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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遗忘

有人说,当你梦见一个很久没有见到的人,那么她正在忘记你,当你梦见她三次,那么她已经将你彻底遗忘。

是的,自从我来到这里,我常常梦见那些给我快乐,给我回忆的他们,不止三次,也许我真的被他们遗忘了吧。遗忘在这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被抛弃在那个十月的山林里。

阅兵之后,我们就出发了,去完成我们新训的最后一个任务——进山。也是因为这样,十一的假期我们只有三天,在第四天的凌晨三点,我们的紧急集合哨就吹响了,这一次,非比寻常。

我们整装待发,床铺上已经没有了我们的床单被子,早都已经被我们整理在了背囊中,包括我们所有的日常生活所需的物资,全都在我们背的背囊里,迷彩脸,作战靴,武器弹药,早都已经分配给我们了,所谓枕戈待旦,也就是我们这样了吧。哨声一响,我们就集合了,领导在主席台上给我们宣布任务,无非就是在某某地区,遭遇敌军突袭,而我们就是前往增援,要求我们务必完成此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当时回荡在我脑海里的,不是这次的任务的重要性,而是一直在思考,如果真的这一天来临,我会怎么想?我,十八岁,解放军中的普通一员,在祖国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其他选择。至于是生是死,对我来说只不过一瞬间。如果活着,我是英雄,如果死了,没有怨言,只是多了很多遗憾,没有来得及把所有我牵挂的人,在我活着的时候将他们遗忘......

我们登上了我向往已久的绿色卡车,在夜色中的马路上穿行着,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向大山挺进。在一路的颠簸之中,我竟然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充满硝烟的战场,敌人的炮火异常猛烈,装甲,无人机,无人坦克,一系列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高科技装备就在我眼前,施展出他们原本被生产出的目的——杀戮,这片城镇不大,但也已经消逝了原本属于它的辉煌,我是一排之长,带领着全世界最优秀的战士,来到这里侦察敌人

的同时解救还在城镇里的生还者,连续了几个白天和黑夜,我们与敌人周旋,我们孤军潜入,侦察敌情,为后援部队提供有利情报,我们早已筋疲力尽,可是却丝毫不敢懈怠,因为懈怠等于牺牲。然而就在我们等待大部队进攻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伙儿敌军拦住了几个我们的地方人员。没有选择,我们必须营救,尽管我们已经做好了隐蔽,尽管敌众我寡,我必须冒这个险,于是,一场激烈的战斗又开始了,我们冒险开枪,击毙了威胁他们的敌人,可是同时也暴露了我们的存在,这是必然,可当我上前把他们从火线上拉下来的时候,我愣住了,他们是三口之家,而这一家之主和他的妻子的脸我再也熟悉不过,就是李凯与菁雪!

所有的悲伤,激动,喜悦一下子在我心里像一颗炸弹一样炸裂开来,他们没有看清我的脸,因为我涂着厚重的迷彩妆,更没有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变化,只是快速跑到了我们控制的安全地带,不停地安慰着受惊的孩子,我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是这样的相遇重逢,我没有告诉他们我是谁,一直到我们战死到最后一人,无奈敌人数量实在太多,我们的弹药物资也几乎消耗殆尽,就这样,一直到敌人把我们包围,我只好走向他们一家,递给李凯一把手枪。

“会用吗?这里只剩一个弹匣了,20发子弹,省着点用,尽量不要暴露自己,从这后门出去,大概一百米有一个地下室,那时我们备用撤退的隐蔽点,你带着他们去那里躲起来,等待后方部队的增援。”我掏出我的配枪,递给了李凯。

“那你们怎么办?”他有些害怕,能听得出声音在颤抖。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浴血一战,要不然你们都逃不出去!一会儿枪一响,就赶快跑,尽量放低身子,不要让敌人发现,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吸引火力!”说到这儿,我犹豫了,我不知是否该告诉他。

“首长,谢谢你们!”菁雪双眼含泪,看着我们说道。

“快走吧!李凯!照顾好他们,别再犯这种

错误了!”说完,我举起枪,对着窗口外疯狂点射。李凯愣了一下,随后听到枪声,立刻带着他们从后门跑了出去。那一刻,我回头了,看着他们跑出去的背影,只记得阳光很绚烂耀眼,只记得一颗子弹打穿了我的胸膛,只记得我倒在地上,流淌着鲜血,爆炸声,战友的哭泣和怒吼,敌人枪口的火焰,直到这场梦的最后,我看到了她灿烂的微笑......

我醒了,恍若隔世,一轮红日在乡间公路的远处升起,这场梦,谁也不知道,只有我明白,如果梦到她,是她正在将我遗忘。

我总是躲在梦与季节的深处,听花与黑夜唱尽梦魇,唱尽繁华,唱断所有记忆的来路。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冷血动物,能够不为人情世故所动,看重的只是利益和前途,可是这颗心不允许我这么做,他总是要求我,让我时时刻刻做一个心软的人,让我背着所有过往的包袱,负重前行。尽管在一个最不需要回忆的地方,我还是拖着这些过往的行李,艰难前行。我曾经听过一首歌,叫做《祖国不会忘记》,这首歌唱哭了很多边防战士,唱哭了许多坚守岗位的异乡人。我曾经在一个连队,叫钢铁七连,他有一百多号人,他不仅活在小说里,电视剧里,更活在我们这一百多号人的心里,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这个地方有一句迷人的话语,叫做无比忠诚,无所畏惧,无坚不摧,无往不胜!

在茫茫的人海里,我是那一个;在崩腾的浪花里,我是那一朵;在征服宇宙的大军里,那默默奉献的就是我;在辉煌事业的长河里,那永远奔腾的就是我;不需要你认识我,不渴望你知道我,我把青春融进祖国的江河!不需要你歌颂我,不渴望你报答我,我把光辉融进祖国的星座!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祖国永远不会忘记,不会忘记我!

不会忘记我......这是作为一个战士,最光荣的一件荣誉。

我们一群人,来到了这片从未有人涉足的山林,从卡车上跳下来的那一刻,新的挑战,也就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