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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亲生父母(三)

一年前,广州,一个破烂的旧楼旁边,有个杂货店,这里以前依靠工厂多,流动人口数量大,生意还不错,可是后来,城区改造,那些工厂全搬去郊区的开发区,生意一下子就差了很多。一个赤着上身的汉子,坐在屋里骂老婆,“你这个衰人,好好的店到了你手上,每个月都赔,你再去打份工养家。”

那女子低眉顺眼,好像真是她带来噩运,“宇仔在学校吃不好,晚上我得给他做饭,白天看店,晚上做饭,哪有时间去做工?”“懒女人,你还敢提看店,你看店挣的钱呢?反正你看店就是睡觉,去纺织厂上夜班吧,听说一个月有七八百呢。”“也好,那能不能你来看店,我~~~”话没说完,一支拖鞋飞来。

对了,这个女人就是我的生母,真搞不懂她为什么抛家舍业,跟一个烂人去生活,也许,她觉得,跟着这个广东烂仔,比跟着老韩还强些吧。就在他们一家三口,开始为生计发愁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人生就是这么脆弱,一件看似普通的事件,竟然顷刻间让一个家庭分崩离析。

烂仔宠爱儿子,就是小时候拿丁觉当出气筒的那个孩子,叫段宏宇,如今已经十岁半,上小学四年级,成绩不好,脾气却很大,仗着烂仔认识几个混子,倒是没人敢惹他。这天他在一个天台,带着几个手下,找同学收保护费,这种事他已经做过许多次,熟的不能再熟。威胁--龙套上场--假打--劝解--成功。

这一次,不走运,眼看戏就要完成,天台来了一个修理工,顺手赶走了他们,“权威”被推倒,脸面无存,回家后,他找烂仔,要报仇。烂仔告诫他,不能莫名其妙结仇,混社会也要讲究好人缘,他能听吗?反正就是持续闹,不把修理工暴打一顿,誓不罢休。烂仔没法子,想着对方不过是修理工,打了也就打了。

一天晚上,修理工回家途中,遭遇一伙蒙面人围攻,他不会武功,但身体强健,很快便逃出重围,往树多的暗处跑,烂仔早有准备,拿出手电筒分发,一直咬住修理工不放。逃着逃着,修理工逃到一个别墅区,藏在一辆车后面,跑在最前面的混子被他掷出的石块打中,当场鼻血横流,混子都是欺软怕硬之徒,不敢上前,就用石块反击。

不知是哪家业主报警,警察来的时候,混子们四散而去,最后抓到两个,老实交代,是烂仔雇佣他们,去殴打修理工,这点屁事警察才懒得管,正准备教育一下就撤,不想又冒出一个苦主,他向警察介绍,门口这辆车,是纯进口的宝马,被石块砸成废铁,必须把烂仔抓起来。

警察告诫烂仔,现在需要马上赔钱,晚了对方律师出面,事情就大了,因为宝马停在业主家的花园,花园是房产证上的一部分,这样说来,这件事就成了恶劣事件,暴力团伙深夜持械,袭击无辜群众,并入室打砸,破坏财物,直接经济损失达六十万。烂仔吓傻了,心里盘算着逃走,便表示积极配合,马上筹钱。

回家途中,烂仔打了个时间差,半路遁走,把这一桩麻烦事丢给老婆孩子。次日,段宏宇上学途中又见到修理工,看起来并没有受伤,很是不解,自己老爹那是“叱咤风云”的人,怎么连个修理工都搞不定?昨晚睡得早,没见到老爹,他也不上课了,独自回家准备质问老爹。

回到杂货店,几个很壮的小伙正在砸东西,他妈妈吓得瘫坐在地,一个手臂上纹着虎头的人,揪着她的头发,逼她去拿房契,她哪知道房契在哪,免不了又得挨打。段宏宇看到这里,怒火中烧,冲到门口,“住手,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这里是一条哥罩着的,小心我告诉一条哥,把你们全扔到河里去。”

“一条哥?你小子真的认识一条哥?大家停手,这里有一条哥罩着,我们逃吧。”“算你们识相,今天的事我就不告诉一条哥了,你们打坏的东西,要赔。”“小杂毛,一条就是个捡垃圾的,他还罩着你?你是垃圾吗?”随后杂货店爆发出一阵讥讽的大笑。“小杂毛是他爹的宝,把他带走。”

也不知为何,蓬头垢面的妈妈,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她拿起一根扫把,疯狂地挥舞,打得众人一阵狼狈,最后一下捅在一个混混的脸上,眼睛受伤,那小子捂着脸在地上打滚,一面低嚎,一面喊着,“豹哥,弄死她,她都把我弄瞎了。”纹着虎头的那人,居然叫做豹哥?会不会是爆炸的爆?

眼睛没爆出水,自然不会真瞎,可混子们的怒火,高涨起来,豹哥一拳打向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女人头上,两拳三拳,直到她昏迷,“找绳子,捆住她的腰,这样就没有痕迹,对,用她店里的绳子,捆在那个柜脚。”他把段宏宇叫来,“你是自己点火,还是去陪你妈妈?”

“我不点,你们杀人会被枪毙的。”“那就把他和那几坛酒捆在一起,劣质酒也是酒,总不会全是水吧。”一个混子去柜台上拿下几瓶高度酒,砸开瓶颈,把酒浇在段宏宇头上,然后退开,摸出打火机。关键时刻,段宏宇认怂,他按照混子的要求,留下一段视频,为什么混子会随身带着简易摄像机?

专业要账的组织,威胁目标的人身安全常常无效,打他一顿吧,又弄不出钱,真要杀人,又没那个胆,所以,拍裸露视频,成了高效而安全的手段,这一回,段宏宇按照剧本,“你这个恶婆娘,把老爹的钱都败光了,今天我要烧死你,为老爹报仇。”随后,他在杂货店找到一壶煤油,那是煤油炉子的燃料,浇在他妈妈身上,强烈的气味刺激,让昏迷的妈妈猛地醒来,却发现被绳子捆在柜脚。

火燃起的时候,视频中断,混子们簇拥着段宏宇,钻进巴士,逃离现场。另一边,脱身的烂仔没有逃跑经费,能跑多远?没几天他就被讨债公司逮住,交给宝马车主。面对死亡威胁,他毫不退缩,直到见到那个视频,才方寸大乱,乖乖拿出祖屋房契,以求换回儿子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