉了其中的意味。原来,她看的时候,只从后面金燕西送冷清秋珍珠项链的情节开始,返回来看开头,她这才发觉自己原是断章取义了。

“那我不看了。”沈云帆把报纸扔在一旁,她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又像小虫在爬一样,那温馨的情节牵引着她的心,因而只是故作淡然的问道:“你直接告诉我他们的结局吧。”

文清叹了口气,坐在她身旁,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笑道:“你真的想听?”

沈云帆不解,只是淡然回到:“你说啊?”

文清点点头,做出一脸愁苦道:“他们的结局啊,非常悲惨,女主角发现自己是男主角的亲妹妹,他们还发生了关系,然后他们就双双自尽殉情了。”

沈云帆怀疑的望着文清,嗤笑着推了她一把,文清从沙发扶手落在地上。沈云帆白了一眼,啐道:“胡说八道,我才不信呢。”

文清颔首笑了起来,她摇摇头,把房门打开,这屋子里有点儿闷热,她旋开风扇,清凉的风吹在沈云帆的身上,文清叹了口气:“金燕西是个好男人吗?他得到了冷清秋,最后有抛弃了她。”

“但我也不同情冷清秋。”文清话锋一转,站在风扇的面前,鼓鼓的风把她的寝衣吹得摇摇摆摆,如一面舒展的大旗。文清的语气很淡,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本小说对她内心的震撼。冷清秋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过着不同的人生,但她们都爱上了一个本不应该爱的人。

“她爱上了是有身份的金燕西,金燕西是爱上了和他每日所见的新式女子不同的眼前一亮,这样的感情能长久吗?经不住风吹雨打,只需一点点现实,就能把他们完全击垮。”文清亦感到惋惜:“他们爱上了与自己生活截然相反的一部分,但又不能抛弃生活,他们还会有结果吗?”

沈云帆愕然,她又重新翻了翻,文清说的内容和她自己看到的完全不同,她正沉溺于故事中被娇宠的小女子情怀中,全然不记得现实。

沈云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亦是有些茫然。她渐渐觉得了,卫文清这样的人原不需要人去劝慰,也无需任何提醒,她能把现实看得比谁都深刻,却又偏偏喜欢用幻想出来的假象蒙蔽自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是现实,却比任何人都不愿意相信。

现实是一定会存在的,但它本不应该成为现实。

“睡吧,明天还得去见叶传一,今天这个谎,不管怎么样都得圆过去。”文清说着把床上薄被掀起来,笑道:“怎么样,要不要一起睡?”

沈云帆还楞在沙发椅上,她渐渐明白了文清为什么说结束。

她已经预见了未来。

沈云帆缓缓站起身,把报纸留在沙发上,爬上了弹簧床,枕边台灯散发着柔和的黄晕般的光芒。她轻轻阖上眼睛,打了个呵欠。柔软的床能把她的腰背拖住,她翻了个身,望着文清:“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但有时候,我又很怕自己变成你。”

文清轻抚着她柔软的头发,叹了口气:“像我又什么好?到处惹麻烦,谁看我都不顺眼,面上是张安世,心里是赵世炎。”

沈云帆一听这话,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赵世炎,这个名字她几乎耳熟能详,那位牺牲在一九二七年的革命者。她压住文清的嘴唇,向四周望了望:“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心里怎么想我不管,但你这样宣之于口,就不怕这话传到别人耳朵里,到时候恨你的人添油加醋的说上几句,就能要了你的命。”

文清握住她的手,摇摇头:“其实,文应的话点醒我了。我确实很崇拜赵世炎,很小的时候就崇拜他,他的事迹我全都听过,小时候在学校里,每次听老师将到赵世炎的英雄事迹,我都会喜形于色,讲到他牺牲的时候,我也会义愤填膺。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我好像忽然把这事儿忘了。忘得一干二净,现在想起来,恍如隔世。”

沈云帆怔怔的望着她,忙爬下床,她向卫设的房间张望片刻,确认没有人在听她们的谈话,继而将房门死死锁上。她回到床上,捏住文清的脸颊:“你不要命了,说的这么大声?”

“打从徐文应说完这话,我就一直在想,我现在和我小时候希望的样子完全不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小时候想当个英雄,后来我成了什么第一刺客,赵文澄问我,你是个英雄吗,我才想起来,我从来没想过到底什么是英雄。”文清和沈云帆并排躺着,她望着黑暗中的蚊帐顶端,心里说不出那种复杂的感觉。

她曾对燕斋全说过,她绝不会变成自己讨厌的那个人,但她现在回头看来,自己完全没有做到。燕斋全说的果然一一应验,他曾告诉文清,这就是长大。

很想回到过去,若是一直在学校里,或许自己已经和徐文应是一样的人。那种感觉现在想来很稀奇,就像赵文澄在那个小山村里备受欢迎一样稀奇。

文清默默的闭上眼睛,熟悉的过去,被徐文应轻易的开启,徐文应确实比孟伯杰成熟的多了。

……

“爸爸,爸,爸您怎么了,爸你别激动……”

万籁俱寂的时候,卫设忽然嚷了起来,像是卫甫潜出了什么事。隔着墙,都能听见卫甫潜那种奇怪的,撕心裂肺的叫声。

文清和沈云帆双双一个激灵跳下床,打开房门,卫设已经被卫甫潜推出了房门,卫甫潜的情绪很是激动,他挥舞着光秃秃的手腕,像一个酒醉的疯子一般,和卫设撕打着。卫设又怕伤着他,又怕他头脑不清,做出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便用双臂死死将他锁住他,见文清和沈云帆出来,卫甫潜忽然又变得安静下来,他凝望着文清许久,忽而双膝一软跪在文清面前老泪纵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