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种说不出的哽咽，我回避他的眼神儿，强稳定住情绪……
“我……我是，我是你的老朋友啊！你不记得我了吗？”我背过脸去，给他掖着被子。他怔怔的看着我：“我，我这是怎么了？”
“别动，你出了车祸昏迷好几天了！”我跑到他身边，安慰着他说。
他迟钝的望着我，像是在想什么。他看的我有点尴尬：“我……我怎么看着你这么熟悉啊？”
“我都说了，我是你的老朋友嘛！你当然看着熟悉了。怎么样，肚子是不是饿了？想吃点什么？！”
“不！不是。你到底是谁，你的这张脸在我梦里出现过很多次，你对着我哭，我多想靠近你，想问你为什么哭！可是当我走进的时候，你就消失不见了！你告诉我，咱们除了朋友以外，是不是……”
我看着他的双眼，我承认我再一次的深深地陷入了进去！虽然他的眸子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神采，现在的它们是那么的暗淡失神儿，但是我知道那是属于他独有的眼神儿！这个世间的任何一个人，再也模仿不来！
我趴在他面前，自信的打量着他，怔怔的说道：“不！我们就是朋友，老朋友而已。听到你出事儿了，我特意从外地赶回来的！你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点小米粥好不好？”
这时，碰巧周鑫敢了过来，我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掩面跑了出去：“好好照顾他！我去给他买点小米粥。”
“白潇然，还是我去吧。”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给我。
我接过去，没有看她：“谢谢！还是我去吧，你进去吧。”
“好吧！”
我看着她走了进去，突然双腿放软，泪流成河！我倚着墙角哭坐在了地上。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他不记得我了，我忽然觉得从内心深处有种难言的悲伤，这种悲伤，就像是当年，在悬崖边上他对我的绝情是一般的心痛。
我不是应该高兴的吗！应该笑才对啊，他不记得我了，我也就不会再去跟他有任何交集了。可是为什么，我心中的那种悲伤与失落确实那么的明显！
……
“彦亭，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好点？”周鑫柔柔的问道，原来她也可以这般柔情。
张彦亭并没有说话。
“怎么了！来擦擦。怎么刚醒，就想事情啊？”
这时张彦亭才从干涩的喉头间挤出一句话：“你来了。刚才跑出的那个女孩子她是谁啊？我记得你叫周鑫，你是我的朋友，你应该的对不对？”
“她……你真的想不起来她是谁了？”周鑫欲言又止。
“你知道的，我的记性很差！她对我说她是我的老朋友……”
周鑫草草的应了一句：“对啊！她就是你的老朋友啊。”
“是吗？她就只是我的老朋友嘛？可是我总是梦到她那张脸，有时候，她在梦里会对我笑、对我哭、可是就是不让我靠近她。她……”
周鑫像是哄小孩子似的：“那她有没有对你说什么啊？”
张彦亭想了想应了一句：“她，她说她恨我！可是当我想靠近她，问她为什么的时候，她就跑了，我拼命追，但是怎么都追不上她！”
“是嘛！彦亭啊，那就是一个梦，那个女孩子他就是你一个普通的老朋友。”周鑫的语气明显的有些失落。
张彦亭呆呆的道了一句：“是吧！我是多想了。怎么可能呢……对了，那个小男孩儿怎么没来啊？”
“你是说念亭？”
他痴痴地说道：“对！你说他是我儿子！”
“是啊！他是你儿子啊。他前几天一直都在，这两天回学校上课了，等会儿我就去接他过来！对了彦亭，你还记得是什么人撞你的吗？”
张彦亭不断的重复着她的话：“什么人撞我的？什么人撞我的？”
看样子，他是在努力的回想着什么：“一个女人，带着黑色的口罩，她的眼睛瞪着我，她要……她要……我的头好痛！”
“好了！好了，咱们不去想了，不去想了！你好好休息。”
在周鑫的安慰下，张彦亭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
这时，阿聪抱着我的悔儿从电梯口处走了出来。
“妈妈，妈妈！”小家伙儿见到我争着下了，扑了过来，给了我个熊抱。
我抱着他，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悔儿，这两天有没有好好听你阿聪叔叔的话啊？”
悔儿嘟着嘴说道：“恩！有，悔儿有听阿聪叔叔的话，悔儿没有哭也没有闹。悔儿很乖！”
“是！悔儿就是乖。”阿聪笑着应答道。
我抱起悔儿，看了一眼阿聪：“你去吧，他醒过来了，我和悔儿去给他买点小米粥。”
我刚走两步就被阿聪拦住了去路：“还是我去吧，少爷会想让你陪在身边的！”
我低着头想了想：“我去，你不知道他喜欢喝什么口味的！”
或许是逃离，或许是想出去透口气，反正我质疑想要出去。
我带着悔儿一路小跑似的冲出医院，我却没有了再走下去的勇气，我抱着他坐到了一处的石阶上！
“妈妈！妈妈！你抱的我太紧了，我喘不过气了。”
听到悔儿的声音，我才迟疑的回过神儿：“对不起，悔儿！”
小可爱瞧着我：“妈妈！你怎么了，你不是要给叔叔买粥的吗？”
我看着他，想了想：“悔儿，妈妈想带你离开这儿。”
小家伙儿板起脸一本正经的教训我说：“妈妈！你怎么能这样呢？是你自己要来了，现在叔叔刚醒，你就想走。你不是他的好朋友吗？怎么能这么冷血呢？！”
我蹙蹙眉头：“悔儿，你喜，你喜欢那个叔叔吗？”
悔儿咧着小嘴瞅着我傻笑着！
“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妈妈，你不觉得你这几天总是怪怪的吗？！那个叔叔，我怎么会喜欢他呢，我们是陌生人啊，恩！我承认他是一个长得很帅的叔叔，比林舅舅还帅。但是他对我悔儿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啊，帅帅的陌生人。”
悔儿一副小花痴摸样，看了有句话说的真不错，无论是孩子看父母，还是父母看孩子都是严重最漂亮的那个！悔儿看张彦亭果然天生桃花眼。
我瞧着他，眼中分明还有几分崇拜之神儿。
不过话又说过来了，小家伙儿说的也是！
“妈妈，走了给叔叔买吃的去了。”他没等我回过神儿来，就拽着我的一根手指往前走。我只能默默地笑着任由他拖着往前走！
“好！走，咱们去给叔叔买点好吃的。”我抱起他，加快了脚步，心中也多了一份释然。可能在我内心深处，一直都在害怕这些什么。
这个时间外边不算怎么热闹。我找到了一家速食店要了一份小米粥，特意让他们给我放了点蜂蜜！然后又要了点素馅的小包子，就匆匆的赶回了医院。
“妈妈！你怎么了？”我的脚步越走越慢，悔儿拉拉我的衣角问道。
“没！没怎么啊。咱们进去吧！一会儿吃的该凉了。”
我不由分说的拉着他走了进去。悔儿像一只活泼开朗的金丝雀一般，趴在张彦亭面前：“叔叔，叔叔你还疼吗？我给你呼呼~~~”悔儿嘟着小嘴儿，轻轻的吹着。
张彦亭看他的眼神儿也很温柔，扯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很随和的抚抚悔儿的脸颊：“不疼了，叔叔不疼了！你是谁家的孩子，长得这么漂亮又怎么懂事！”
“叔叔，我是男孩子，只有女孩子才叫漂亮。我们男子汉叫帅！”
张彦亭被他稚嫩又严肃的摸样给逗乐了。
“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他是你的儿子？”他顿了顿眼神儿，瞅了瞅我说道。眼中有些许的失意。
我一愣，赶忙把悔儿拉到怀里：“是！他是我儿子。悔儿，别那么不懂事，叔叔他刚醒，别去吵他！”
悔儿嘟嘟嘴：“好了，好了嘛，我知道了啦！叔叔，对不起啊……”
“没关系小家伙儿，你妈妈太紧张了，我没事！”
“少爷！”一旁的阿聪忽然看不下去了，幸好有周鑫戳了戳，给他了提醒！我也被吓得一跳，我忽然有种错了的感觉，或许这才我不该带着悔儿回来的。
“来！给你买的粥还有包子，趁热吃点。”我拎着吃的走了几步，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递给了周鑫：“你来吧！”她瞅了瞅我，想说什么，但是又看了看我的样子，就没有再说什么把东西接了过去！
张彦亭从我进门到现在除了看了一眼悔儿，眼神儿就再也没有离开我，是那种迟迟的望。我说不清，也看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但是我知道的是他的这种眼神儿，我不敢去多看！
我怕自己会一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有些事情，有些故事还是过去的好。他以记不起来，我也是我们之间的一大幸事。很多事情还是我来承担就好。
我拉着悔儿站在角落，沉默着！
他吃一口看我们一眼，那种感觉，我总是觉得怪怪的。他的眼神也特别的沉稳，像是一汪清澈又沉寂的湖水……
“呃！我，我们会宾馆去了，你好好照顾他吧。”
“白潇然！你等等，我有话对你说……”她转身把碗筷递给了阿聪。拉着我就走！悔儿则是被我留在了病房里……
“别拉拉拽拽的，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待他把我打到了一处僻静之处，我甩开她，面无表情的说道。
她看了看我，走到我面前：“白潇然，潇然！我能这么叫你吗？”
我惊愕的看了看她，垂下了眸子：“恩！”
“我想你能留下来，照顾他！还有念亭……我……我想离开这里了。”她失神儿的说道，嘴角瞥过一丝不解的笑意。
她的微笑中像是有说不尽的心酸痛苦，这么多年了，折腾了这么久她终究还是选择了放弃。可是我和张彦亭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怎么了？为什么会想离开！你知道的，张彦亭他不能没有了你的照顾。”
她微笑着抚了抚唇角的一丝秀发，挂到耳上：“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讽刺！他原本就该是你的，五年前如此，五年……他这辈子，都该是你的。是我，是我一直没有看透，也没有明白！对不起潇然，我知道我的这个道歉对你还有张彦亭来说都是太晚了。可是……我……”
“周鑫！一切都过去了。其实就算没有你，我和他之间依然是存在很多问题的。你不用跟我道歉，真的！”
“潇然，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恩！反正我想走了，我想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离开这个让我不开心的城市！我希望你能留在他身边，他现在谁也不缺，就缺你！”
我看着她，咬着唇，摇摇头：“不！这趟我来，就是个错误。我发现有些事情，就算在努力也回不到以前啦！你为什么要走，我知道你还爱着他，你留下来吧！接受一个新的他，你们从新开始不挺好的？”
“潇然，你怎么还不明白。……是！我承认我到现在还爱着他。但是我也明白，就算他失去了对你的记忆又能怎么样？他现在天天晚上做梦，呼唤的都是你的名字，你们以往的那些生活片段！”
她转过身，想了想语气放的温和了些：“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每天的每一夜，只要他睡着了。就会做梦，做各种有关于你的梦！只要见到我，他就抓着我问，那个女人是谁，她在哪里！她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些话，为什么他感觉每次看到那张脸就会觉得心痛！”
“周鑫！”
“你让我怎么回答？我总是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告诉他，那是他的一个老朋友，他就问我她在哪里，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只能告诉他，她出国了，过两年就回来了！他就是这样带着这份期待一直就这么活下去的！”
我静静的听着，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潇然，你看着我。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对他，这么对你自己，还要这么去伤害悔儿？”
“不！我没有！”
“你有，这么多年你分明过的也不好，也不幸福。你明明还是那么爱他，可是你却总是走不出当年那个心结！他当年不是有意把你推下悬崖的，他当年对你说的分手，不过是一时的气话。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还有悔儿，这么还一个孩子，你怎么忍心夺走原本就属于他的父爱！”
我浑身轻微的抖动着，半闭上了眼睛，一颗心在不住的抽动着……
“对不起！请你给我点时间。”我默默地道了一句，转身回到病房抱上悔儿就走。
“别走！”他忽然惊慌的冲我轻呼了一声，他的声音沙沙的发哑。我立在门口呆呆的站着，或许就是因为那一声呼唤，让我的腿变得越发的沉重起来……
“对不起！我必须得走。”
我连着往前又走了几步……
“你还会来的，对不对，你还会来看我的？”他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一般，幼稚的说道。这样的话，这样稚嫩讨宠的声音，若不是我亲耳听到，打死我也不会相信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以前的他总是像神一样驻扎在我心里。我从不觉得会有什么事儿能让他屈服！或是有什么人能让他如此念念不忘的叨念。就算是我们当年热恋时，我也不曾有这般奢望。
我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就抱着悔儿走了！
那天晚上，我特意回了一趟家，但是早已人去楼空，我们家的钥匙习惯性的在房门上边放着。我摸到以后牵着悔儿走了进去……
因为是半夜，单元房里没有什么人，我也不想惊动四方邻居！
“妈妈！我们这是干嘛啊，好像做小偷哦。”进到房子里，悔儿仰天瞅瞅我说。
我没有应声，只是四下看了看这套我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悔儿，这里就是妈妈以前的家！是妈妈和姥姥姥爷的家……”
“姥姥？姥爷？他们在哪里！”小家伙儿很兴奋的冲到房间里。可是最后却一张失落的瞅着我：“姥姥，姥爷呢妈妈？”
我叹口气：“离开了！因为妈妈伤害了他们。”
“你伤害他们？你为什么要伤害姥姥姥爷？！”
我拿起茶几上的那张落满灰尘的全家福，痴痴的望着：“是妈妈的不对！妈妈会去找他们的……来，儿子这就是姥姥，姥爷！”
悔儿捧着那张全家福，坐在沙发上，细细的端看着。
他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但是有的时候他的懂事，会让我觉得心痛。他比别的孩子更需要爱，更奢望爱……
我看着这间房里的一切，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时候的我天不怕地不怕，或许唯一怕的就是我老娘对我的那声吼，现在想想，老娘对我的吼，都是满满的难以言说的爱在里边啊！
当一切都已过去，我甚至太想念原先的小日子，那个没有烦恼和忧愁的小日子。我想如果不是后来的种种事情，如果当年我听了老娘的安排，随便找个男人嫁了！
可能，我现在的小日子就是那种最平常，也是最让人向往的平静生活吧。但是一切都如覆水一般，在也收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