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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偃师献艺盛姬殒命

周穆王掀开车帘道:“何事喧哗?”

那侍卫道:“路旁有一人欲见大王。”

周穆王道:“那人有什么事情?”

那侍卫跑去问了平等王,回来禀道:“那人说他叫偃师,有奇艺要献于大王欣赏。”

周穆王起了兴致,“奥,那他表演的是什么奇艺?”

那侍卫道:“他不肯讲,说如果说出来了,就没有出其不意的惊奇效果了。”

周穆王微笑道:“想不到还那么保密。也罢,那你们带上他,到前边歇息的地方让他表演一下吧。我倒要看看,他呼噜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他们又东行了数十里,遥遥看见了一座城池。城池的守官听说周穆王将要驾到,吓得屁滚尿流。赶忙命令手下张灯结彩,众乡绅和百姓夹道迎接。地上是早就修好的,就怕周穆王从这儿经过。行宫也是早就修好的。等周穆王被迎进行宫之后,守官又赶忙让他搜罗的**艺人献歌献艺,什么踩高跷呀,跑旱船呀,舞狮子呀、舞龙灯呀、翻跟头,顶碗,走钢丝,舞剑,武术对练。周穆王陪盛姬看了一会,不时地问盛姬,这个什么样,那个怎么样,盛姬都是在敷衍道:“嗯,不错。”“嗯,还好。”“嗯,差不多吧!”

周穆王见盛姬似乎对这些不大感兴趣,就挥手让他们下去了。然后,他又想到了在半路上遇见的那个人。他唤了一名侍卫,“你赶快把那个在路上说有奇艺的人过来。看他会表演什么。”

那侍卫下去,不一会,就把平等王唤来了。

周穆王看那平等王,一身蓝袍,相貌清俊,三十左右,背着一个箱笼。似乎有些眼熟。于是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平等王跪下行礼道:“草民偃师。”

周穆王道:“你要表演什么?”

平等王道:“草民要表演的,全在这箱笼里。”

周穆王示意侍卫检查一下。侍卫往箱笼里看了看,又摸了摸,一脸的疑惑。

周穆王问道:“没什么危险的东西吧?”

侍卫道:“古怪倒是挺古怪的,不过没见到危险的东西。”

周穆王道:“那你开始表演吧!”

平等王在行宫外的空地上,手指一指,空中就出现了一个四面围布的小屋。等他从里面出来。他身上的箱笼已经放了下来,他的手里竟然牵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俊朗白衣少年。

周穆王看到那年轻男子时,吃惊地站起身来,道:“是你?”

那年轻男子疑惑地望着周穆王道:“你认识我?”

周穆王摇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眼前这人确实与那人长得很像,但那是自己登基王位六年时的模样,现在时间已经过去整整十二年了,他不可能一点也不老。再说自己已经遣刺客把他大卸八块,首级那刺客也带回来让自己看了。自己为了达到权力的均?,使楚国不敢妄动。就在周楚联军从徐国撤退后,又封了徐偃王的儿子做徐国的国君。但这杀死徐偃王的事,却都推到了楚王的头上。

周穆王于是盘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少年道:“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周穆王道:“那你是哪里人?”

那少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周穆王疑惑地望着平等王,“偃师,你搞得什么鬼?”

平等王道:“大王,草民正是在搞鬼。”盛姬听了,不觉嫣然一笑。平等王,那少年和周穆王,怔怔的,都看得呆了。

盛姬道:“大王,大王,你不要老是看我嘛!这个人会什么技艺呀,让他表演一下给我们看!”

周穆王听了这话,这才回过神了。于是道:“你会什么技艺,赶快露一手看看。”

平等王见那少年还在死死地盯着盛姬看,就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唱歌吧,《鹿鸣》。”

那少年于是轻启朱唇,婉转而歌道: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

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

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

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乐且湛。

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那歌声清亮甜美,如饮醇酒,如浴春风、如嗅花香、淡淡的,甜甜的、暖暖的、软软的,让人醉了。

歌声结束了,袅袅余音,渐渐入云。大家都在沉醉于那少年的歌声里,那少年的目光却还不时地瞟向盛姬。

平等王见了,又走过去,拍了那少年的脑袋一下,道:“跳支舞吧,《绿腰舞》”

那少年很不情愿地道:“这是不是有点娘娘腔。”不过还是走进了那围着布的小屋,等他再次出来时,众人眼前一亮,只见那少年已打扮得俨然是一个绝色美人,眼波如烟,腰肢似柳,眉目如画,朱唇似染。大家忍不住鼓起掌来,周穆王也笑着对盛姬道:“他这么一打扮,真和你不分伯仲呢。要不是我早就知道他是个男的,我真会把他也纳作妃子呢!

平等王道:“给点音乐。”

皇家乐队的音乐响起,你看那少年装扮的美女开始舞蹈起来。

为爱囚禁数千年的关节

正诉说遗忘的爱恋

听所有喜悲系在我的腰间

让那些画面再出现 再回到从前

旋转 跳跃 我闭著眼

尘嚣看不见 你沉醉了没

白雪 夏夜 我不停歇

模糊了年岁 时光的沙漏被我踩碎

故事 刻画在旋转的指尖

是谁在痴痴的跟随

这一夜 那破旧皇宫的台阶

我忘情掉落的汗水 点亮了庆典

一层一层把我紧紧包围

我要让世界忘了睡

你的心事倒映在我的眉间

放弃的快乐都实现 难过都摧毁

大家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这翩翩美人“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的曼妙舞姿,似乎一下子就忘掉了时间,忘掉了烦忧。

那少年在一曲将终时,忽然向盛姬大抛起了媚眼,令他最后的舞姿有点不伦不类了。这使得周穆王勃然大怒,大喝道:“给我将这两个人拿下,速速处死。竟敢调戏寡人的美人,你好大的胆子!”

那平等王听了,急忙跪倒道:“大王息怒。他是个假人。”

周穆王道:“假人,什么假人?”

平等王走到那少年跟前,那少年不理不睬,还在向盛姬抛媚眼。平等王一下子就把那少年的头拔掉了,又把胳膊,腿都拔掉了,却一滴血也没有。平等王再把那些拔掉的东西装在躯体上,那少年就又能动弹了。原来他真的只是一个用皮革、木头、胶漆、黑白红蓝颜料做成的假人。周穆王又跑到跟前细看,那假人肚子里面什么器官都有,拿掉了心,他就不会说话了。拿掉了肝,他的眼睛就闭上了;拿掉了肾,他就不会走路了。把它们再装上去,那又是一个活生生的少年,他又朝着盛姬抛媚眼了。周穆王这才相信平等王的话,赞叹偃师的技法高超。

盛姬先是见那少年向自己大抛媚眼,很是惊慌。后来又见平等王将那少年卸成了一块一块,又非常害怕,连忙惊叫一声,背过脸去,看也不敢看。后来也没听见那少年惨叫,又听见周穆王大赞偃师的工艺高超。她这才回过头去看那少年。那少年竟然是个假人!他的肚子敞开着,可以看见他的内脏和肠子,还有一颗碗口大的心。但那少年的目光还灼灼地望着自己。真是贼心不死呀!

可她不敢久看,于是又低下头去。

平等王道:“大王有何感想?”

周穆王道:“呵呵,好玩。好玩。”

平等王道:“难道仅仅是好玩吗?”

周穆王道:“还能有什么说道吗?”

平等王道:“大王这些年杀来杀去,乱折腾,不累吗?”

周穆王道:“为人在世,就该建功立业,不折腾,怎么建功立业?”

平等王道:“大王安安心心地做好自己的事,让老百姓生活好。自然就是建功立业了。”

周穆王道:“呵呵,你是谁,也敢来教训我。”

平等王道:“去年,曾经有人写了一封信给徐偃王。”

周穆王惊得目瞪口呆,“你,你,你是谁?”

平等王道:“我就是偃师呀,徐偃王的尸体!”

周穆王听了,反而镇定下来。“你是徐偃王,我不信?”

平等王道:“你登基为周王六年,我来给你朝贡,你封我为伯。我与你相见甚欢,觉得不能辜负你的信任。于是我以为从此天下太平,就不修武务,只修文德。周围诸侯敬我,与我交往。你却忌惮我,就写了这封信,说让我朝贡。等我出发了,将近周都的时候,你又假作西行,然后说我趁机谋反,告檄天下,和楚王等诸侯一起灭了我的国家。我不忍与你交战,和百姓一起逃到了吴越。你竟然派遣刺客杀了我。”

周穆王听了,哈哈大笑道:“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眠。你本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日不拔出你,一日我心里难受。谅你一个怨鬼,能有什么作为!”

平等王呵呵大笑道:“我一个怨鬼也许难奈何得你,但死在你手中的千百万个恶鬼,自然早晚要取你性命。你看看这个假人,也许将来就是你的下场呢!告辞了!”说完,他抓起那假人儿少年,一阵风就去了。

周穆王默然看着平等王消失不见,又回头看那盛姬,却发现那盛姬已经昏厥过去。他急忙喊:“爱妃,爱妃,你怎么了?侍卫,赶快叫御医过来,要快!要快!”他抚摸盛姬的身体,却觉得盛姬的身体奇冷,寒彻透骨。如同冰雪,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御医慌慌张张地来到了行宫,给盛姬仔细诊断了一番。然后道:“大王,娘娘得的是寒疾。”

周穆王道:“赶快拿药!拿药!”

药拿过来了。周穆王吼道:“赶快熬药!熬药!”

药熬好了。周穆王吼道:“赶快喂药!喂药!”

宫女为难地道:“大王,药汁太热。”

周穆王道:赶快把它扇凉!扇凉!”

周穆王在行宫里踱来踱去,急躁得就象热锅上的蚂蚁。药终于扇凉了,侍女小心翼翼地扶着盛姬,把药灌下去。过了好一会,盛姬才张开了眼睛。

周穆王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见到盛姬醒来,他的眼泪哗的一声就倒下来了。“爱妃,你醒了。醒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盛姬泪眼盈盈地望着周穆王,“谢谢大王的关心。”

周穆王道:“你醒过来就好了。”

从此后,周穆王就一直衣不解带地陪在盛姬身边。他还命人建了座重璧台为盛姬祈福,但盛姬的病却一日重过一日,再不见好。

这一日黄昏,盛姬精神好些,她倚在床上,夕阳的余光透过窗纸,洒在她的脸上,就像一朵荏弱的水仙花。她见周穆王正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就对周穆王道:“大王,你已有多日不理朝政了,你不能因为臣妾就置天下于不顾。这样天下的人会骂我的。”

周穆王道:“我宁愿放弃天下,只要能让你赶快好起来。”

盛姬道:“别傻了,只要你能治理好朝政,天下会有多少有情人皆成眷属啊!如果一个昏君让民不聊生,那又会让多少幸福的家庭妻离子散啊!”

周穆王道:“只要你好了,我什么都答应你。”盛姬微笑:“你真傻!”

盛姬又睡着了。周穆王静静地望着盛姬消瘦的脸,就像第一次见她一样,久久目光不忍从她的脸上挪开。他决心,等盛姬病好之后,他就把王位禅让于太子,自己则与盛姬一起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傍晚了,盛姬还在睡着,周穆**出去解个手,忽然就听见一阵怪风吹过行宫。那风来势凶猛,咔嚓一声就把行宫里一棵粗大的楝树吹断了。然后行宫里就响起了宫女的痛哭声:“娘娘殡天了!娘娘殡天了!”等周穆王匆匆赶到了盛姬身边的时候,盛姬已经闭上眼睛,香消玉殒了。然而她的尸体却不再似以前般奇冷了,侍候她的宫女们都觉得奇怪不已。

周穆王痛不欲生,他用了皇后的规格大葬了盛姬。他在每次祭祀盛姬的时候都痛哭流涕,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留不住盛姬的生命。对于周穆王,一次真正的爱情就这样,风一样地吹来,又风一样地吹走了。(未完待续)