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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云河寨(2合1)

谢洛河一句“全带走”,让楚成风与萧不平二人面露惊愕,心思各异。

他们想干什么?

这不要呀!

萧不平委婉地表示自己和这件事无关,和姓楚的不熟,说你们要绑绑他们就好。

谢云流立即一拍脑门嘿嘿一笑,说巧了,他也不想绑,费事费劲不讨好,就地杀了完事。

萧不平一听,彻底明白这伙贼人的凶残本性,当场从了。

有时候不到关键时刻,人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底线能压到多低。

土匪们熟练将四人五花大绑,套上麻袋,串上一根棍子,抬起就走。

这娴熟的绑人手法令几人暗暗心惊。

这帮人与其说是土匪,不如说是杀猪的。

“这他娘的分明是绑猪的手法!”

萧不平愤愤不平道。

接下来就是暗无天日的颠簸。

不用自己走,郑修也倒乐得清闲。

谢洛河倒也没有虐待他们,更没有就地追问国师临死前说了什么。

日夜兼程,他们接下来十多天,几乎都是被套着麻袋在棍子上赶路。

连中途小解、歇息、饮水,四人都在土匪的看守下,各自分开,并未碰头。

这十多天郑修没再见过谢洛河。

负责盯他的竟是长着浓密毛发的“如尘”。

“和尚?”

“和尚?”

“和尚?”

郑修时不时口中蹦出一句“和尚”,想要唤醒沉睡在土匪心底的良知,却被后者嘲笑读书读傻了。

长得像如尘的谢云流,肉眼可见的与如尘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唯有样貌一模一样。

郑修目前也没玩什么花样,只能乖乖被押往云河寨。

谢氏兄妹显然不愿意让四人知道云河寨的地址,所以才用了这种方式。

郑修起初还尝试着借助日出日落的方位,去辨认他们正在往哪走。可到后来,郑修也懒得去琢磨了,因为无论如何,他即便知道自己是郑修,也不可能大幅度地违背公孙陌的记忆,知道了云河寨在哪里又能如何。

在前往云河寨途中。

郑修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当他看见国师时,那阵剧烈的头痛,自从碰见谢洛河后,就不痛了。

那阵头痛仿佛是一次转折点,自那以后,郑修没再说过“公孙陌的台词”。

就好像公孙陌彻底不存在了那般。

虽然郑修对此不太肯定,但他的确有着这种感觉。

劫囚车事件,或许会在武林、在朝廷两个圈子内,掀起轩然大波。

但云河寨的土匪不知选了什么道,一路上竟平安无恙。

“国师临死前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空时,郑修脑子里总不由自主地回响着国师临死前的那句话。

国师临死前明明想说什么。

而且偏偏指定要公孙后人去说。

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句古怪的谜语。

谜语人不得好死。

聂公宝库,藏着归复常人的秘密。

“归复常人?”

郑修反反复复地琢磨着这四个字。

常人?

与之相对就是“异人”?

聂公宝库里,隐藏着将“异人”归复“常人”的秘密?

郑修被当成猪崽似地五花大绑时,忽然想通了。

等等。

两百年前,就存在着“异人”?

异人……谢洛河?

一条条复杂的线索在郑修脑中凌乱如麻。

谢洛河那夜在树林中射出的一箭,与其说是某种箭术,更不如说是一种……奇术。

那支箭的威力过分夸张,留在地上的箭痕跟高射炮犁地似地,这让郑修很难相信这是一种纯粹的武学。

这就有意思了。

“等会,我好像明白了。”郑修恍然惊醒:“如果说公孙陌是异人,而谢洛河也是异人,那么在两百年前,这两人间定发生了一段故事。一段,足以让公孙陌费尽心思画下这幅食人画,将过往记忆封存在画卷中的故事。”

“一定发生了某件事。”

“一件,让公孙陌、谢洛河、谢云流相遇,一件让武林从历史上彻底消失的‘大事件’!”

“是了!史官并未记载那段黑暗的历史,但公孙陌的画卷,用这种方式记了下来!”

“我此刻就在那段不曾被记下的‘历史’里!”

郑修越来越觉得谜团重重。

在两百年前,在乾太宗开国后、乾二世昏庸无道、武林盛行的背景下,有人故意放出前朝国师的途径康城的消息。

而“恰恰”,隐世丹青世家公孙家族,血脉中藏有怪疾,正巧有高人指点,让公孙陌出世,考取功名,也到了康城。

在这十多天,郑修静下心来抽丝剥茧中,他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推测。

仿佛冥冥中,存在着一只幕后黑手,隐藏在历史的间隙中,推动着一切。

最开始郑修怀疑这幕后黑手就是那位前朝国师本黑,因为按照常理推断,太过明显。

但国师分明死在他们几人面前。

楚成风、萧不平、谢云流、谢洛河,分别上前探查过,是真死了,绝非有假。

“还有一个问题是,公孙陌在画下这幅画时,目的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因为留个纪念之类的无聊理由。”

“因为……遗憾?或者说,愿望?”

“那么反过来想,我只要以公孙陌的身份,替他完成这遗愿,是否就能破解食人画了?也就能从画卷中脱身?”

“譬如……让谢洛河,或者他自己,归复常人?”

因为这一次进入鬼蜮的方式非同寻常。

并非是在郑修的心牢游桌上进入。

他虽是以化身郑善被卷入画卷,但进入画卷后,呈现出的面貌却是郑修本尊。

种种诡异,让这次鬼蜮之行有着许多让郑修不确定之处。

但目前,郑修已然以公孙陌的身份,与凤北、如尘相遇。

被卷入画卷中的三人,在公孙陌的记忆中,在两百年前的大乾,以这种奇怪的方式重逢。

如尘是凤北他哥,他是凤北的阶下囚。

如此奇怪的关系,反倒让郑修不着急了。决定走一步算一步,静观其变。

反正人都见着了,也碰面了,还能跑掉不成。

再说了,着急也没用。

到了第二十三天。

“嘿!总算要到了!累死老子了!”

“这次回去,我非到要在酒缸里泡几天!”

负责扛郑修的两位土匪,滴滴咕咕地说了几句。

他们开始上山。

到了?

郑修被震得迷迷湖湖地,听见二人对话,精神一振。

总算快到了。

冬冬冬冬!

到了山上,鼓声震天,紧接着郑修在麻袋里听见一阵轮轴与绳索绞合的嘎吱声,似乎有什么重物被放了下来,似乎是一座桥。

“新的小猪仔到咯!你们可别拱死了呀!”

“四头!四头猪!”

“大当家、二当家回来了!”

“这可把兄弟们急坏了!”

“你们怕个卵子,不看看大当家是什么人,这外面走一趟,出事的只能是别人,还能是大当家?”

闹哄哄的声音将郑修包围,人声鼎沸。

在热闹的声音中,有人在笑,有人在嚎,有人在吼。

谢云流将郑修头上的麻袋摘下,强光炫目,顿时晃白了郑修的眼睛。

此时日在中天,格外刺眼。

当郑修视野恢复时,发现谢洛河骑着一匹马,在一众土匪的欢呼声中,徐徐踏上护城桥,进入山寨。

山寨城墙高耸,木桩、巨石、泥砖,搭成了高达三丈的城墙。

在山寨外,竟挖了一圈壕沟,壕沟里倒插着刀枪,里面躺着累累白骨,腥臭逼人。

放下的护城桥则是进入云河寨唯一的通道。

城门是用粗壮的树木用麻绳捆成。

城门大开,里面走出了数百位光着膀子的土匪,咧嘴一笑时,那一排排又黑又黄的牙齿,让郑修莫名地想起了“食人族”三个字,那成片的狞笑格外渗人。

谢云流竟大咧咧地给郑修松绑了,指着远处那面招牌,笑道:“公孙后人,你可是咱们云河寨的贵客呀,我谢云流可得尊点礼数,把你恭恭敬敬地请进寨子里。”

郑修顺着谢云流的手指望去。

城门上果然有一面招牌。

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字。

被松绑后,郑修活动酸痛的双腕。他早就知道,这帮土匪绑人的手法非常专业,正常人被这么绑,还被倒吊二十多天,手早就绑坏了。偏偏郑修的手腕只留下了一点点红肿勒痕,除此外问题不大。

看着如尘那张脸,郑修便想起如尘光着两只脚背着他爬上天阴山的恩情,即便明知此刻的谢云流并非如尘本人,更知道谢云流现在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被这般对待,郑修偏偏生不来气,反倒觉得匪里匪气的和尚有几分亲切。

郑修笑了笑:“你写的?”

“那必须,全寨子,只有我,谢云流,肚子有几分笔墨!这写牌子的事,自是当仁不让!”

谢云流自豪道。

郑修:“字,写错了。”

谢云流:“……”

他将“云河寨”写成了“云河赛”。

尴尬片刻后,谢云流脖子一红:“混账!挂了那么多年怎的没人告诉老子?”

郑修心中犯滴咕,你觉得其他人敢说么。

谢洛河入了寨子后,翻身下马,指着身后几人下达吩咐。

“那书生,养着,跑不了。其他三人,懂点功夫,关紧些。”

一位脸上带疤的土匪主动上前替谢洛河牵马,脸上笑嘻嘻的,可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悦。

“大当家,那小白脸儿长得俊俏,养就养了,大当家你喜欢,可剩下那仨歪瓜裂枣,浪费粮食呀!大当家你不知道呀,最近外头风声紧,兄弟们的口粮都减了两成,再多三个吃闲饭的……”

“嗯?”谢洛河笑眯眯地瞥了土匪一眼。

土匪会意,顿时闭嘴,恭维道:“大当家说了算!大当家说了算!”

谢洛河纵身一跃,踩着屋顶几番起落,转眼已消失在几人面前。

郑修随着谢云流进入云河寨,他抬头观察着传说中第一恶人谢洛河的山寨,发现这寨子竟是建在山顶上,且这山顶中更是别有洞天,三面皆是山壁,只有一个入口,配以壕沟,可以说得上是易守难攻,活脱脱就是一座碉堡。

山寨的上方是一个巨大的空洞,耀眼的光线从空洞内投下。

走近几步,一股浓烈的烧炭味扑面而来,郑修注意到内壁上搭建了许多简陋的房子。而寨子中间空旷,一间间作坊的烟囱里冒着黑烟,里面传出鼓风声、打铁声。

锻造精良的兵器随意堆放在兵器架上,一把把鬼头大刀磨得镫亮,反射着骇人的寒芒。

在寨子一角,有一堆不知什么东西盖着厚厚的隔水油布,十几个土匪正抬着沉重的甲胃片,往那个角落搬运。

谢云流见郑修四处打量,忽然从身后拍了拍郑修的肩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该看的,别多看。”

郑修摆摆手:“在下什么都不懂,只是好奇,看了也是白看,若谢大哥不让看,在下就不看了。”

“哟,小嘴儿挺甜呀。”从给松绑后,郑修那副从容的姿态让谢云流暗暗纳闷,与在树林里逮住时的惊慌失措判若两人,这让谢云流看着郑修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意外。他领着郑修走进山寨。

“喏,”谢云流朝东南面的山壁上努努嘴:“你住那里。爬上去的时候小心些,别摔死了。”

云河寨土匪对待郑修的态度与其他三人截然不同,郑修早早松绑了,而楚成风、温诗珊、萧不平三人,直到被扛进寨子深处,才摘下头上的麻袋。

看见眼前的场景,楚成风与萧不平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小母马般桀骜不驯性子最烈的温诗珊,一路上不知经历了什么,此刻也是乖乖与楚成风站在一块,一言不发。

至于萧不平。

郑修上前两步,在萧不平面前蹲下,看着那张猪头般的脸,惊讶道:“萧兄你的脸,为何如此青肿?”

萧不平那青肿的老脸一红:“摔的……摔的!”

“摔个锤子摔!”谢云流却没给他脸,嗤笑道:“说了让你老实点老实点,偏不听?轻功是吧?独步天下是吧?能跑是吧?老子不打断你狗腿就算给老妹面儿了!”

噢。

郑修懂了。

在途中分开押送时,萧不平想跑,可没跑成,惨遭毒打。

而楚成风与温诗珊如此老实,估计也是见了萧不平的惨状,认命了。

“来人!将这三头小猪崽关笼子里!”

谢云流指着角落里那几个显然是用来关人的铁笼。

“凭什么?”温诗珊憋了一路,一看那又脏又黑的铁笼,顿时崩了,指着公孙陌,愤然道:“为何他住上面,我们就得关笼子里?”

谢云流嘿嘿一笑:“凭什么?就凭他不懂武功,老子闭着眼放他跑一宿也跑不掉,你行吗?”

温诗珊顿时语塞。

被关进笼子前,楚成风拼命朝郑修眨眼睛,左三右三,三长两短。

郑修没看懂。

郑修走上木阶,进了房间,外面被谢云流卡察一下反锁了。

房间有窗,有桌有椅,有张木床,上面垫了一面厚厚的兽皮。郑修闻了闻,竟没什么异味,便满意地点点头。

与楚成风三人关着的笼子相比,他这里算得上是总统套房了。

到了晚上,寨子里传来热闹的吆喝声,浓浓的酒香、肉香弥漫在空气中。

云河寨的土匪们在热火朝天地吃席。

郑修此刻正在房间里铺开宣纸作画,闲着无事,练练技能。

谢云流算是公道,临走前将他的宝贝画具一同捎上了,关押他时将公孙陌的传家宝一同丢进了房间里。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

郑修大约猜出是来送饭的。

到了饭点。

郑修猜是猜对了,可送饭的人郑修却没猜到。

站在门外的是一位温婉可人、如邻家小妹般柔弱的女子,眉目清秀,抬头羞涩一笑,唇边还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奴婢小桃。”

温婉妹子穿着干净的长裙,朝郑修盈盈一拜,将一盆香喷喷的烤肉饭呈上。

“大当家让奴婢为公子送饭。”

房间内,空气陡然凝固。

郑修愣住,他本想等公孙陌的记忆自己走。

因为他一时间不知道眼前闹的是哪出。

“美人计?”

郑修心中浮现出一个荒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