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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第十章 回归

这里是一片几乎要被人遗弃的平房,破落不堪,陈旧的已经发黑的砖红色墙面像是在诉说着年代的久远。因为自从八年前它正前方的高楼建起来,它就只能常年生活在高楼的阴影下面。但是,没有人投诉,也没有人理会,因为这里接近市郊,拆迁说了多少年也没有任何动作,年轻人都离开了这里,这里留守的,也就剩下几个年迈的几乎要被人遗忘的住户。

而周五上午十一点,一个行李箱就丢放在了其中的一个老住户——姚明丽(姚曼书母亲)门前。

没人看到这个行李箱是什么时候放在这的,一开始也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

直到一个老邻居看到行李箱外面用简陋的衣服裹着两个类似“山药”的棍状的东西,他惊讶的发现那不是山药,而是有泥土附着的白骨之后,大家才立刻打开了行李箱。看到了一具已经白骨化了的男性残骸。

***

姚曼书所期望的“案件重启”终于来了。

省级重案组在刚解决了B县的爆炸案之后,第一时间就接受了S市陇南分局的协助申请。而由于梁好对姚曼琪的自杀的案子有所了解,傅强特意调她过来辅助陇南分局的法医进行尸检工作。

于是,梁好第一时间就来到了现场。她亲切的和已经合作多次的重案组同事们打了招呼。

但是梁好四处瞅了瞅,她并没有看到其他法医。

“傅队,我不是要协助当地法医吗?”梁好走过来问傅强。

“哦,他们分局的法医骨折住院了。”傅强道。“但是我们更好的法医正在过来的路上了。”

而傅强的话还没说完,关海滨就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已经到了。”

***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梁好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因为她看到远处,盛阳匆匆忙忙的正向他们跑了过来。

她看到盛阳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刮去了微微长出来的胡子,之前的黑眼圈也消失了,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但是他的呼吸有些重,到现在还在舒缓着气。显然是因为赶路造成的。

梁好早就有了预感了盛阳会回归——自从看到盛阳还在做侧写,她就明白了,盛阳还是放不下他内心的责任感。不过她到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但是令梁好意外的是,来到现场后,盛阳并没有立刻走近他们,而是尴尬的站在警戒线外。他一只手反复的摸索着自己的单肩包的肩带,另一只手僵硬的对他们摆了摆,他似乎还是对自己的回归感到尴尬、拘束。

——直到朱智臻等人先从警戒线里向他走了过来。

朱智臻上前就和盛阳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太棒了!欢迎回来!”

盛阳大概没有想到朱智臻会如此热情,他手忙脚乱的轻拍了下朱智臻的后背,腼腆的笑了笑。

关海滨和傅强没有那么开放,但是他们的笑容已经代表了一切。而他们之中唯一一个没有笑容的,就是胡帅领。胡帅领紧紧的皱着眉,绷着嘴巴,一张黝黑的脸没有一点表情,好像一个黑面蜡像。

“常驻还是一日游?”胡帅领直接走了过来。

盛阳有些尴尬,他紧紧的抿了抿嘴。但是他还没有说,傅强先开了口。“既然回来了,当然就不会走了。一个月过完'卖身契'已经自动生效了。”警戒线内的傅强难得的开了个玩笑。

直到这时,胡帅领脸上总算露出一个黑油油的笑容。

胡帅领走到盛阳面前,而后猝不及防的,他一个拳头就锤在了盛阳的肩胛骨上:“我告诉你,小博士,下次不管你是走还是留,你至少都要他M的给我说一声!我他娘的第二天请你吃饭的店都定好了,你说走就走了?我的钱谁退?”

盛阳揉了揉他的肩膀——虽然胡帅领锤的明显不重。

“请我……吃饭?”

“那不然呢!我还没给你好好吃过一顿饭呢!不过你得快点学会喝酒才行。我可不想每次上酒时服务员还附带一杯酸奶。”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不,不好意思。”盛阳也回应给胡帅领一个惊讶的微笑。因为这次他能够很明显的分辨出胡帅领的真心了。

“我……我很抱歉,我之前犹豫了很长时间……”短暂的玩笑过后,盛阳微微舔了一下嘴巴,看了看大家,“我,我会努力的……”他同样也给所有人挤出一个保证般的笑容。

但是其实没有人知道。虽然盛阳表面上是在笑,但是笑容之下,盛阳不禁有些感动,更有些害怕……

而这个害怕才是一直令盛阳恐惧回来的原因——

盛阳并不是害怕别人知道他的背景。其实他真正害怕的,是与别人建立起“绝对信任”的情感关系。因为他从来不会“折中”的处理任何感情,一旦信任,他就会全力以赴,不留后路。所以他太害怕那种得到后又失去的感觉了……

***

盛阳进入倒了警戒线内。

梁好早就已经露出了她最甜美的笑容,做好了准备迎接他的招呼。

果然,他们对视的第一眼,盛阳立刻就害羞的向她摆了摆手:“呃……谢谢你的'自私'哲学,我很受启发。但是……不好意思,我没有事先告诉你我要回来,其实……我也是纠结了好几天……”盛阳小声的对梁好说。

“你这是在……向我解释什么?”梁好对他的话感到一丝困惑。

“是的,呃……我害怕……你会生气。”

“我为什么会生气?”梁好吃惊极了。她不知道盛阳为什么会认为她会生气。难道她的样子很吓人?

“不是,呃……我也不知道。因为我隐瞒了你?”盛阳慌乱的笑了笑。而看到盛阳尴尬的解释的模样,梁好只觉得眼前男人的单纯。她突然想像安慰小朋友那样蹂躏一下他的微微发卷的软发,说声“没关系”。当然,她知道这样做不太合适。毕竟盛阳能够重新回归站在自己的眼前,她的内心就已经充满了说不出的满足和喜悦。

随后,梁好辅助盛阳进行尸检。她非常乐意这样做。

梁好拿出了记录本,随时准备进行记录。

而简单的打过招呼之后,盛阳也已经做好了准备,进入工作状态。

盛阳蹲了下来。他先是轻轻的剥开了包裹尸体的衣服,仔细观察了一下衣服的尺寸和花色,然后还没等梁好做好准备,他就又开始了以前那般的自言自语:“这是姚曼琪的衣服,看来凶手无论如何也要将所有线索都和姚曼琪的自杀扯上关联。”

这句话倒是触碰了梁好的神经。

“会不会姚曼琪真的是他杀呢?”梁好问。

“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盛阳说,“不过,或许这具尸体会有新的线索。”

随后,盛阳他轻轻的掸去了一些尸体上残留的泥土的痕迹,修长的手指带着弹跳节奏般的,小心翼翼的拨动起这具已经白骨化的尸体,一边观察一边分析:

“呃……根据白骨化的状态的相关原理:暴露于空气中的成人尸体在夏季约需10天到1 个月以上、春秋季需5 到6 周以上、冬季需数月以上才可形成白骨化;埋在泥土中的尸体则约需3到4年才可白骨化——可以看出死者死亡时间已经有3、4年了。”

盛阳停顿了一下,然后目光落在了行李箱外的两条大腿的白骨上。

“此外,尸体经过了简单的分尸,只有两条腿被砍了下来,还有一条腿抛在了箱子外面,可以看出凶手不是以分尸为目的的。很有可能分尸是出自于疑犯的迫不得已,这只是他无可奈何的处理尸体的一种方式,比如凶手不想被人认出尸体的身份或是方便运尸抛尸。而从白骨腿部情况上来看,双腿有反复砍劈的痕迹,不是一两刀砍断的,所以可以看出,凶手力气相对较小,分尸的原因恐怕是方便运尸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大概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这么多话了,一向不带喘气的盛阳稍微缓了一口气。

而看着他的认真的样子,梁好脸上始终挂着痴痴的笑容:“有人告诉过你吗?其实你分析案情的时候真的很有魅力。”梁好情不自禁的说了出来。

盛阳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下嘴巴,脸微微泛红:“呃……你又在开玩笑了……”

“没错,我就是喜欢开玩笑。”梁好跟着笑道。

而这时,朱智臻带着笑容走了过来。“如果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分局吧。我们在分局设了办公室,因为姚曼琪的案件最初是他们调查的。”朱智臻对盛阳说。

“呃……好的。”盛阳看了一眼梁好,投给她一个抱歉的表情。

随后,梁好和盛阳分开坐上了不同的车。梁好走向法医主任杨光普,乘坐他的车回去,盛阳则和朱智臻回到了警车里。而在分开前,梁好的看着盛阳,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她还是禁不住的再次露出了灿烂梨涡的笑容:“我真的非常开心,你能回来。这可不是玩笑。”她还是鼓起勇气,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

和梁好分开后。

盛阳坐进了车里,他的思想有些混乱。大概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每个人对他都会那么热情。尤其是胡帅领和梁好。对了,还有傅强。而一想到傅强。盛阳的脸上立刻露出紧张的表情。

“傅队呢?”盛阳问。

“傅队开他的车回去了,他和分局的领导在一起。”朱智臻说。

“好吧……”盛阳有些遗憾。

盛阳一直很想当面谢谢傅强为他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他保留职位的事情。更是因为,半个月之前,在得知他家庭背景的第一时间,傅强就在私底下帮他的妈妈安排了最好的疗养院,而且定期还有专门的医生来看诊。盛阳打从心里感激,但每次他却只会在电话里说个“谢谢”,其他再复杂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盛阳总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没用。

“你别有心理压力。”盛阳正想着,关海滨却主动拍了拍盛阳的肩膀,“傅队在乎的是你的能力,不是你的感激。”关海滨似乎每次都能看穿盛阳的心事。

盛阳默默的点了点头。

在开车回警局的路上,大家有时会开两句玩笑。胡帅领甚至一边开车,一边假装正经的问盛阳:“小博士,需不需要给你配个柯南的变声器?”盛阳一愣,问他那是什么?而当他明白胡帅领是在拿他前两天晚上的电话在开玩笑的时候,他的脸立刻就红了。

原来,盛阳熬夜两天完成了B县爆炸案的地理侧写,但是如何让重案组的同事知道他的推理却是个难题——他实在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他会这么羁绊。所以,他左思右想,最终在打电话时特意用上了一款能隐藏自己电话号码的手机软件。

“你们果然知道了……我打完电话,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太蠢了……”盛阳嘟囔道。

“智商高达179的天才博士竟然会这么做,实在令人费解。难道你不知道我们队里有个章程吗?”胡帅领说完,大家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胡帅领的这句话反而是提醒盛阳了,盛阳偷偷的给章程发了一条信息。

一路亲切又热闹。

而就在车快要开到警局的时候,章程给盛阳打来了电话。案情有了新的进展。

“嘿,三件大事,一件小事!”电话里,章程语气轻快而自信。

盛阳将手机通话调成了公放。

“第一,我对比了一下失踪人口库,发现了一个与姚明丽一家人稍微有点关系的失踪记录,他的年龄、性别、表面特征与这次发现的白骨非常的吻合——三年前失踪的中惠中学初三三班男生刘立腾。他父亲三年前报案他孩子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而这个孩子失踪前刚好和自杀的姚曼琪在一个班!”

章程换了口气,接着说:“第二件事,我深入调查了姚曼琪的电脑,恢复了删除的数据之后,可是有重大发现!我把照片发到群里了!”

“好的,辛苦了!谢谢!”盛阳说。

“还有呢另外一件事!”章程说着,他的语气立刻变了个语调:“嘿嘿,你刚才发短信说有人莫名其妙的给你送了一大堆零食,拜托我帮你查一下是谁送的,我也顺带给你查出来了——”

听到这里,盛阳整个脸色都变了,他立刻想把公放给关上,可惜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咦?这是个什么情况?”胡帅领难得笑的那么令人讨厌。“梁好妹子干的不错啊!”他一边开车一边偷瞄了一下盛阳。

盛阳只觉得自己的脸如同正在咕嘟咕嘟烧着的开水。他恨不得今天不是他归队的日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