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颜微怔，随即笑了下，依言坐在书桉前，提起笔，挺秀的身子略微前倾，等玉瑶如往常一样将字一笔一笔拆开，告诉他如何落笔更好。
却不想，玉瑶这一次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而是抬步走到他身后，纤柔的手指伸过去，覆在他手上，眉眼微敛，带着他的手在宣纸上写下“波旬”两个大字。
与她以往中规中矩的风格截然不同，这两字龙飞凤舞，不拘一格，不掩霸气。
幻颜呼吸一滞，下意识抬眼看她，目光对上她沉静清透的眸子，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紧接着，听到她若有似无的一声“专心点”，幻颜这才恍然回过神，垂眸看着宣纸上的两个大字，扯了扯嘴角，说道：“原来幻颜两个字是长这模样。”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覆在他手背上的小手僵住。
对上幻颜茫然的眼神，玉瑶有些抱歉道：“对不住，方才走了一下神。”
顿了顿，脸上挂起轻快的笑容，略带抱怨道：“这两字是波旬。都怪你，之前老是谈论什么佛法，又被你要离开的消息惊到，不知不觉就想到魔王波旬了……”
“至于幻颜……”温热从手背蔓延，焐到心尖，落于笔下，两个中规中矩的字与波旬二字并立，出现于纸上，“是这样写的。”
随着话音落下，玉瑶收回手，望着幻颜，眉眼微弯道：“记住了吗？”
“嗯。”幻颜放下手中的笔，指着“幻颜”二字，缓声道：“这是幻颜，是……”
“我的朋友。”玉瑶说道。
幻颜轻点了下头，重复了一遍，“幻颜是小玉的朋友。至于波旬……”
他望着矫若惊龙的“波旬”二字，低声道：“他是魔王。是所有人的敌人……”
两个名字，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然而，你始终是你，不管你叫波旬，还是叫幻颜，都是我的朋友。”玉瑶认真道。
声音浅浅，却带着蛊惑人心的坚定。
幻颜下意识抬眼看她，少女明艳的面容上明眸清澈，如天上的太阳，耀眼夺目，带着灼热的温度，洒在他身上，落在指间、晕开，流入胸口，经久弥热。
温暖得让人不由心生卷念。
幻颜勾了一下嘴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道：“明日就是新的一天，小玉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嗯……”玉瑶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许久才开口说道：“希望大家都平安，想回修真界，想帮师叔找到族人……”
幻颜想了下，说道：“你这些愿望，似乎只有最后一个比较好实现……”
玉瑶哈哈大笑，说道：“若是好实现的话，就称不上愿望了。”
“也是。”
两人闲聊了几句，考虑到幻颜要远行，便提议给他饯行。
听说附近新开了一家酒楼，味道极好，打了一声招呼，准备跑回隔壁去拿银子。
走至房门处的时候，幻颜突然喊住了她。
“我……永远都是你的朋友吗？”他轻声问道。
玉瑶顿住脚步，侧过脸看着他，点头道：“我希望不管在何处，你都是我的朋友。”
想了下，又补上一句，“你赶紧收拾收拾，听说那酒楼每天的菜式都是限量的，去晚了就没有了。”
幻颜见她这副馋猫样，嘴角不住往上扬，“好吧。为了感谢小玉请我吃饭，我会向上天诚心祈祷，小玉最后一个相对简单的愿望能尽快实现。”
“承你吉言啦。”玉瑶道了声，匆匆往隔壁跑。
幻颜笑看着她，直至身影消失不见，才收起脸上的笑容，木然坐在书桉前垂眸望着纸上的名字，手，不自觉触抚那只被玉瑶握过的手，脑际回旋着最后那句话——“我希望不管在何处，你都是我的朋友。”
不管在何处，而非任何时候。
“哈。”
……
玉瑶步履轻快地踏入戚缘的房间，扫了一眼房间的摆设，忍不住“啧”了一声。
简洁到极致，与刚搬进来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差别。
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块圆凳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窗户上红艳艳的窗花，还是她和祥龙不顾他的阻拦硬贴上去的呢。
玉瑶一边想，一边往里走。待看到蹲在床头匣子上，憨态可掬的布老虎，不禁一愣。
这布老虎是玉瑶在夜市上投壶赢来的。因觉得与小金的原形有点像，便将它送给小金。
看他当时一脸嫌弃的样子，玉瑶还以为他早就把布老虎扔了呢。
玉瑶拎起布老虎看了两眼，确认就是自己赢来的那一只，不由眉眼一弯，笑出声，“就知道小金一贯口是心非。”
她将布老虎放到一边，打开匣子，从里面取出一锭银子，重新合上匣子，把布老虎摆好，正准备转身离开，余光忽然瞄到床角处似有什么东西发着光。
玉瑶动作一顿，单膝跪在床榻上，伸长胳膊将角落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是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物件。
只看一眼，玉瑶的脑袋“轰——”一下，立马空白一片。
这是妖界独有的点墨玉……
通行令的外壳。（关于通行令，第1393章）
玉瑶看着手里的东西，开始四处寻找那柄小匕首，结结巴巴道：“这可是妖界的通行令……贵客才能拥有的呢，这么贵重的东西，小金还到处乱扔，真是太粗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