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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镜花缘起

“然后……”文清说不出话,她完全没有准备,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树立这么多的敌人。

“其实你装个傻,就天下大吉了。如果你能够坚持下去,现在你可以做出人世间最本能的反应。”王云羽的话音儿里透着对文清的暗示,但文清却丝毫不想理会。

“巧言令色,鲜矣仁。我才不想玩这么庸俗的游戏。”

出门的时候,外面飘着蒙蒙细雨,雨丝轻柔而细腻,千丝万缕。父亲去世的那一日的夜里,漫天的一场大雨,淋得人格外清醒。

从那以后,文清喜欢在雨中漫步,和自己的内心说说话,冰凉雨丝敲打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轻松。今天竟迷惘了。

虽然雨不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坐在一家商铺的台阶上,文清揉揉太阳穴,希望能够理清头脑中杂乱无章的思路。自己的身份已经很复杂了,朋友,仆人,挡箭牌。妹妹,可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呢?做这些又在为了什么?

正想着,一把黄油伞遮在头上,文清抬头望去,是一个瘦削的黑色身影,他穿着便服,修身的暗紫色天鹅绒西装,套着呢子风衣,干净爽利。

“局座说你遇到一些麻烦,需要我做什么吗?”他蹲下来,很是郑重的望着文清。。

文清的养父嗜酒,在文清小时候,每次卫先生喝酒的时候,都会用筷子沾一点让她舔舔,因而文清是有量的,但卫先生一直按照传统大家闺秀的标准教育她,女孩子随便端酒杯是不妥当的。所以卫文清从来都是不端酒杯,谎称自己过敏。

“荷兰水吧。”

言则鸩启开一瓶,在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里倒了一半,把瓶子放在桌上,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你平时一个人住?”文清好奇的问道。

这周围的陈设,干净整洁,简直不像一个人的住所。

“白天有人来打扫罢了,我自己可料理不了这么多家具的清洁。”

茶几的一边是一本西栅出版社出版的《镜花缘》,文清指着书道:“我能看看吗?”

言则鸩点点头:“当然。”

拿过这本书,翻开扉页,里面夹着一张纸,上面是一串数字。文清看不懂,便又夹回书里。

“为什么一定要看这本书呢?”

他搁下酒杯,指着书道:“因为那串数字。”

文清又拿出那张数字,字迹虽然工整,排列确是杂乱的,像是小学孩子的算数课的抄写作业。

“这是密码吗?”文清一边对应数字一边翻着书。

“是的。”

“什么密码?”文清随口一问,他却沉默了。不同种类的密码破解的方式也是不同的,有些通过精确计算可以破解,有些只需要对应正确的密码本。难怪他破解了这么久。

这数字很熟悉,是赵文澄发的第三条密电。明眼人都看得出这里另有隐情,但文清最是识相的人,他不说,卫文清就不问。

“眼熟吧?”言则鸩摇晃着酒杯,试探道。

文清原想点头,中途却犹豫了摇摇头:“不熟。”

言则鸩审视着她,吃吃的笑:“装傻……我知道你记性好。”言则鸩脸上泛起浅浅的粉红,眼神有些迷离。

文清随口开了句玩笑:“看来你的酒量不是很好嘛!”他说了声抱歉,要去浴室用凉水洗脸。再差的酒量不至于一杯就醉,更何况这只是一杯雪莉。

他走进浴室的空当儿,文清端起他的酒杯闻了闻,虽没有异味,单凭直觉,这杯酒有问题。想起王云羽白日的神情,隐约明白他口中的“人世间最本能的反应”意味着什么。

“老不正经。”卫文清轻声暗骂一句,急于要走。

言则鸩打开浴室的玻璃门,他额前的头发因为沾了水,湿湿的粘连成几缕,他的领口张着,露出瘦削的锁骨,领带也扯得松了,文清一时怔住了,心里慌乱的砰砰直跳,试探的叫了一声:“师哥?你还好吧?”

他没有回应,直直的盯着文清,唯一一次见到那样的眼神,是出现在养父卫先生的玻璃酒罐中,那次卫文清看见的是一条蛇。

文清刚向后退了一步,他猛地冲过来,被他的冲劲吓了一跳,文清本能的跌倒在沙发上。被他死死按住,紧张的连呼吸的都变成一种负担。

言则鸩那清秀的面容上,闪烁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独特魅力,专注,世间万物与他而言不过是匆匆过客,泰山崩于前而心不动,仿佛一生一世只是为了等待眼前。另外一种就是无辜,他的脸上永远写着无辜,那种最能让女孩心疼的最能激发女孩母性心理的忧伤的无辜。

他的呼吸急促,文清试图推开他的肩膀,言则鸩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左膝抵在沙发上。文清从小到大都是接受东方传统的闺秀式教养,何时见过如此轻薄,急于挣脱,尽力一推,他仰在茶几上,文清起身要跑,言则鸩却十分清晰的叫住了她。

“文清!你站住。”

卫文清站在台阶上,诧异的回过头,他已整理好领口领带。

“你?”

“是的,我没有喝醉。”

此言一出,文清忽然倍感羞辱,转身便走。他紧忙来追,他突然拽住文清的一只手,文清重心不稳,差点滑倒在楼梯上,他忙抱住。四目相对之时,文清使劲推他,他撞在墙上急切道:“听我解释。”

“卑鄙!离我远点!”文清指着右面的墙壁:“退后!你就在那儿说。”顺势退后到离他两米距离的地方。

“卑鄙?扪心自问,对你,我完全符合一个正人君子的标准。文清,我心里有你,你我同病相怜,我知道你心里也有我,我心疼你,你又何尝不是这样?可,你总是含糊其辞,你心里的话不对我讲,我心里的话也没法对你说。”他向前一步,指着楼上道:“那酒,我闻闻就知道有问题。我是故意喝了,我就是想听你的真心话,今天既然闹了起来,索性就说个明白。”

文清想要逃走,她不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那种性格中的严格保密的能力正在离她远去,即使她十分清晰地意识到这事不应该发生,她感到恐惧,那是对于被爱的恐惧以及无法得到的恐惧,一齐涌上心头……

“则鸩,作为哥哥,你比我亲哥哥还要亲,作为朋友,你比任何人都赤诚。你说的没错,你我同病相怜,我确实爱你,现在我确不得不选择后退,爱情和道德之间,我不能牺牲道德。”文清说话时,心跳个不停,手一直在颤抖,声音也有些哽咽。

“你我同病不同命。天生我卫文清就是四处漂泊的命途,承蒙师哥不弃,一只偏爱照顾,可我终究是不识抬举。我虽然羡慕方喻,但我不能选择那样的日子。或者说,我终究福薄命浅,富贵之家于我总是转瞬即逝。”

言则鸩倚在墙上,他的气质本就哀伤落寞,这一看,更是形单影只,令人唏嘘。纵使今天伤他个体无完肤,也别无选择。

“师哥,我是心疼你,尊重你,所以我更不能出卖我道德去换取生活。不能把我的情感变成强加给别人的灾难,把不负责任的感情于你,我做不到。”

“我,明白了。妹妹。”他把妹妹二字叫的很清晰,也很沮丧。

言则鸩缓缓走过来,像一个真正的哥哥那样,抱住文清,房间里寂静得让人恐慌。文清听见他轻轻啜泣的声音。她知道这眼泪代表什么,他们之间还没开始,就已经永远的结束了。

从言则鸩的别墅出来,天已经擦黑了,阴云密布,雾霭沉沉。

“别动!”

听一声别动,枪筒抵在了背上,文清停住脚步:“报个腕儿吧,阁下?”

说话间,缓缓转过身来。路灯昏黄,却还能看清来人的容貌,冬瓜脑袋上挂着两撇八字眉,眉毛很乱,杂草丛生的感觉。脸上两条深深的法令纹中是一张蛤蟆嘴。 “少废话,你就是王云羽手下姓卫的?”

文清垂下眼帘:“有事儿?”

那人收了枪,笑道:“爽快人,老老实实跟我走一趟,不必等我动手。”男人身材不高,但很敦实,腰间挂着军刀。

“就不走,你能怎么着?”

他很无奈:“卫小姐,耍无赖是没有用的,不跟我走一趟,就要你的命。”

“丢掉枪,敢不敢和我比试比试?”文清向后退了一步,列开架势。

“你没有武器,武士从不欺负女人!”男人说。

文清将手伸到腰间,轻轻一扯,从腰带中拔出一把软剑,抖抖手,剑软的如皮鞭一般,嗖嗖的划破空气。腰带软剑薄的很,平时包在皮带里,根本看不出来。

“那我就奉陪到底。”

男人拔出他的刀刃,上面雕刻着菊花标志。见他挥刀砍来,文清一侧身,闪到他背后,手中软剑一甩,刀刃轻薄,将他头上划破一道长长的口子。男人大叫一声,用手去摸,鲜血黏糊的一片。一时恨的慌,双手紧紧握住刀柄,双脚一前一后,稳稳站住,大喝一声,又冲上前来。

文清眼前闪过一阵粼粼波光,男子刀刃已到眼前,便向后一仰,左手一撑,刀口从上方划过,翻刀向下劈去。文清一缩手,向右前滚翻,站起身持剑相向。

“会武功的中国女人,你的身法不赖,只是不敢进攻,像个躲闪的小丑。”男子伸出舌头舔舐刀锋,像嗜血的野兽舔舐自己的牙齿。

文清伸手到发间,发上插着一支檀木流云藏剑簪,突然拔出剑簪向男子飞去,男子横刀一挡,卫文清垫步拧腰,飞起一脚,踢在男子手肘,男子刀刃一脱手,锐利的剑锋便指在他喉管上。

“阁下,报个万儿吧。”卫文清端着剑,一脚踢飞掉落地上的日本刀。

“私は山本ハチローと申します,閣下には同じもの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