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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那云手里提着个塑料食品袋,从外边一眼就能看出里面的东西,有水果、罐头、饮料、带盒的营养补品,满满当当一袋子。她两腮微红,一层细汗,往后翻卷的波浪式的发型,被风吹得有些乱了,焕发出一种兴冲冲的生气和匆忙神情。好像出差才回来。

光听见门响,没见人进来,扎根和李萃萍纳闷地扭过脸来,目光相碰,都同时愣了!

扎根和李萃萍发着愣慢慢站了起来。

屋子里一下陷入了沉默。

那云没说话。

一进门,她一眼就瞥见了李萃萍,她那自然、随便坐在床沿上的姿势,她那与扎根对面而坐的亲热近乎,还有她那带着农村妇女纯朴、善良、大方略有一丝矜持微微发愣的神情和在门外就听到的和谐笑声,都无不形象、显明地流露出她的身份。那云猜到了。是她,一定是她!又看了旁边的扎根一眼,那云更加断定了自己的猜测无误。

慢慢站起来的李萃萍,用女人那特有的敏锐目光也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漂亮、穿着讲究手提礼品的女子。她那双闪闪发亮让人留意的眼睛、甜甜的酒窝和那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身段,立即牵起了李萃萍清楚的记忆,她就是相片上的那个女人!她也猜到了。

凝滞而又略带一丝紧张的气氛,使个人都一时语塞了。

爽朗大方的那云先打破了这种气氛,几步走过来,仿佛见到了多年未曾谋面的老朋友,高兴、亲热而不失礼貌地笑着说:

“罗工程师,干吗愣着,快给我介绍一下,这位是不是我那漂亮、贤惠、温柔的嫂子啊!啊?”

那云这一声“罗工程师”,完全把她和扎根的距离拉开了。旨在表明从去年断绝关系后一直保持着这种距离,甚至从来没有任何关系。这称呼,当然是说给扎根旁边站着的妻子听的,同时也让她知道自己此次来医院探望,绝没有别的意思,完全是出于朋友之间的那种正常纯洁的友情,或者是受领导的派遣。

那云的用意,扎根懂。他还知道,自从断绝关系后,为了避免别人的猜想和怀疑,给双方带来名声上的影响,她在大众场合下也同样这样称呼的乖巧。但仍然让扎根此时担心的是,妻子还会不会疑神疑鬼呢?

刚才,两人目光的相互透视,扎根都看到了,他希望别出现意外,造成误会。

“啊,我来介绍一下,”他立即换上一副笑脸相迎的姿态,介绍道,“这就是我的妻子——高中时的同班同学——李萃萍。”

他这样介绍同样有那层意思,那云也懂。但在感情上都有种自欺欺人的尴尬和惭愧。

那云热情、友好、礼貌地伸出手,主动自我介绍道:“我叫那云。罗工程师的同事。”她愉快地笑着看了扎根一眼,非常自信地说,“我相信我的眼力!我一进门,你不介绍我就猜到了一定是嫂子!漂亮、贤惠、温柔不像农村人!”又表示非常欢迎地握了握李萃萍的手,“嫂子,刚到的吧?”

“是。”李萃萍两手拘谨但又不失亲切地握着那云的手,抚摩着夸奖道:“你长得真好看!细皮嫩肉的,又年轻又漂亮,和相片上一模一样!”

不知李萃萍是有意还是无意说的,就这一句话,突然间给两人刚刚摆正的正常关系和融洽气氛,罩上了一层尴尬、难堪的云雾!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张造成今天这种分道扬镳后果的相片和昔日那记忆犹新的缠绵恋情。及至,两人又几乎同时意识到了一个逃避不掉无地自容的问题,刚才,那云故意拉开距离的称呼和扎根热情洋溢的介绍,都是为了掩盖什么而故意装出来的。

首先,那云在瞬间摆脱掉心理和脸上的难堪困惑,沉稳、镇定、一语双关地一笑说道:“嫂子真是好眼力!”

哑口无言的扎根更加难堪了,极低地埋着头。但心中却冒出按捺不住到现在还后悔不迭的怨言:都是你那张倒霉的相片惹出的乱子!

“你看,扎根住了院,麻烦你花钱跑腿地买这么多东西来看他,真是过意不去!”尴尬的气氛被善解人意的李萃萍一句话缓和了,随手接过那云手里的礼物,放在床头橱上。

“不客气。嫂子,我今天来看罗工程师,这是我的工作。”那云的话给她的医院之行罩上了一层严肃带有原则性的色彩。

“工作?”李萃萍不懂得重复道。旁边的扎根也愣了。

“是我爸爸派我来的。”她审视地又带点儿有趣地看了看两人,微笑着说。

“你爸爸?”李萃萍越听越糊涂了,询问的目光转向丈夫。

“啊,你不知道,那云的爸爸是我们矿上的矿长,我是她爸爸的兵。所以,那云说她来医院探望我是工作。”扎根首先闹清怎么回事了,扶了一下滑到鼻尖上的眼镜,笑了笑解释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萃萍也明白了。但那明亮略带一丝忧郁的目光中却透出一种复杂的表情。

“罗工程师生病住院,我爸爸不放心,他忙脱不开身,就派我来了。我爸爸和嫂子您一样关心他。因为他不是我爸爸手下一个普通的兵。”

“那就麻烦你替我谢谢你爸爸!”李萃萍客气地感激道。

“我一定捎到你这句话!”

两人亲亲热热地坐下了,扎根也随后坐在了对面床沿上。看着两人有说有笑这样自然、亲切、融洽,他放心了。他倒觉得自己在一旁一言不发地坐着不自在了,接着站了起来,拎起床头橱上的暖壶,准备出去提水回避一下。

“你陪那云说话,我去去就来。”他对妻子说。

“哎,扎根,还是你陪那云说话,我去吧。那云这次来,一定有他爸爸捎给你的话,还有啥要安排的工作,你俩再交流交流。”她大概看出了什么,说完默默地看了看他,拿过他手里的暖壶就转身走了。

“我去吧。你……”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追了一步,只好站住了。

李萃萍出来拉上房门,思索着站在了那儿。又回头看了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停了一会,慢慢下了楼梯。

屋里剩下扎根和那云,两人面对面站着,默默无语地对视了一下,都各自垂下了目光。那云又抬起来平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是你爸爸派你来的?”扎根问。他想起了那云刚才的话,仿佛要问个究竟似的。

沉默。

“是。”

“真是你爸爸派你来的?”

“怎么了?”那云感到了什么,注意地看着他。

“啊,没、没什么。”

“我不该来——是吗?”李萃萍不在跟前,那云改变了刚才的说话口气。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不不,应该来,应该来。”扎根有点儿慌乱了。

“那你刨根问底地问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随便问问,随便问问。”他含糊其辞地说。他那一脸紧张的神情和那近乎口吃的自信,都流露出一种言不符实。

那云都看清楚了。

“那我实话告诉你,不是我爸爸派我来的,是我自觉自愿来的。也是我用来蒙嫂子的。怎么啦?”她用心理力量加强着自己的严肃表情,把自己刚才的话否定了。

扎根愣怔了,心头随之纤颤了一下,像是受到了什么震动,目光碰到的是她那明澈、敏锐、有力、透彻人心的眼睛,此时又带上了一丝责备。他很快避开了。

“我爸爸派我来,和我自己主动来有什么区别吗?”她问。

“有区别。不不,没区别,没区别。”他慌乱地脸都快冒汗了。

“既然没区别,你还问什么?”

“啊,我……”

一停,她把目光和口气都放平缓了,说道:“不管我怎么来的,都是很平常、很正常的事情。”

“……”

“前几天,我就看你神色不对,在病中我没说你。”她理解同情地看了看他,“咱们是同事,又应该说是朋友,朋友之间的关心、照顾、帮助是无可非议的。我这几天不是都在来吗?这有什么不同吗?刚才,嫂子看到我来可能会产生其它的想法,”停了停,“我亲自面对面地对她解释什么,也许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作为当丈夫的你,应该委婉地让她摆脱积聚的疑虑和精神负担,让嫂子高高兴兴尽可能地在矿上多待几天。甚至使你们彼此都回到刚结婚时的感情上。我不希望看到你们有任何不快发生。”她收住话题,凝重地看了他一下,挪步到床头橱前立住,又转回身来,“你要知道,嫂子这么远来矿照顾你,她为的是尽到一个当妻子的责任,还有,就是从感情上说或多或少地有感化你的意思,能得到你感情上的一丝回报,他就会受宠若惊般地感到偌大的安慰和满足。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意识到了?”

是,他已经意识到了。也已经作好了如何回报妻子的准备。但此时升起的感情是对那云善良告诫的深深感激。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他由衷地又像是服从地说道。什么事一摊开,忧郁在瞬间就会随之消失。

那云沉默了一会又说道:“小罗,我为你高兴——”

神情中闪现出愉快。

“为我?为我高兴什么?”扎根的情绪逐渐轻松起来,但并不为她的这句话感到惊疑。

“她的确是一位好妻子。”她微微含笑中又不失认真。

“你夸奖她不是第一次了。”他看了她一眼,显示出一丝淡淡的无所谓。

“原来凭想象,现在凭印象。换句话说,原来凭耳闻,现在凭目睹。”

“就凭你今天见她一面?”他又看她了一眼,引起了注意。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过去,你对我说起过她,再加上今天我亲眼所见,证实我的评价是正确的。”

“评价一个人不能凭一面之见。”

“评价你妻子一面之见就足够了。”

“这说明她不是一个复杂的女人。要不,就是你的眼睛太敏锐了。”说完,他笑了。他的笑是有语言的。

她被他的笑感染了。

“我承认你的后一句话是对的。”她有趣地一笑,开始浮想联翩了,“她是你高中的同学,虽然没像你那样成为一名大学生,我猜到她是一个有涵养,少言语,忍受力比较强的人。在农村,再苦再累的活她都能干,再恨再恼的事她都能忍,不轻易流露内心所想的一切。我说的对不对?当然,你也同样有涵养,这就是你们俩的共性。”这一点,是那云在和扎根发生恋情时就看到的。“要不然,你们俩不会走到一起。”

“我佩服你的想象力。”

“不,我现在不想听你说什么佩服。”那云突然沉下脸来,凝视着他,“嫂子这趟来,我真心希望你能为她做点什么。”

停了停,他才平静地点了点头。

“她生活在农村,不容易。要不是你生病住院,她不会来到矿上。”

“是。”

“好,我走了。一会嫂子回来,请你告诉她,就说我有事走了。”

“好。”

那云告辞走了。他送着她。

她伸手拉开门,李萃萍手提着暖壶已经站在了门口。想必是在这儿站了一会了?

“哎,那云,咋要走啊?看我提水去了这么大半天,也没陪你说会话!”李萃萍热情、紧张地急忙搭话道。以此借故来掩饰被怀疑站在门口窃听的尴尬。

“嫂子,真对不起。你这么远来矿上,又麻烦你去提水。”那云歉意地客气道。

“麻烦啥。刚才,我听烧锅炉的师傅说,锅炉里的水不开,我就等了一会。你看让你干坐到现在。”

“嫂子,快回屋休息去吧。明天我再来看你们。”

那云转身走了。

扎根站在门口没动。

李萃萍送到楼梯口处,又客气了几句,转回身来,抬眼目光复杂地望着站在门口的丈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