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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记忆(四)

5、再相见只能梦中

我父母对孩子都非常和善,但我面对他们时,却总摆脱不掉那种说不出来的拘束感。所以,我不但不嫉妒他们对妹妹的宠爱、对姐姐的重视,反而愿意静静地像小猫似的从旁观瞧,再慢声细语地向姐姐请教,严格依照父母嘱咐该做什么或不做什么。

只有快到大妈家门口时,我才会积极主动地跑起来,迫不及待地高声喊叫,不顾一切地扑向她的怀抱。

后来,我们随父母迁回城里,经常是三姐妹一起去看望大妈。

再后来,姐妹有了工作,我下了乡,三个人聚在一起也不容易,我便常常独自来大妈家。

上技校后,我家搬到了北面,与火车站的往来途中会路过大妈家,这让我有了更多探望大妈的机会。

不料,有一次,我再去大妈家时却遇到了空荡无物的房屋,让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有位邻居告诉我,大妈搬家了,但不远,就在路对面。

我急惶惶地奔过去。

穿过门房和院子,终于见到大妈,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大妈一边大把为我抹泪,一边笑呵呵地说: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

大妈的话让我破涕为笑:对呀,大妈从小屋搬到带院子的大屋子,这是好事儿呀!

我随大妈走进里屋,果然比以前豁亮多了。让我惊奇的是,炕上还睡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

我心里猛然泛出一股酸意:难道大妈不喜欢我了吗?

大妈小心地向我解释:这是我又看的孩子,没事赚两钱儿花。

我忽然想起,大伯的退休金有限,给人看孩子是大妈家的主要收入方式,心中一下释然开来。

我笑着对大妈说:你看孩子挺好的,有收入还有意思。

大妈轻松地笑了,真诚地说:“处过这些家就王淑祥对我最好,看过这些孩子就你们姐儿几个和我最亲。”

这话,大妈对我们说过多次,每次她都把我的手攥得很紧。

上技校的日子里,差不多每个星期我都回家,只要有时间,都会到大妈家看一看,有时大妈正在门口就陪她聊一会儿。

有一次,甜姐也在,说大伯病了,躺在炕上起不来。

我急忙跟她们进屋,看到大伯病情很重,大妈和甜姐两人用力扶都难以坐起,不禁一下子哭出声来。

甜姐感叹道:“还是从小看大的孩子有感情啊!”

我特别想为大伯做些什么,无奈自己此时只是个花学费的学生。

我翻开书包,把母亲给我准备吃一星期的肉沫炒咸菜和一些小食品全部留下来,希望能为大伯增加些许营养。

大伯不幸去世的消息传来后,我非常难过,并且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是我所亲近的人中第一个远去的,让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带来的恐惧。

大伯做了一辈子重体力劳动,他的身体素质是相当好的;大伯平时不多言不多语,并且总是笑眯眯的,一副完全的平和乐观性格,然而他却过早离开人世,实在让我难以接受。

再去大妈家,没有了大伯熟悉的身影,屋子显得更空了。

天性乐观的大妈尽快让自己恢复常态,又投入到日常生活的忙碌之中。

接下来我听到了甜姐的好消息:她结婚了。

姐夫是军人,不能带家属,所以甜姐还能住在自己家里。

我很高兴能经常看到甜姐,却也常瞧见她头上并排的几个紫圆圈。

我问她是怎么弄的?

甜姐答:头疼,用火罐拔的。

我问:那管用吗?

甜姐说:还行,轻松多了。

见甜姐不再被头疼困扰,我也跟着放松了。

技校毕业后,我正式参加工作,拿到了靠自己劳动赚来的工资。

三十九块钱虽说不多,但当时的物价可是相当便宜:

在文具店的小黑板上,密密麻麻写着一分钱可买到的东西,包括一个信封、一张纸、一根针、一段线、一块糖、一节扎辫子用的头绳等等。

蔬菜以角起价,有的甚至用一角钱可以买到二斤或三斤。生菜是二分钱一小把,西红柿二分钱一个随便挑。

水果、点心大多也是以角论斤。

如此算来,扣除每月十元钱的伙食费后,我还可以买不少东西呢。

揣着工资,我底气十足地计划起来:首先,我要买好多好吃的,让爸爸、妈妈和姐妹好好品尝一番。然后,也给大妈和甜姐带去一部分,让她们感受一下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带来的快乐。

从家里出来,比以往更加迫不及待的心情催促着我,三步并做两步一路小跑来到大妈家。

忽然,我在这里看到了完全陌生的面孔,让我一时慌乱得不知所措。

原来,甜姐跟着丈夫随军,把大妈也接去了。

虽说时间不久,但远在外省,连我的父母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不过这地段的房子倒很好租,很快换了人家。

我惶恐不安地转了几个圈,极其失落地又把食品带回家中。

从这天起,我总是梦里走在看望大妈的路上,清晰地上、下那个小卖部的台阶,一次次买到大包、大包的食物,一次次敲击大妈家的房门。然而,令我非常不满意的是,竟然每次都会在见到大妈之前突然醒来。

猛醒后的酸楚常常让我泪湿一片。

以后,从大妈家门前经过时,我还会向熟悉的街坊打听大妈和甜姐的近况。

但我听到的是一个又一个噩耗:甜姐在两个儿子还没长大时就病逝了,起因就是那顽固性头疼!

几年后,告别人世的大妈也被葬到了外省,再也不能回到我思念她的地方。

多少次我都期盼,耳旁还能响起大妈那爽朗的笑声:“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

但每次都会在痛彻心扉中清醒:此生与大妈再相见,也只能是在睡梦中了。

每当我们姐妹坐在一起回忆小时大妈对我们的照顾时,姐姐总会感叹:大妈在那样的环境下照看我们好几年,我们竟然没得过什么毛病,那得多精心才行啊!

妹妹表示完全赞同。

我总是深深点头却难以开口。因为每提及大妈,我都会被内心深处涌上来的那股浓重思念及沉痛伤感梗住咽喉。

但愿下次再梦到去大妈家的时候别在中途醒来,让我和老人家热热乎乎聊上一会儿该有多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