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陆离点上了一支烟，“听说你现在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苏嘉木的神情立即戒备起来，“怎么，觉得我和你一样是个精神病了，你很开心？”
“对呀，都是精神病了，谁也不用笑话谁。
不过，我今天过来不是找你的，而是来看苏木，只是凑巧碰到你在而已。”
“你见过他了？”
江陆离的烟夹在指尖，烟头在昏黄的灯光下明明灭灭，“见过一次，你结婚那天，他出来过。”
苏嘉木把手里的酒一口喝干，“我想起来了，那天他确实去追你了，没想到，他倒是和你挺投缘。”
“他跟我说了童谣的事儿。”
苏嘉木哦了一声，“早就跟你说了，童谣不是好女人，你偏不听，我也懒得管你，省得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
“你和秦柔怎么样了？”江陆离随口提了一句。
苏嘉木抬起猩红的双眼，“我能和她怎么样？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就是不让她出家门，省的跟我一样，去祸害别人。”
他轻轻笑着，这样的笑容落在江陆离眼里，显得格外的阴森。
“我本来是要把她活活折磨死的，想想她身体里还有沉默的肝脏，忽然就不想让她死了，那可是沉默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东西了。”
苏嘉木叹息了一声，神情落寞，“活着吧！只有活着才能赎罪。
这是她这辈子该做的，什么时候把罪赎清了，她才有资格去死，我也一样。
我把那个没有出生的孩子，也葬在了这里，好让沉默在那边也不寂寞。
既然她说了不愿意见我，我也不去惹她生气，可是她连去我的梦里骂我几句都不肯。
我想的难受，就只能在墓园门口守着她们娘俩，这也不算违背了她的遗言。”
江陆离愣在了那里，手里的烟都忘了抽，直到烧到了手指才清醒过来。
他看着眼前颓废的苏嘉木，和印象里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嘉木又去拿桌子上的酒瓶，才发现已经喝空了，他把瓶子扔进了桌下的垃圾桶，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碰撞，料是已经有不少的空瓶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能够把折磨人当成游戏一样玩，还生生玩没了两条生命。”
苏嘉木忽然间泪流满面，捂在脸上的手怎么遮也遮不住。
有些悲伤，就像是被无时无刻印入了骨子里，除非刻意的不想不念。
否则一旦想起，就会噬心腐骨一样的疼痛。
良久，他才哽咽着开口，“我一直以为我是个凉薄无情的人，从来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就是秦柔走的那几年，也没有这样难受过。
沉默她们母子死后，我每晚都会失眠，我想看看沉默的照片，却发现我们连张结婚照都没有，只能抱着她以前的被褥，闻着她残留的味道才能睡着。
但是现在，她留下来的痕迹越来越少，我又开始睡不好觉，有时候头疼的像是整个人要分裂一样，我这才知道，我的身体里还有苏木的存在。”
“你和他能够沟通了？”苏嘉木扔了手里的烟头，盯着苏嘉木的眼睛问。
苏嘉木没有理他，只一个人自说自话。
“我活着很累，很羡慕他能永远的沉睡在身体里不用出来，我现在见心理医生，就是为了把他唤醒。
我想守着沉默她们娘俩，可是又活的辛苦，我就想着放他出来，让他替我活着，替我继续守着她们，我是真的熬不下去了……”
苏嘉木呜呜的哭着，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江陆离忽然不想再说什么了，他本来是想问问苏木，是不是苏嘉木派人跟踪自己的？
要是遇上苏嘉木在，顺带着过来揍他一顿出出气的，现在看来，不用了。
他现在就是一个酒鬼，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怎么派人来折腾自己，怕真是自己多心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苏嘉木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江陆离抬腿出了门，望着黑黝黝的墓园，走了进去。
他找到了童谣的墓碑，靠着坐了下来，摸了摸口袋，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着。
他也不说话，只眯着眼睛抽烟，居然迷迷湖湖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手机铃声响起，他闭着眼睛把手机摸出来，按下了接听。
“喂！”
“江三岁，你去哪了？怎么半夜了还不见你？我的车呢？”
是岳南星的吼叫。
他酒醉口渴的厉害，爬起来喝水才发现床上空空荡荡，忽然想起江陆离说的有人跟踪，立时变得害怕起来。
“我在西郊墓园，不小心睡着了，马上就回去。”
“你说你在哪儿，墓园？江陆离，你他妈的有毛病啊？谁夜里去那种阴森的地方睡觉……”
他还在吼叫着，江陆离已经挂了电话，他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夜色深沉，竟然有些迷湖不清了。
“走了！”他跟童谣打着招呼，“不管当初你是故意欺骗，还是无意隐瞒，都过去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有女朋友了。
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更不敢面对你，现在终于释怀了，虽然我们不再是恋人，但最起码还是朋友不是？
我女朋友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我很喜欢她。虽然眼下还有很多阻力，但我想总会克服的，我已经下定决心去跟她和好了，你也一定会祝福我们的，是不是？”
墓碑上的人浅浅的笑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江陆离回了她一个微笑，直接向着墓园大门走去，他没有再回头，直接上了车。
等回到家里，岳南星把宋毅都叫醒了，全都紧张兮兮在屋里等着，看他进来，才赶忙问他，“怎么大半夜里去墓园了？梦游了？”
江陆离愣了一下，打着马虎眼说：“什么墓园，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澄园，我去那喝了杯咖啡。”
“江三岁，你骗谁呢？你还去澄园喝咖啡，你手里的那点钱连喝茶都不够，人家澄园还能让你坐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