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尧站定，回看江凌霄。
酒店的过道宽敞而明亮，头顶的四季风光油画装饰，像把他们之间隔开了一个世界。
但江凌霄的声音还是传来，清晰、有力、稳定。
“谁搞的你，我会查。”
云雪尧不至于的。
她缺钱，给江夫人开个口，给俞子舜撒个娇，怎么都可以解决。
橙丽打到她卡上的那点数。
对普通人来说是笔巨款，甚至可以让人锒铛入狱。
但对江凌霄而言，只是指尖的碎屑。
云雪尧刚要拒绝，又听他道，“你不觉得，你不适合吗？”
云雪尧心底刚刚升起的那一点点点……古怪的感动。
当即烟消云散。
“不适合什么？”她反问。
“不适合这个职业，不适合从事任何行业，不适合外面的生存法则，你仔细想想你出来这一个月，你都干了些什么事？”
云雪尧错愣地看着江凌霄。
她这一个月……写了浏览过百万的稿子，扳倒了一个顶流小生，让行业对家吃瘪，采访到了闭口十年的老艺术家，还干掉了一个部门主管，升职加薪……
合着到了江凌霄的口中，就是干了些什么事？
三流九教，登不上台面的事！
她笑：“我这样的蝼蚁，自然入不了江先生的眼，蝼蚁的饭，蝼蚁自己吃，还请江先生别管蝼蚁的生死，免得脏了您高贵的手！”
甩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
……
“她到底哪里没对劲？”酒店的总统套房内，江凌霄脸上一直凝着霜。
章贺体验着魏宏式的唯唯诺诺，“霄爷，女孩子，总是有点小脾气的，需要男人哄着嘛……”
刚刚江凌霄和云雪尧的对话，他就站在后面，听得一字不漏。
章贺不能说江凌霄有什么地方不对，只能说他错得相当离谱。
明明是想要帮云小姐处理麻烦，不说后面那段话不行吗？
别说云雪尧，就是章贺听了都血压直升。
“怎么哄？”江凌霄问章贺，脸色愈发糟糕。
他对她的让步还不够？
一步步退让，她的话却越说越难听！
说这个，章贺可就不困了：“哄女孩子，其实也不难，只要肯放下身段……”
江凌霄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放不下！
章贺……算了，当他什么也没说。
门铃响了。
章贺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
“您好，您是章助理吗？云雪尧记者让我过来找霄爷……”
客厅里的江凌霄原本斜靠着沙发，懒懒地抄着手，闻言已经直起了身。
“刚刚云记者收到兴业那边的通知，说要开除她，还要告她收受贿赂，云记者都急哭了……想让我过来请霄爷过去，帮帮她……”
“她为什么不自己过来？”章贺问。
“云记者说先前拒绝了霄爷，不太好意思……”
“她在哪里？”江凌霄打断了她。
“在房间里，霄爷，”剧务不敢看江凌霄，“您愿意过去吗？云记者哭得可伤心了……”
章贺还想问详细一点，他总觉得这个剧务的话，有点奇怪。
但江凌霄已经下令，“带路。”
章贺想要跟上去，江凌霄命令：“你留下。”
章贺……
他就知道！
他不该让霄爷放下身段，看吧，霄爷都不带他玩了！
江凌霄跟着剧务七拐八拐，到了一间房门前。
剧务敲门，有人开了门，也是个江凌霄没怎么见过的女孩。
“云雪尧呢？”江凌霄心底终于升起疑问。
这里，很明显也是一间总统套房。
云雪尧不过是兴业一个小小的主编，怎么可能住这种地方。
他想质问剧务。
可是一回头，却看到身后的人都退出去了。
“凌霄……”前方，绕指柔一般的声音传来。
殷柔晴，穿着一件性感的吊带睡衣，出现了……
……
……
“你不用过来，师哥。”云雪尧一边同俞子舜打电话，一边看着走廊两侧的房间号，“你相信我，我能处理。”
“我相信你，”俞子舜不假思索地回答，“公司这边你不用担心，问题不大。”
马姐没说错，兴业高层果然要开启对云雪尧的调查。
然而俞子舜给顶了下来，说要相信自己的记者，要给自己人自证清白的时间。
但他想过来……
并不是要帮云雪尧。
他知道她既然敢放出那种话，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他只是……想要站到她身边。
俞子舜不想承认，他想她了……
大家都在兴业的时候，他每天或多或少都能看她一眼。
可是，今天她出了外勤，大约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橙丽的诬陷又加深了这种时间和距离上的虚无感。
俞子舜今天工作已经恍过几次神了。
他嘲笑自己由奢入俭难。
曾经他发誓再也不回珅城，再也不见云雪尧，牙一咬，也逼着自己做了几年。
没想到一遭重逢，破功只在一瞬间。
如果云雪尧是一种毒，那么俞子舜承认自己就是那个永远也戒不掉她的瘾君子。
或许这辈子临到弥留之际，依然会惦记着那份让自己心悸和渴望的感觉。
“最迟明早上，橙丽就会道歉，比上次跪得还干脆。”云雪尧劝慰俞子舜，“师哥不用担心。好了，我忙事情了哦。”
这样的劝慰，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拒绝？
云雪尧挂了电话，敲开了眼前的门。
“殷小姐在等着你。”开门的是殷柔晴的经纪人，看云雪尧的眼神里满是敌意。
大热天，套房里空调吹得冻人。
殷柔晴裹着一件长外套，盘腿坐在沙发上，面色发青地看着云雪尧。
“你想要什么？”她问云雪尧，“想让我放弃江凌霄吗？”
云雪尧站在沙发前，看着殷柔晴，眼神里的轻蔑不屑，不加掩饰。
她笑，笑得殷柔晴几乎恼羞成怒。
“殷小姐的脑子里，就只有男人？”
“那你想干什么！”殷柔晴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云雪尧，你少给我装这幅清高又纯洁的模样，谁不知道你是个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东西！”
云雪尧也不和她多纠缠，“殷小姐不想谈就算了。”
“你站住！”殷柔晴气急败坏，“你……你提条件吧！”
“橙丽明早上挂头条给我道歉，承认他们诬陷我。”云雪尧倒也真是直接。
“可以，但那段视频，你要删掉！”殷柔晴也提条件。
云雪尧不说话，只看着她。
殷柔晴就莫名气短三分，“那笔钱，就当时我给你的封口费……”
算起来，她今天已经损失了两笔钱了。
一笔是因为换记者团队而赔给兴业的违约金。
一笔是为了诬陷云雪尧受贿而打到她银行卡上的钱。
殷家有钱，又支持殷柔晴去对付云雪尧。
但谁的钱也都不是大风刮过来的。
云雪尧出了门，殷柔晴气得在沙发上摔抱枕。
“贱人！贱人！就差一步！就差一步！”
就差一步，就可以把云雪尧送进监狱了！
兴业内部还有她的人，和橙丽里应外合，一定可以定下云雪尧的罪。
谁知道云雪尧在庆功宴结束之后，竟然给她发了一段剪辑的视频。
视频里，任泓正在和她打电话。
【柔晴姐，对不起……】
殷柔晴眼前一黑。
云雪尧，竟然有上次她和任泓勾结了来害她的证据！
她居然一直藏在手里，从没露出过半分！
当时在病房里，俞子舜站出来为云雪尧揭露她指使了任泓的时候，云雪尧明明可以拿出来，直接把她锤死。
结果她居然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
像看跳梁小丑那样，看着她要跳楼，要自证清白，就只冷冷地看着她！
真是恶毒至极！
“我给你们五分钟，给我再想一个可以搞得云雪尧无法反击的计策出来！”
经纪人在殷柔晴收到云雪尧威胁视频的时候，就已经在想了，闻言立刻上前，“有个方法，不一定能搞死她，但至少可以够她喝一壶……”
……
“雪尧，主编！”天刚亮没多久，云雪尧就被小蔡吵醒。
她们住在同一个标间里，昨晚上整理开机仪式上的物料到很晚，本打算今天稍稍多睡一点……
“什么事？”云雪尧坐起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
“小陈刚刚去餐厅吃早餐，说他看到了兴业的人！”小蔡声音很焦急，“商业贿赂调查小组，你知道吗？他们过来找你兴师问罪了！”
云雪尧正要问都有哪些人，标间的门被敲响了。
小蔡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去开门，刚刚打开，就吸了一口冷气：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