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萨猛地将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电光火石之间在空中将一根从不知何处飞来的弩箭劈开。
营火噼啪作响地跳跃着，少女与“厄兆”的阴影在闪烁的火光下仿佛两只趴伏在地上的异形般无声地扭动着——那根曾试图对奥萨不利的箭此时已断作两截，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凄惨地躺在地上。
“出来。”年轻的“厄兆”冷冷地说道：“不要试图逃跑或反击。”
周围没有动静。
奥萨的长剑在火光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充满杀意地垂在其主人的身侧，似乎在强调“厄兆”的说法。
一旁的树丛突然抖动了一下，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地站起身来，右手上拿着一把对她而言有些太大的弩。
“把武器丢掉。”奥萨用不容置疑地口吻命令道：“踢到我这里来。”
那个瘦小的身影迟疑了一下，照做了。
奥萨一脚把弩踏成碎片，然后命令道：“站到火光下面来。”
那个模糊的身影穿过树丛，很不情愿地走到两人面前。
艾比这才看清楚，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女。
“为什么袭击我们？”奥萨冷冷地将剑架在对方的脖子上：“山贼吗？”
少女咬着嘴唇，仇恨地望向奥萨那只金红色的独眼。
“哦……你是……”年轻的“厄兆”楞了一下，缓缓地将剑收回鞘中：“你是那个镇子的……”
“她是谁？”艾比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看起来要比自己稍微大一些的少女：“你们认识吗？”
“我杀了她的父母与大部分邻居。”奥萨冷冷地摇了摇头：“——就在那个有半数居民因古龙而染上混沌的城镇里。”
少女悄无声息地将手朝腰后挪去。
“我知道你身后有匕首。”奥萨不悦地转过头道：“但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
“那就杀了我。”少女嘶嘶地说道：“否则你会后悔的。”
“不。我不会的。”奥萨冷冷地回答道：“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要浪费这条性命。”
“好好地活下去？”少女的眼中窜起了怒火：“你说的容易！”
奥萨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一个请对方离开的手势。
少女猛地从身后拔出匕首，但被早有防备的“厄兆”轻松打飞了。
“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奥萨冷冷地扭过对方的手腕，熟练地将其放倒在地：“离开吧。”
“开什么玩笑！”少女声嘶力竭地大吼道：“'好好活下去'？这算什么！你夺走了我的一切！然后又要让我'好好活下去'？这算什么啊！'厄兆'的恶趣味吗？！怎么……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她在地上小声地哭了起来。
“我不感到后悔。”年轻的“厄兆”蹲在她的身旁低声说道：“同时也不打算取你的性命——离开吧。”
“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艾比想了想，也蹲在少女身边说道：“但还是想请你好好地活下去。”
“你什么都不懂……”少女的手指在泥土上抓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因为你是受诅咒者……无论是'厄兆'也好，'受诅咒者'也好，都是被黑暗所侵蚀的怪物……都是没有感情、无法理解凡人悲哀的冷酷怪物！”
“我当然懂了……”艾比有些伤心地扭过头，低声说道：“不要擅自觉得我们是怪物啊……”
“你们只是会说人话的怪物而已。”少女瘫坐在地上绝望地说道：“没有猎人胆敢讨伐，因此放任不管的魔物——仅此而已——杀了我吧，'厄兆'。”
“虽然我建议你放弃复仇并活下去。”奥萨缓缓地说道：“但如果你真的打算就在这里结束人生的话，那我姑且提醒你——如果你现在死去了，那么你也无法向我复仇了。”
少女明显是在认真考虑这个诱人的说法——因为她随后便屈辱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少女背对着两人说道：“让幸存者背负着死者的仇恨，如行尸走肉般地沉沦于悲伤之中……好吧，'厄兆'，你做到了。”
“我会成为狩猎'厄兆'的猎人。”她吸了吸鼻子，冷冷地宣布道：“将你们的火焰尽数熄灭。”
她瘦小的身影穿过树林，如来时一般消失在黑暗深处。
与这片庞大的黑暗相比，她那瘦弱的身体显得如此单薄。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艾比呆呆地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说道：“但是……杀死她是不是会更加人道呢——与其让她孤独地生活在这样的苦痛与仇恨之中，还不如……”
“时间可以抚平一切。”奥萨冷冷地说道：“这样的事情已经重复发生过无数次了，但至今为止真正回来找我复仇的也仅是少数中的少数。”
“如果他们回来了呢？”
“毫不留情。”奥萨轻轻地将手搭在剑柄上：“如果他们无法从仇恨与痛苦中解脱，没办法舍弃过去的话……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我们就像是坏人一样。”少女心情沉重地低下头。
“我们本来就是坏人。”奥萨冷冷地回答道：“就像这片星空中的每一颗星星一样——各不相同，但却必须遵守着自己运行的轨道——无论那是怎样的轨道。”
“这条轨道就是所谓'命运'吗？”
“正是。”奥萨望着天空说道：“或许是与诅咒没有什么不同的命运，但正是因为有人继续走下去，天空中才会有星光啊。”
“那个女孩子会回来吗？”
“看她命运的轨迹是否会再次与我们相交吧……”
“这样吗……”
“你在迷惘吗？”
“差不多吧……”
“正所谓有路可行之人才会迷路，这是你走在轨道上的证据。”
“我要成为星星吗？”艾比苦笑着问道：“像你一样走向燃尽的命运吗？”
“当老的星星燃尽时，你便会登上天空。”奥萨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那份燃尽的终焉……天总有亮的时候，只不过有些星星在那之前便熄灭了而已。”
“怎么选择都可以吧？”
“当然，但一旦选择了就不能改变轨道了。”
“那么我就再看看吧。”艾比耸了耸肩：“直到你这颗星星熄灭为止。”
“随你便。”奥萨冷冷地说道：“但还是早点决定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